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憲從官倉和粥棚迴來後,越來越感覺到荊州情勢的嚴重,明天無論如何也要說動那些有糧米的富商大戶們出糧食來解決當下的危機,否則江陵城大亂就在朝夕之間。


    荊州無論如何不能再自己的手中大亂,否則,自己在多年在外戍邊所積攢的威望也影響將會蕩然無存……雖然心裏如火急焚,但是宇文憲還是在第二天早上不慌不忙地起床梳洗後,在書房安安靜靜地看了兩個多時辰這些日子所積壓的公文。


    刺史府後院的書房現在是靜悄悄的,可是書房前麵一近院落的大廳裏,現在可是顯得有些熱鬧了,人影進進出出,問安聲、施禮聲不斷。好在這裏是荊州刺史府,是個莊嚴的的所在,不管誰來,不管你腰纏萬貫還是才高八鬥,隻要到了刺史府大門前,看見門前那一對威武的石獅子和那一座莊嚴的朱漆大門,都要有所收斂。


    “噠噠——噠噠——噠噠——”這時,刺史府門前的青石板街上,傳來了馬蹄聲。待走到門前,三人下馬後,早有刺史府的差役們迎上來,兩差役將馬牽過。這三人皆是白衣綸巾儒生打扮,為首一人從懷中取出請柬,遞與一名小吏。那小吏雙手接過,然後恭敬地說道:“是明德書院的各位先生來了,裏麵請!”


    “好!”為首的那名儒生彬彬有禮地說完後,便欲與兩位師弟進去,剛上了兩級台階,便聽到了一陣“隆隆”的車輪聲,迴頭看時,一輛紅幔華蓋,車蓋四周撒著穗子的馬車快到刺史府門口了。


    “紀師兄,是湘繡姑娘的馬車。”其中一名書院的人說道。


    那剛才拿出請柬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城外明台寺與將軍宋霆合謀為災民爭得糧食的明德書院的大師兄紀信。紀信見確實是湘繡姑娘的車,便停下了腳步,一直在那裏等著馬車停下。


    隻見車前的繡花紅底的簾子掀起,從車中探出一道窈窕的身姿來,紀信等人出於禮數沒有仔細端詳湘繡那絕美的容顏,倒是被她身上華彩豔麗的衣服所吸引了。隻見美人身上的這件大紅底的衣裙,無論是裙擺還是袖口,花瓣分明、色彩奪目,繡花花生香,鳥落嫩枝、爪喙可見,繡鳥能聽聲、真可謂是形神兼備、天工之作!


    “見過湘繡姑娘!”紀信等人施禮。


    “原來是明德書院龐老先生的三位高徒,小女子有禮了。”湘繡屈膝還了一禮,然後抬眼看著紀信,眉宇間雖有一絲愛慕之意,但眸含秋水,笑靨如花,定定望著紀信。


    看見湘繡姑娘如此出神,紀信身後的兩個師弟不禁捂著嘴巴笑著。而湘繡身後的侍女也輕輕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叫道:“姑娘——”


    湘繡被這麽一鬧,似乎略有點尷尬,一絲紅雲飄上了絕美的臉頰,轉身對侍女斥道:“胡鬧什麽?迴去再收拾你。”說完便轉過臉來對紀信說道:“紀公子也是受邀前來的嗎?”


    “書院蒙齊國公殿下邀請,老師特派在下和師弟代書院赴約。”紀信倒不慌不忙地迴答。


    “看來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了,就是不知道今日這場宴會,能否為荊州的百姓帶來什麽呢?”湘繡似是自言自語。


    “臨行前,家師有言,令我等以一方百姓之生計為先,我想湘繡姑娘應該和我等一個心思。”紀信朗聲說道。


    “一介女流,不懂得什麽大道理,但是龐老先生是最有學問的了,聽他老人家的定是對的,三位公子,我們請吧。”湘繡算是和紀信等達成了一致。


    “好!姑娘先請。”紀信伸出手請湘繡先行,自己和另外兩個師弟隨後跟上,一同到了宇文憲待客的大廳。


    湘繡幾人剛來到大廳門口,剛才還有點吵嚷的大廳一下子似乎變得安靜下來了,這樣美冠一方的傾城之色,再配上周身技藝無雙的彩繡衣裙,當真有豔壓四座的氣勢。大廳的人非富即貴,不乏久經世麵的人,但還是要有意無意地看上一眼。湘繡似乎對這種萬眾矚目的眼光習以為常了,視若無睹地徑直走向了中間一點的一張空桌,並邀請紀信等人坐下。


    看著湘繡等人坐定後,大廳似乎又恢複了剛才的吵嚷,但是明顯地比剛才安靜了許多……就在眾人抿茶閑談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人高聲通傳到:“季安侯茅侯爺到!”


