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步行了幾個小時,天色很快就黑了,我們也終於趕在太陽落山前翻越了那片山脊。


    這裏氣候太過潮濕,走起來讓人厭煩,在橫穿那片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林場之後,大夥兒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林遠迴頭看了看剛才走過的那片區域,苦著臉笑道,


    “怪不得上世紀彭家勝兵敗後,會選擇帶著子弟兵進山打遊擊,這中地形天生就是為了遊擊戰準備的,就算進來一個師也毫無辦法。”


    老顧也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指著前麵若隱若現的村莊,說前麵應該就是了,不過這裏的村落未必會歡迎陌生人,我們最好謹慎點,不要被村民們發現。


    事後我們找到了一個還算幹淨的地方,砍了一些樹枝搭建營地,準備今晚先在山裏歇息,養足了力氣之後,等天亮再進山打聽。


    夜裏風大,我們都睡不著,一起守著篝火堆聊天,聊起了老顧年輕時的一些經曆,才知道他曾經也效力過一個大軍閥,並在軍閥手下參與過好幾場大型戰役。


    不過後來軍閥兵敗,老顧也被仇家追得無路可逃,差點跌進臭水溝淹死。


    絕望關頭恰好遇上了路過的林老板,幫他治好了傷勢,那之後老顧就一直留在林老板身邊,心甘情願幫他跑腿,算起來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看得出老顧是個很重情義的人,對林老板也比較忠心,可麵對我的誇獎,老顧隻是靦腆地搖頭笑了笑,


    “我留在林老板身邊也是為了報恩,更重要的是他能為我提供一個比較穩定的生活環境,不用像之前那樣四處奔走,在刀口上討生活。”


    聊到後半夜,大夥兒臉上有了倦意,便靠在樹幹上歇息起來。


    不知不覺天就快亮了,山裏蚊子多,還有很多可惡的旱螞蟥,好在我有龍蠱傍身,不需要擔心這些蟲子的啃咬。


    反觀林遠就比較倒黴了,這小子細皮嫩肉的,特別遭山裏蚊蟲喜歡,一夜後被叮咬得滿頭包,癢得他齜牙咧嘴,到處抓撓。


    我取出一些藥粉幫他處理被叮咬到的地方,老顧則拍拍屁股站起來,指了指不遠處的村落說,


    “前麵村子距離宏光寺很近,這些村民應該對寺廟的情況十分了解,不如你們在山裏多待一會兒,讓我過去打探一些情況。”


    我同意了,目送老顧走進了那個村落,這村落資源貧瘠,僅有十幾棟利用木板搭建起來的棚戶,偶爾能看到一些光屁股小孩在村裏到處跑,就連大人們也多是衣不蔽體。


    可即便是這樣,老顧臨走時也特意留下交代,讓我們千萬別輕視這個村裏的人。


    極度的貧窮,也造就了極度的虔誠,這裏的人對寺廟擁有著幾近偏執的崇拜,假如得知了我們的具體最終目地,肯定會毫不猶豫跟外來者拚命。


    其次這個村子雖然貧瘠,但卻擁有著屬於自己的武裝,我和林遠趴在樹上,偶爾能看見一些赤著胳膊,手握步槍來迴巡視的人,個個眼神兇悍,一看就不是那麽好惹。


    林遠咽了咽唾沫,說想不到戰亂區的民風這麽彪悍,連一個小村子都有自己的武裝。


    我說是啊,“這種全民皆兵的環境在國內根本就無法想象,希望老顧能順利把情報帶迴來吧,可千萬別跟這些村民發生衝突。”


    我們繼續守在樹林裏,耐著性子等待,可左等右等,整整兩個小時過去了,老顧卻遲遲沒有迴來。


    林遠開始不淡定,小聲說,“老顧怎麽去了這麽久,該不會出什麽意外了吧?”


    我也感到了緊張,緬甸村落不同於國內,這裏地處戰亂區,不僅民風彪悍,而且對不知底細的外人具備著很強的戒備心理,盡管老顧有生活在這個國家,可畢竟和村裏人不在一個圈子,搞不好會被當做奸細抓起來。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趕緊對林遠說,“走,我們也過去看看。”


    林場邊緣有一條小路,道路兩邊是一種古怪的黑褐色植株,往裏走還有一片片的水田,看起來和國內鄉下的區別不大,隻是水田裏栽種的並不是水稻小麥等糧食產物,而是一些罌粟花。


    金三角是亞洲最有名的販毒區域,當地居民靠著種植罌粟維生,這樣的植被在山裏很常見,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成片種植的罌粟花,心中不由得震撼。


    按照國內法律,自家地頭發現十來株罌粟都夠判刑了,沒想到這些號稱“罪惡”的植物居然被人漫山遍野地種植起來。


    到了罌粟田外,我和林遠沒有貿然闖進村子,找了個隱蔽處小心隱藏,可蹲守半天,除了在田間地頭發現幾個光屁股小孩之外,卻沒有捕捉到老顧的身影。


    這個村落裏麵的民房比較集中,大都是木質搭建的窩棚,上麵鋪著金黃色的茅草,估計是因為剛下雨的緣故,草棚子濕漉漉的,還散發著一股糜爛的味道,很不好聞。


    我環顧四周,小聲說,“你猜老顧會不會陷進去了?”


