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雨水真是特別地多,尤其是在六、七月,那段時間裏南城總是隔三差五地就要下大雨,還尤其喜歡了選在到了夜裏傾盆而下。


    在又一個這樣的深夜,一位下班獨自騎行的女環衛工人在迴家的路上,被卷入了一個被雨水衝走了蓋子的管道井口裏。


    那樣的一個大雨傾盆的夜裏,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她很不幸地沒有得到了任何地救助,兩天之後,在江邊的排水口那裏人們找到了她的遺體。


    就在當天晚上,電視台播出了這個不幸的事件。


    舒顏看到了電視報道之後,強烈地建議林遠輝主動過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對死者家屬那邊幫得上一點的忙。


    對此,林律師當然是沒有一句的異議,他找到了環衛工大姐的丈夫,表達出了自己想要免費幫他們打下這場官司的意願。


    這一天,這個案件終於是宣判了下來,家屬獲得了大額的賠償。


    麵對這個判決結果,環衛工大姐的家人們情緒是瞬間地激動起來,而大姐的丈夫和兒子都流下了眼淚,在鏡頭前麵,對於電視台記者的問話他們哽咽不止,言語竟難以成句。


    這是一個外來務工家庭,他們一家從邊遠山村來到了這個城市落了腳,年紀已經不年輕又沒有文憑,夫婦倆就成為了環衛工人,這份起早貪黑的工作雖然是辛苦,但是一家人的生活也算是安定了下來。


    家裏有兩個兒子,都在郊區的農民工學校裏就讀。


    他們一家四口人剛剛搬進了一間40平方的新公寓,那是在環衛處工作滿了五年以後才可以去申請排隊的福利公寓,租金比起自找的出租房便宜了很多,但是環衛工工資本就沒多高,這個家庭的經濟拮據仍然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得到這樣的一大筆錢,能夠實際改善到多少生活的困境恐怕也隻有他們自己才能夠說得清楚了,就算這錢其實拿得是那麽地讓人心痛,是要以失去了自己的至親的作為代價。


    就如同在事件的最初進行了關注一般,對於這次的訴訟結果電視台也是作為後續的追蹤,又再次地進行了報道。


    在法院的門口,林遠輝也同樣是被記者截住了。


    “林律師,作為代理律師,對於今天這個判決結果,你個人覺得還有一些什麽是想要補充說明的嗎?”,記者問到。


    林遠輝站姿挺拔,不緊不慢地迴答:“其實我們最初要求的賠償金是要高出不少的,站在我們自己的角度上,我們自然是竭盡所能想要去最大地維護我們的權益。”


    “但是,我此時還是不得再一次地強調,所有的數字,它們都是極其地冰冷的。”


    “它們隻是機械地加加又減減,計算過後的一個結果,人已經不在了,這一個才是我們最大的損失。”


    女記者點頭,對於他這樣的迴答感到頗為驚豔,律師自然是能說會道,隻不是剛才那些話說得確實是好。


    她接著就問:“那對於被告方提出的,受害人明明已經看到了積水,卻還心存僥幸地試圖淌越過去,這麽一個行為明顯就是存在著重大過失,這一個觀點你是認同的嗎?”


    林遠輝先看了看距離自己十幾步的地方,對著站在那邊的人微微地抬手,做出了一個安撫意味的手勢。


    然後,他轉頭,才又不緊不慢地說到:“我們從來也沒有迴避過這一點,雙方的歧義也隻是這樣的一個個人判斷上的失誤,它在造成最終這個壞後果的整個過程當中,所應該承擔的責任到底是有多大。”


    “我們始終堅持認為,一個普通的市民在當時的情形之下,做不出來一個專業的,甚至於說隻是所謂更為合理、更恰當一些地判斷,那是完全可以接受地,並且,大家都簡單地換位思考一下,它甚至就是可以被理解的。”


    女記者又是點頭,然後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看在一旁等著他的受害人親屬們,“據說,林律師這一次作為原告律師是無償的,並且當初還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確實是這樣的嗎?”


    林遠輝點了點頭:“嗯,是的。”


    隻是他頓了頓,突然之間想起了就要到來的那個蜜月旅行,心裏有了一個決定。


    於是,他目光炯炯地盯著攝像機又繼續說到:“關於這個,我想要說的是,其實最初關注到這個事件的人是我的太太,她看到了貴台的報道之後,表示出自己非常希望我能夠主動一些,去為這個不幸的家庭提供一點專業上的幫助。”


    “所以說,我當然是不可以辜負了她的期望的。”,他說完,唇角幾不可察勾了一勾。


    記者笑了,沒想到這律師這麽地配合,還自己提供了看點來了,“那麽說來,林太太一定也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了。”


    林遠輝嘴角再一次輕微地勾了勾,“是,她確實一直就是如此的。”


