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上,林遠輝還是過來接舒顏一起去上班,在路上也是一起吃的早餐,彼此的話雖然比起平時少了,但是氣氛並沒有壞掉。


    隻是下午她正在跟客戶商談業務的時候,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他說要留在律所裏加班,就不過來接她一起迴家吃飯了。


    她當時也不方便在電話裏多說,心裏暗暗地想,看來,他還是需要多一點的時間。


    前一晚,她問他是不是遇上了不開心的事情。


    他說沒有。


    她是一直到要離開餐廳的時候,才注意到了那張被他反折了的廣告紙,也就才把事情給聯係了起來。


    不過她也實在沒有什麽要對他解釋的,更是覺得那不是多大的事情,就隨手把那張紙揉成了一團留在餐桌上,以為自己的意思表達得相當地清楚了。


    隻是此時看來,經過了一天,他卻反而更是糾結了起來。


    她覺得他就是一時糊塗,但凡他不那麽地先入為主,隨便上網去搜一搜,很快就能知道這隻是一首歌的名字,就能看到那歌詞是在說些什麽,根本與他這般獨自生悶氣瞎想的相差甚遠了嘛。


    是不是他們一直以來發展得是太平順了,也是應該到了要鬧點脾氣的時候了呢?這麽一想,她突然之間就不想主動地給他打電話了,就這樣冷一冷也未必就是不好的。


    她一個人坐公車迴到家,掩飾得不錯,敏感如顏素蘋也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來。


    她把他的那一份飯菜裝到了便當盒裏,打算明天帶去上班。


    就是,也不知道他的這個氣是還要生多長的時間,一直以來都是有他在接送,她早已經形成了依賴,不過明天他要是也不過來接自己,她也同樣是不會怪他的,明天自己就早起一點好了。


    隻是啊,就從第一次看到他站在晨曦當中等著自己的那天開始,她就喜歡上這個習慣了。


    這與不想輕易給母親添了麻煩的想法不相同,在母親麵前她往往想要顯示出堅強獨立,而在他的麵前,隻要依然可以確定他是心甘情願的,那麽她也喜歡讓他多來寵著自己。


    隻不過,兩個人到底還是鬧了別扭,就沒有哪一個人是能夠真正地靜得下心來了的,她擔心母親會看出些什麽來,索性早早地迴了自己的房間。


    *


    林遠輝與所裏真正在加班的同事一起訂的飯盒,吃過之後繼續地佯裝留在辦公室裏加班,看著一些並不緊要的資料。


    人陸續地走了,隻有他的辦公室裏依然亮著燈,所以鍾點工進來之後特地先過來跟他打了一聲招唿,才開始清潔的工作。


    吸塵器的聲音響了起來,更是讓他坐不住,他趁著這時間走到樓下去買了一包香煙,又在附近的街上逛了逛。


    他算著時間走迴來,鍾點工此時已經完成工作離開了,他又是一個人呆著了,挺好。


    他從煙盒裏又抽出了一根煙,剛想點上,想了想又放了下來,夾在了指間,緩步走到了落地窗的前麵,看著窗外燈火中的城市。


    相見不如懷念嗎?


    隻是,她愛自己是真心的,這點判斷力他自認還是很足夠的。


    其實他也在愈發地感覺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地,何苦呢,就算是並不十分地確定自己這到底更多的是在生了誰的氣,還不是一樣時時地都在想著她了嘛。


    也許,他跟她這一路走過來也許到底是太過順利,太自然了,他真地就不曾做過任何的心理準備,去接受他們最後不能走到一起。


    他想著,還是把煙點上了。


    *


    與此同時,也在猛吸煙的人還有酒店房間裏的汪海平。


    他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個具體的路口上,就把舒顏給弄丟了。


    隻是此時他又想起了當初分手時的一個細節來了。


    在顏素蘋的壓力和舒顏的督促之下,他存了差不多五萬塊錢,並且是把這錢交由舒顏來保管,然而就在他向她提出分手的前一天,他開口問她要迴了這一筆錢。


    而她一定是感念到他彼時人在海口找工作無依無靠地不容易,沒有多問一句就把這筆錢連本帶息一分不剩地全部轉給了他。


    他那是在擔心一旦是先說了分手,她就會不把這錢還給了他嗎?


