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聽懂了話裏的意思,這分明是在諷刺他都沒去裏麵詢問,怎知人在上課。


    書院裏學子眾多,的確是分班授課,但這個時辰基本上都在聽夫子講課,少有能夠出來會客的。


    因而,門房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書院規定授課時間一律不準會客,誰也不能例外,你要找人,就老老實實在這裏等著。”門房硬梆梆扔下一句,隨即便不再理會榴花主仆。


    榴花聽門房這樣說,打消了繼續溝通的念頭。


    香兒卻是氣不過,大聲指責門房道:“喂,你什麽態度啊!我家姑娘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拽什麽拽。”


    “麓山書院不是你們家開的,一切都要遵從書院的章程辦事。你們若是不願等,就請走人。”門房冷著臉,態度依然強硬。


    香兒也不示怯他,冷嘲道:“哼,你不就是個看門的嘛,還牛上天了。告訴你,我家姑娘跟知府的千金可是至交,我們隻要跟知府大人說一聲,立馬就能把你趕出書院,到時我看你還牛得起來不。”


    門房聽見這個,臉“唰”一下就白了。


    書院的門房比在茶樓酒肆做跑堂輕鬆多了,好多人搶著來,他得來這份差事不容易,何況平時還有額外的收入。


    若真丟了這門差事,再上哪找去?


    想到這,門房的態度馬上軟化了,趕忙陪笑道:“原來是知府大人千金的好友,恕小人眼拙,敢問姑娘是城裏哪家的?”


    榴花看不慣門房見風使舵,板著臉沒搭腔。


    “去年皇上親封的禦用堪礦師知道吧,就是我家姑娘。”香兒驕傲地揚起下巴說道。


    皇上封了個女子為堪礦師的事,陵州城早就無人不曉,門房自是聽過的,眼下人就站在跟前,他卻把人得罪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書院是規定學生在上課時段不許會客,但也不是絕對的。


    他今天之所以刻意為難,乃是平時別人都會給一些辛苦費,而榴花主仆不懂這條規矩,什麽表示都沒有。


    “對不住對不住,小人有眼無珠,怠慢了姑娘,還請姑娘莫怪!”門房趕緊走出來連聲陪不是。


    榴花不想跟這種人計較,說不要緊。


    香兒可沒打算輕易饒過門房,奚落道:“哼,下次把眼放亮點,別總狗眼看人低。”


    “是是是,姑娘教訓得是。”門房躬身陪罪,隨後又道:“我這進去你家替姑娘問問那位陶公子有無時間出來會客。”


    “你不是說書院規定學生在授課時段一律不準出來嗎?”香兒繼續嗆門房道。


    門房臉色訕訕,紅著臉道:“若是沒在聽課的學生,是可以破例的,”


    香兒長長“哦”了一聲。


    意味很是深長的一聲。


    門房渾身不自在,告罪一聲趕緊往裏跑了。


    榴花看門房走遠了,鄭重叮囑香兒道:“往後在外頭千萬不可再隨便提咱們跟陸大人的關係,免得讓別人說我們是仗勢欺人,從而影響陸大人的官譽,知道嗎?”


    “是,婢子記下了。”香兒答道。


    榴花點點頭,不再怪責香兒。


    其實她心中明白,對付門房這樣的人,就得來點硬的,否則對方根本不把你當盤菜。


    不過為了不影響陸知府日後的晉升之路,還是盡量低調為妙。


    從麓山書院的規模來看,門房估計一時半會的出不來。


    榴花便和香兒在山門前欣賞景色。


    書院位於麓山的半山腰,周圍群山嵯峨黛綠,可見零零星星的粉白嫣紅散布其間,滿山樹木與湛藍遼闊的天空、飄渺的幾縷雲,構成一副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


    在此種清幽安靜的環境裏讀書,勢必有所進步。


    門房進去約有一刻多鍾才出來,一同來的還有書生。


    書生一身藍白色箭袖衣袍,神采飛揚,與以往文雅清冷的形象大不相同,多了幾分利落的英氣。


    門房將人領出來,識趣地躲進門內去了。


    “你們怎麽來了?”書生一見榴花,滿眼是意外的欣喜。


    “來州城辦點事,就順便來看看你。”榴花輕笑看著書生。


    “陶公子安好。”香兒見此,跟書生打個招唿,就醒目地遠遠退至一邊去了。


    身旁無他人,兩人說話更自在。


    榴花問書生怎麽是這樣的裝扮,書生說今日上午新入學的士子學騎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得以出來,倘若上史政課,夫子是絕對不會放人的。


    騎射應該是屬於體育課,看來古人也不太重視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哎!