    本想對此發揮一番的女記者,這時卻又立即察覺到他不想再要多說下去了,“那,非常感謝你今天接受了我們的采訪,林律師。”


    “不客氣。”,他說完就邁步向環衛工大哥一家走了過去。


    *


    這是本地很受歡迎的一個電視節目,於是這個采訪片段就讓林遠輝出了一把風頭。


    寧慧心,林遠虹,李安琪和覃可,甚至於婆婆李蘭華都打了電話過來,大家都很是興奮,隻不過大家的關注點是不一樣的,李蘭華和顏素蘋說的那都是長輩們的自豪和驕傲,而寧慧心她們則是對於舒顏被公開表白的羨慕和調侃。


    而此時陪著在她身旁的林遠輝也暗自發笑,自己一向是低調謹慎,結果還是沒忍住去公開表演了一次表白。


    老實木訥的環衛工大哥來到了奕輝律師事務所,非要把一個大紅包交到了他的手上。


    這個推不掉的紅包,他也不想自己琢磨了,直接問了老婆。


    於是,舒顏又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她建議用這筆錢去購買一些文具或是文體用品,送到環衛工大哥兩個孩子讀書的那個學校去。


    他再次沒有多想就按著她說的那樣去做了,他把事情安排給了事務所裏的年輕人,如此,這個無償代理的官司就圓滿地完結了。


    *


    盡管捐贈是用的事務所的名義,但是農民工學校的師生們對於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還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們本著知恩圖報的原則,怎麽想都覺得是必須和應該去把這一個消息透露給電視台。


    隻是到了那個時候,電視台記者再去聯係林遠輝,他卻表示不再接受采訪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時,陳奕峰笑嘻嘻地對林遠輝說:“我覺得吧,你這麽高調地亮相,挺好,但也有著不好。”


    林遠輝揚了揚眉毛,“哦?”


    “好的吧,當然就是這無異於給我們做了一次很好地廣告。”


    “對啊,你都可以再偷懶一些了,這不好嗎。”


    陳奕峰搖了搖頭,“這不好的吧,就是那些要找我們辦離婚的人可能就要少很多了呀。”


    “你說,會不會就是要因為了你,人家都不好意思再來找我們打離婚官司了啊?”,就是存心要去逗他。


    林遠輝正了正身上的衣服,抬眼淡淡地說到:“我看那倒也未必,隻是,也許那些本來一心想跟對方爭個魚死網破的,現在可以試著去心平氣和一些了。”


    “嗬嗬……”,陳奕峰笑了起來,“那你這還不是在變了個法子要說自己很了不得了。”,感覺這人結婚以後,似乎是有趣太多了。


    “好了,往後這幾天,律所你一個人看著了。”,林遠輝說。


    陳奕峰點了點頭,“行啊,你放心去玩吧。”


    林遠輝看了看他,又說:“我明天也不過來了,在家收拾行李。”


    陳奕峰又點了點頭,“好,知道了。”,還是沒有起身離開。


    “最近,楊俐為了孩子的事總跟我鬧,還說什麽商鋪她不想要,讓我把買商鋪的錢給她,她要留著養孩子用。”


    林遠輝笑了笑,就知道他是有話要說,“你就真地這麽怕孩子?”


    陳奕峰重重地點頭:“嗯,確實是。”


    “那你們最大的矛盾是什麽?”,林遠輝問。


    “她就說自己就想要一個孩子,至於以後養育的事情現在想得再多也沒有,說什麽都是早了,那我就說要個孩子不難,難的是要了以後的那好多事情,他要是不健康,不聰明,不聽話,那要怎麽辦?”


    林遠輝想起了當初舒顏也是有過相同的擔心的。


    他是怎麽說的?他對她說過他們的孩子不可能不健康不聰明的,可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還是沒要成,是真不會容易的。


    而其實他也清楚,對於要不要孩子這件事情上,更為期待一些的人是他自己,舒顏也總是擔心自己對孩子耐心不足夠,但是他也能夠很確定地,她一定會很疼愛他們的孩子,一定會盡力悉心地去養育的。


    “如果心裏就是真愛,那都值得做,阿峰。”,他緩緩地說到,彼此多有妥協就是最簡單的對愛的表達方式。


    “這個我也知道,隻不過對這個事情總是免不了要猶猶豫豫地。”


    “阿峰,難道你不覺得,你總是自顧自地要想得這麽地多,不過就隻是你希望自己要成為一個負責任的爸爸?”


    “你就並不是很簡單地隻想要把自己的那份dna傳承下去而已?”,林遠輝連著問到。


    陳奕峰側了側頭,想了想,“是這樣的嗎?我怎麽就沒什麽這麽個感覺呢?”


    林遠輝笑了笑,“這事情,再怎麽說,總歸還是你自己想好了才可以的,那你就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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