卿鴻恍惚間緩緩抬頭,隱約覺得剛才好像聽見了什麽,但內容太不可思議,他也就當做自己的幻聽……


    “我來的時候,皇上已經把那些皇後派出去找你的人撤迴來了,現在應該沒事了,我們迴去吧。”


    聞聽,魏一腳步一頓。


    迴去啊?


    她心中忖道。


    緩緩鬆開他的手,她向前走去,走了約莫十步的距離,靴底踩著枯枝樹葉的聲音停頓,她屹立原地。


    麵前樹林中櫸樹、桉樹、柏樹、水杉,安靜的聳立著,偶爾望見一棵海棠樹,漸漸開起了粉色的花蕊,也是眼前一新,別有風情。


    周圍大多是枝葉茂盛的水杉,粗壯的身子,挺拔的枝幹上長滿了綠意蔥蔥的葉子。


    葉子幾乎將頭頂的天空遮擋,陽光透過葉子投射下來,這裏一簇,那裏一縷,那邊還有一圈。時而明亮,時而淡然。微風總是靜悄悄的在身邊掠過,聽得見它隱隱唿嘯的不滿,卻並未覺得身體納涼。


    周圍應該幾十丈內都無人吧?安靜,安靜得靜謐,讓人身心輕鬆。


    “長鬆寂曆寒聲少,遠柳蔥蘢綠意迴。”


    魏一往前走去,繞著前方的幾株杉樹,走成了一個圈,手輕輕的往強壯的樹身上拍了拍,不知拍到沒有,反正沒有響起任何聲響。她輕輕吟了什麽,又走迴了卿鴻身邊,拉起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她的步伐很慢,卿鴻自然的跟她而走,在她的帶領下,跟著她往哪裏走去。他不怎麽說話,也不問,周圍靜謐不已,偶爾聞得風聲幾許。


    “等下,你在這裏等我下。”


    她說了話,鬆開了手,兀自向前,在兩棵高挺的杉樹之間蹲身做了什麽,又抓了一簇綠色的東西迴來了。


    “猜猜這是什麽?”


    魏一舉著那把綠色的東西,放到他的鼻翼下。


    那東西長著桃型的葉子,紋路簡單微寬,葉身柔軟輕薄,是摸一把又想再摸的柔軟舒適。伴有一綠色根狀物長的穗,開著四瓣小巧嫩白、有些尖細的花瓣。


    卿鴻輕輕一嗅,熟悉的氣味令他想起一物來。


    “魚腥草。”


    耳邊隱約響起了她輕笑的笑聲。


    “好聞嗎?”


    “魚腥草的氣味還可以。我曾看到一些人,平日裏、往年裏,都不怎麽生病。偶爾感覺身子有些古怪,便是那不利索了。也不吃藥,不問大夫,他們就上山,或者是在自家小院子裏常年種了什麽?”


    “就抓一些草藥,可以研磨了,也可以不研磨,就這麽嗅著,嗅著嗅著,小毛病就沒了。見過一些人家,常年相伴草藥,竟是幾乎不怎麽生病的。”


    “你說可能嗎?但是太羨慕了吧?”


    她邊說著,邊拉著他的手,走著走著,卿鴻好似嗅到一股比較濃烈的魚腥草的氣味。


    他想,應該是旁邊正好有一小片的魚腥草吧。


    “若是能不生病,那的確是太羨慕了。”


    不知他想到什麽,忽然低低說道。


    “這附近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草藥?我似乎嗅到了落葵的氣味?”


    “你想要?等等我去找。”


    魏一看一眼手中的魚腥草,含笑著把它往旁邊杉樹下一丟,蹦蹦跳跳的往某個地方去了,迴來時,她手裏抓著一把落葵。


    通體綠色,葉子偏大,這是油綠的綠色,葉子邊有一抹枯黃的土色了,看著想弄髒了。一根綠色的條上,不規則的,宛如爬滿了豆包一般的,長著粉紅色的、特別微小的花朵。說它是花朵吧?它更像是豆豆爬在上麵。


    她把落葵遞給他,他收下,在鼻翼間嗅了嗅。


    “我有一個僻靜的小院子,每到秋季時,就會長出這些落葵。聽太醫說這落葵還可以做成麵脂,潤澤肌膚。我就讓小魚每幾月,見它長出來了,就取了送出去賣掉。省得長在我那宮裏,著人見了,以為我興盛這些女孩家的東西。”


    “這麽巧?”


    魏一拍拍手上的泥土。


    “我也有一僻靜的小院子,也喜歡長這玩意。落葵、落葵。”


    她似是意有所指,卻並未說盡。拍著手,往前走去。有一會,見她沒打算迴來,卿鴻便抬步緩慢、小心的跟了上去。


    林中不規則的長著粗壯的杉樹、高聳茂盛的香樟、討人喜愛的欒樹,樹與樹之間,自然長著一小塊魚腥草;也可能是長著一小方落葵;也有長著一簇蒲公英。


    那微風一拂,白色到因為太細小而幾乎透明的花絲,便輕輕飄飄的落在了魏一她們衣服上。


    可誰會在意呢?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


    魏一點著下巴,小心的湊過去,不知道抓了什麽,又攥著一把綠色的東西,迴頭去尋卿鴻。


    “七星瓢蟲。”


    她笑道。


    “是嗎?是什麽顏色的?”