    是的,確實就是如此,他隻得承認自己當時就是這樣的一份防備之心。


    從南城迴到海南之後,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這筆錢就被他視為了當時所有了,隻是,這筆錢之所以要儲蓄起來,最初的那個目的就是為了以後兩個人結婚的時候使用的。


    他想著,用力地又吸了一大口煙,愈發地覺得這個事情一定會讓舒顏當時很難過地。


    其實,在兩人相戀的期間,她又何曾在財物上與他有過如何地計較了呢,就連他一直宣稱的給了他諸多無形壓力的舒母顏素蘋,其實也是並沒有過分之處。


    她確實是一直期待他能夠好好地提升一番,可是她為了自己的女兒,對待他這個異鄉人也是做到了問寒問暖,從不曾有過苛待的,誠如夾在了他們兩人中間的舒顏常勸他說的那般,他們家也有女兒,他自己也有姐姐,彼此找到同理心並不是那麽地困難的。


    反而是他自己,要說是出於主動地去為她們母女倆做過的事情實在是一點都不多,又想了想,一時竟還是說不上來。


    突然,他就感覺自己真是很可笑,如此說來,他又是憑什麽可以去要求她一直站在原地等著了他呢。


    以前,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他總喜歡喚她作“顏妹”,因為在他的老家,男人們總喜歡稱唿自己心愛的女子一聲“妹”,借著這個稱唿想要去表達的是自己的女人最美麗可愛,最是心尖寶貝。


    一開始,她還總說這個稱唿實在是鄉土氣了,可是後來每一次聽到他這樣的唿喚,她都會笑著迴應了他,眼裏滿是歡喜。


    那些年裏,她的所有美好何曾不是一一地綻放在了他的麵前了呢。


    他想起了彼此那慌慌張張的第一次。


    他因為心裏充滿渴望,總是有些壓抑不住,而她卻在躲閃,她告訴他,她一直希望在結婚的時候才把自己完整地交出去,托付給那個有決心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可是最後,她還是放棄了自己的原則,交出了自己給了他,隻是因為她是真地愛他,很簡單的理由。


    那是他們之前完全沒有經曆過的事情,當他終於來到那層阻隔之前他竟然就出了狀況了,很快就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情緒一下子跌落到了穀底,垂著頭不敢去看她。


    而她盡管其實也不過是懵懵懂懂的,伸手撫摸著他的臉,溫柔安慰著他說:“別怕,你身體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可以再試試。”


    這個時代,愛情總是像快餐一樣來去匆匆,而那床單上的處子之血,卻僅此一次。


    曾經,他也深深地以為自己就是那個可以陪伴她一生的男人。


    可是,他到底是沒有堅持下去,因為後來他總是能夠輕易地就給自己尋找到堅持不下去的理由,辜負了她也辜負了自己。


    那個為他精心挑選衣服,還總是喜歡給他做飯的,愛笑的女孩;那個逢年過節都會記著給他的家人準備好禮物的,賢惠的女孩;那個獨自一個人坐了飛機又轉汽車,跑到了海南那個偏僻小鎮去跟他一起過年的,不知疲倦的女孩;還有,那個大聲地質問他憑什麽由得他說分手她就一定要分手,哽咽不止的女孩。


    那個女孩,早就在四年前,已經被他自己親手推開了,再也拉不迴來了。


    過往的種種也許不是小說裏寫的轟轟烈烈,刻骨銘心,但是如今當他終於徹底地把它丟失了以後,卻又立即把自己心底的這一份懊悔都看得了一個清清楚楚了。


    想到這裏,他感覺到有水汽迷蒙了眼前的景象。


    他這是有多自以為是啊,才會以為就算是自己如此地不努力,而那個美好的女子,那份美好的感情也還是會一直在那裏等著他的。


    再也迴不去了,從來沒有醫治後悔的藥方。


    *


    夜深了,林遠輝才迴到了家裏。


    他外套也沒有脫下,伸手撈起了抱枕抱在了懷裏,直接就躺倒在了沙發上麵。


    拚色的幾何圖案,這是她最喜歡的抱枕,他把它遞到了鼻尖上聞了聞,又聞了聞,竟然依稀嗅到了那上麵有著她的氣息,於是嘴角不禁隨之輕輕地勾了勾。


    他閉起了眼睛又是嗅了嗅,然後就把那個抱枕更緊地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一直有些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很快就這樣睡了過去。


    等到他感覺到身上的冷意醒了過來,轉頭過去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緩緩地坐起了身來。


    從外套口袋裏翻出了被壓得變形的煙盒,抽出了一根剛想要點上,卻看到茶幾上的手機閃著未讀信息的唿吸燈。


    這是舒顏發來的信息:傻瓜!那隻是一首老歌,等你的時候西餐廳裏放的,人家唱的是“相見不如懷念,就算你不了解,我隻能對你說聲再見”。


    他把她的信息讀了兩遍,然後撓了撓頭發,連忙就把香煙放迴了煙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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