    林遠卻表示了不同意見,皺眉說,“應該不會吧,就算村子裏的安保工作再嚴密,畢竟隻是一個小村落,不可能設置專門的牢房,如果真有闖入者被抓起來,村裏應該會變得很熱鬧才對。”


    我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卻看見不遠處有幾個頭頂竹筐的女人經過,往村子外麵一條小溪走去。


    這些竹筐裏麵裝著很多衣服,估計那幾個女人是準備把髒衣服帶到水邊清洗。


    我琢磨了一下,指向那幾個女人的背影說,“不如過去打聽打聽。”


    林遠說可以,立刻起身走出罌粟田,快步朝那幾個本地女人走去。


    到了她們洗衣服的地方,我正準備上前詢問,那幾個本地女人也發現了我,立刻露出很謹慎的目光,站起來衝我嘀咕了一大段話,應該實在盤問我的身份。


    可惜她們說的是當地的土著語,我根本就不聽懂,隻好連說帶比劃,詢問村裏有沒有來過陌生男人。


    帶頭那女人見我們聽不懂當地語言,頓時臉色就變得冷漠起來,直接跳到一個大石攤上,嘰裏呱啦地喊叫著什麽。


    我正納悶這女人打算幹嘛,林遠已經看出事情的苗頭不對,趕緊拽了拽我的袖子,說走吧,她們不歡迎外人!


    果然他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村裏跑出來好幾個帶著土槍的男人,個個眼神不散,朝這邊飛速爬來,晃動的槍口隨時瞄準我們,邊跑邊大聲嗬斥。


    次奧!


    我一看見槍口就發怵,二話沒說,立刻拉著林遠朝罌粟田方向跑去,剛衝進罌粟田不久,就聽到村子裏傳來更多腳步聲,扒開草叢一看,更多村民帶著鐮刀和犁耙趕來,正在跟那幾個女人大聲嚷嚷著什麽。


    果然,這裏的村民很不歡迎外人。


    眼看身份暴露了,我和林遠隻能撒腿往後麵樹林子裏跑,好在村民們反應並不是很快,並沒有立刻跟上來。


    正當我和林遠準備跑遠一些的時候,前麵樹蔭下卻走出兩個穿著白色僧衣的陌生人,老的六十來歲,眉毛很長,臉上皺紋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滿臉的黃褐斑紋。


    老僧侶旁邊還跟著另一個比較年輕的小沙彌,歲數看著不是很大,估計十八九歲的樣子,眼神很靈動,正好奇地朝我們這邊張望過來。


    我和林遠都謹慎地停下腳步,愣在原地不知所以。


    倒是那個年輕的小沙彌主動走來,雙手合十問我們是什麽人?


    我不會說緬語,隻能報出幾組簡單的詞匯。小和尚一愣,隨後遲疑地望著我們,換上半洋不土的漢語,說你是中國人?


    我趕緊點頭,說是啊,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起初我懷疑他們是宏光寺的僧人,可小沙彌搖搖頭,說不是,自己是來自泰國的行腳僧,偶然路過這兒。


    我哦了一聲,忙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身材不高,皮膚黝黑的中年人經過這裏?


    聽到我的詢問,小沙彌立刻伸手指向背後的樹林,說見過,那人就在樹林裏麵,我立刻鞠躬表示了感謝,顧不上繼續和這兩個行腳僧交談,匆匆叫上林遠一起鑽進了那片林子。


    沒一會兒我們就跑進樹林,果然看見一道躲在樹林裏的身影,正是剛和我分手的老顧,此時的他正躲在一棵樹下麵,一臉緊張地不住探頭打量這邊。


    我們急忙跑上去,用責備的語氣說,“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害我們白擔心一場,差點和那個村子裏的人發生了衝突!”


    老顧一臉無奈,說你們也進村了?這個村子不歡迎外人,我剛進去沒多久就被幾個村民圍起來了,看他們的樣子還打算把我綁起來,我見勢不妙趕緊打暈一個村民跑路,也是剛躲進這片樹林沒多久……對了,你們怎麽找來這裏?


    我說剛在樹林外麵遇上兩個行腳僧,是他們告訴我有人躲在這裏的。


    “什麽行腳僧?”


    老顧反倒一愣,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急忙指向身後,說人就那兒,你怎麽看不見……咦,人呢?


    當我迴頭的時候,視線中已經看不到那兩個白衣僧侶,頓時麵露古怪。


    林遠則走上來推著我們道,“先找地方藏起來吧,這裏的村民很排外,搞不好會繼續搜查我們的下落。”


    我嗯了一聲,跟隨兩人重新躲進樹林深處,饒了好大一圈,總算迴到了昨晚落腳的營地。


    老顧和林遠一屁股坐在地上,慶幸終於甩開了那些村民,我則看向之前那兩個行腳僧出現的方向,微微皺緊了眉。


    這兩個行腳僧到底什麽身份,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既然不是宏光寺的人,為什麽又會來到這麽荒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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