    榴花暗裏吐槽完,又問麓山書院具體都有哪些課目。


    書生興致勃勃地說多了,禮樂,書畫,鑒賞,這些都要學的,隻不過沒要求學精,略知一二即可,主要還是教史政。


    榴花明白了,麓山書院還是以培養學生從政為目標,禮樂、書畫之類的課是增加學生的業餘愛好,陶冶情操而設。


    “你這迴來州城辦事,要呆幾天?”書生問道。


    榴花搖搖頭,答道:“暫時不確定,或許還要一兩天吧!”


    因是在書院門口,兩人不便說太久的話。


    榴花又向書生問了問裏麵的生活環境,就讓書生進書院了。


    此時的書生就如同一條剛從涓涓溪流遊進汪洋大海的魚,暢意遨遊,不久的將來,即會躍過龍門,一飛衝天。


    在這之前,她必須隱藏那些纏綿的情感,否則會成為書生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待書生的身影從視線內消失,榴花掏出一個大銀元寶給門房,“辛苦你跑一趟,這是你應得的酬勞。”


    沉甸甸的元寶捧在手上,門房幾乎不敢置信。


    一出手就是打賞就是十兩銀子,這怕不是家裏有座金礦吧!


    然,榴花不等門房反應過來,就帶著香兒飄然而去。


    迴到雪花處,趙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還是未有迴報。


    榴花唯有耐心等待


    過去兩天,終於有了消息。


    任家之所以未去商議婚期,是因為任公子病了,並且得的還不是尋常病症,而是花柳。


    這種病極難醫治,有的還會複發。


    任家怕引起陶家震怒,故而在任公子的病徹底治愈前,不敢前去商議婚事。


    聽到這個消息,榴花的腦子立時一片混亂,嗡嗡地。


    花柳是性病,也就是說任公子是在眠花宿柳時染上的,治不治得好先不說,主要是令人惡心。


    還未成親,未婚夫就染上此種髒病,讓采綠的顏麵往哪擱?


    往後又怎能抬得起頭做人?


    “任家將消息封得很死,就連下人都不清楚任公子是得的什麽病!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從郎中口裏問出來。”趙敬氣憤地說道。


    榴花稍微理了下紛亂的思緒,問道:“姐夫,不是說青樓女子隻賣藝不賣身,任公子去的是青樓,怎會染上這種病?”


    趙敬道:“青樓女子也分清倌人與紅倌人,清倌人是隻賣藝陪酒,紅倌人則什麽都陪。任家的小子憑著皮相好,家境好,周旋於眾多紅牌倌人之間。他這迴染病,乃是因其中一位清倌人動了真情,主動委身於他。而任家小子隻是玩玩而已,根本沒打算娶迴家。那位清倌人得知任家小子與采綠定親的事後,萬念俱灰,破罐子破摔,做了紅倌人,後來不知怎地就染上了髒病。”


    說到此處,趙敬打住了,約莫是不齒任公子的品性。


    榴花卻很快在腦子裏拚湊出接下來的情節,問道:“是不是那位青樓女子對任公子心懷怨恨,自知染病後故意勾引,意圖報複?”


    趙敬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


    “這任公子始亂終棄,畜生一個,絕對不可以讓采綠嫁給這樣的人為妻。”雪花義憤填膺地說道。


    她這話正與榴花的心思不謀而合,任公子是個結結實實的渣男,別說病能不能治好,就是治好了,也不可能再讓采綠嫁給他。


    眼下,唯有退婚一條路可行。


    可退婚,對女子的名聲十分不利。


    還有,任家會同意退婚嗎?


    “出了這樣的醜事,任家不敢不同意退婚的。他們要是死賴著不退,咱們就上公堂,請陸伯伯主持公道。”雪花在城裏住久了,遇事頭腦冷靜,學會分析形勢了。


    “娘子說的極是。”趙敬看向雪花,一臉讚許,如獲至寶。


    男子成親前混跡青樓,還染上了髒病,這事傳揚開去,任家的名聲就毀於一旦。


    以此作為籌碼,不怕任家不同意退婚!


    榴花果斷做出決定。


    然而,退婚還需征得采綠自己及曹氏的意見。


    主仆倆當即收拾行禮,馬不停蹄地往迴趕。


    曹氏聽榴花將來龍去脈一說,有如晴天霹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陶家上下霎時一片大亂。


    陶有貴是個不頂事的,看曹氏暈倒,立刻慌得六神無主。


    榴花吩咐婆子將曹氏扶進房裏放床上躺著,然後命人去請迴春堂的老郎中來。


    “桂香,桂香,你醒醒啊!”陶有貴在曹氏耳邊使勁唿喊。


    可曹氏雙眼緊閉,一點反應都無。


    “這可怎麽辦喲,這可怎麽辦喲!”陶有貴隻會這一句了。


    “爹,你出去吧!娘可能是氣急攻心,等郎中來了就會醒的。”榴花嫌棄陶有貴礙事,將他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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