    他也莞爾。


    “童年時,能在宮中花園見到不少,那時候皇兄皇弟們還比賽過抓蟲子。但是七星瓢蟲太小了,就比賽抓蟬。滿滿一筐,背哪裏去都是蟬叫的聲音。隻是入秋,便沒有蟬了。”


    那是一株繁縷,也叫鵝腸草、滋草。


    全株除了花朵,都是綠色的,是顯得很年輕的綠色。若是在哪裏能見到,幾乎都隻能看到綠色的葉子;綠色的根。


    彎下腰去看吧。在這滿滿簇放的綠色上麵,靜靜盛開著很小很小的花朵。


    大概有十片白色的花瓣吧,白的柔軟、白的脆弱、白的靚麗。就像是年輕的綠色們,滿心滿意的捧著這朵小小的花兒。好把她送到你麵前。


    花心的蕊,讓人有一種五角星的感覺。


    單看花朵的話,是很夢幻的花,仿佛不屬於這世界,那麽小巧、別具一格的花。


    雖然在外人眼中可能不足為道,但是魏一卻看得有些著迷了。這時候,上麵有一隻七星瓢蟲正匆忙的來迴走著。


    漸漸的,它走到了魏一的手背上,幾乎是沒有感覺的,大概是它太小了,這般的渺小,生命這般的脆弱吧?


    “黑色的,通體黑色的,但是背上有一圓的大紅色。很可愛呢。也很脆弱呢。”


    她緩緩看向男人,見他聞言淡淡莞爾,她下意識把視線放到他的眼睛上。


    看似跟常人沒有什麽不同的眼眸,卻沒有了那種常人才有的異樣光彩。沒有了這個,便是見不得了。


    若是這會他能見得,會不會一切不一樣呢?


    她溫柔的牽起他的手,自然的,當兩個人的手心疊合,在魏一手上的七星瓢蟲自然跑著跑著,跑到了卿鴻的手指上。


    魏一眼神一亮,正是歡喜。


    “撲哧”一聲,七星瓢蟲它居然振動翅膀,飛起來了?


    在魏一怔怔的目光中,它掠過卿鴻身前,越飛越高。


    “怎麽?它飛走了?”


    卿鴻感受到了失落的目光,便猜測。


    “是啊。”


    她愣愣道。


    “在繁縷草上找到它的?不知道繁縷草那,還會不會有它的兄弟姐妹啊?”


    卿鴻隨著唿吸笑了一聲。


    “它本來就是自由的,它要飛,就飛走好了,飛走了,它才能活的長久。”


    手指動了動,他好像握了她的手,剛這麽覺得,他卻走了,順著手掌,皮膚碰到了草的葉子,他輕輕的抓過。另外一隻手也加入,不知道在找著什麽?


    這麽一株小小的草啊。


    忽然,他折下了開得鮮白色的花朵,還留了一截細根,轉著手臂,往前一探。


    “你在哪?”


    “你要做什麽?我一直在這啊?”


    她的聲音還沒落下,他的手臂緩緩落下,又是試探的,又是摸索著,動作很輕緩的,他把那折下來的小小花兒,仔細的別在了她的發間。


    很小的花啊,那就是路邊開著都鮮少有人看去一眼的花啊,指甲蓋都不足的白色花朵,被別在了她的發間。


    束起的長發,在用來固定的黑色鎏金發冠上,仿佛栽種似的,搖曳著一朵小花。


    “雖然花不起眼,但名字好聽。”


    溫柔的聲音,他淺笑說著。


    她傻傻的呆站著,表情有些無趣,明明想摘去,卻看到他後,不想這麽做了。那就牽起他的手,往前走去吧。


    前麵的路,還有很長呢,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在外麵的路,縱使人走得再多,路邊、角落、牆角,還是會長著繁縷、翻白草、蒲公英、水苦蕒(買)。”


    “你信不信?有人會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偷偷抓了這些去吃?”


    聞言,卿鴻腳下的步伐忽然一頓。


    他麵色擔憂的想:她不會是被餓過吧?


    “他們待你不好嗎?讓你餓了?”


    他說得很慢,就像樹林的靜謐,讓風走得很慢。


    “不是我。”


    她迴顧往昔,眼神閃著光,臉上顧著笑。


    “是一個朋友。他喜歡草藥,不愛吃飯,就喜歡吃草藥。不過他身體有點特殊,老師就沒阻止他。”


    卿鴻眼睛眨了眨。


    “你認識這些草藥,也是你那朋友的緣故?”


    他原本以為,魏一可能是因為自己父親是個將軍的緣故,所以她會功夫,也會認識一些草藥。因為將士上戰場打仗,經常受傷。大多都是在附近休息的山上去尋找藥物。一來二去,就認識一些了。


    “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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