    話音剛落,大廳已經有接近一半的人站了起來。不多時,門口便出現了兩個人,前麵的一個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絡腮胡須、眯眯小眼,但身上卻冠帶袍服,腳上傳青雲黑靴,一看便是有爵位吃俸祿的人。後麵跟的一人倒是滿臉透著精明,尤其是兩眼精光閃現,身著粗布青衣,腳上是一雙黑布鞋。


    兩人還未進門,便有一大幫人迎上去見禮:“侯爺安好!侯爺您來了!侯爺許久不見!……”等等聲音、聲聲親切、絲絲諂媚。


    來人正是季安侯茅安,茅安笑眯眯地拱手應付了一通後,眯著眼睛在大廳掃了一圈,便把目光停留在了湘繡的身上。此時他便一邊應付著眾人,一邊挪步來到了湘繡的麵前,笑嗬嗬拱手問道:“湘繡姑娘也來了,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姑娘近日可好?”


    見茅安前來,湘繡按下心中一百分的厭惡,強自帶笑道:“多謝侯爺問候,給侯爺問安了。”


    “湘繡姑娘不必客氣,大家都江陵城的鄉裏鄉親嘛,哈哈哈哈哈……”茅安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故意湊到湘繡的身邊,仔細地觀察著湘繡身上的衣服,一雙眼睛再也不眯著了,現在是滴溜溜的亂轉,一邊看著一邊讚歎道:“哎呀呀,這湘繡的手藝真是仙家手藝啊,做的衣服越來越漂亮了。”


    湘繡見此人甚是無禮,便強忍著側過了身子,說道:“侯爺過獎了。”


    “啊——哈哈——”見湘繡躲開了,茅安直起身子幹笑了兩聲,但臉上絲毫不掩飾的露出了對剛才自己略帶輕薄的動作的滿足。


    “湘繡姑娘這天資絕色,再配上這天工彩繡,不知道用色藝雙絕這個詞恰當不恰當。”這時,茅安旁邊的身著粗布青衣的那人看出了此間的尷尬,立即出來說話。


    “薛大老板,用詞恰當不恰當,當然要問明德書院的諸位才俊了,難道還要問我這樣的無才無德的女流之輩嗎?”湘繡把話頭引向了紀信。


    “書院的學士們也來了,幸會幸會啊。”薛老板向紀信等人拱手問道。


    紀信等人隻是迴禮,並未來得及說話,茅安便插言道:“龐老先生已經快十年沒有出來走動了吧,現在書院的大小事情都是由紀學士你來獨當一麵的,看來龐老先生和書院的諸老們是要準備將書院交給你料理了?”


    “多謝侯爺掛懷家師,弟子等隻是謹遵聖人之教導,按老師教誨行事,豈敢自作主張,隻是近年來家師年邁,精力大不如前,就由弟子等拋頭露麵罷了。”紀信從容地答道。


    “那不知龐老先生對今日之事,有什麽高見呢?”茅安問道。


    “弟子來時,便蒙家師教導,令我等以一方百姓之生計為先,弟子等謹遵師命,不敢有違。”紀信如實答道。


    “好!好!龐老先生德高望重,我等敬佩不已啊——薛老板,我們坐吧。”茅安沒再說什麽,就請薛老板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坐下來,等著……


    不多時,後堂便傳來了一聲:“齊國公殿下到——”廳內眾人立即肅然起立,麵朝後堂方向望去——隻見一位氣宇軒昂、豐神如玉的年輕王爺從後堂出來,身後跟無魚台密使章虎、監察史崔亮、長史吳澤、副將宋霆。宇文憲來到大廳正中上座前站定後,崔亮等人到下方站定,然後和大廳的一幹賓客齊齊跪倒行禮,口中高唿:“見過齊國公殿下——”


    “荊州的父老兄弟們,請起來吧,不必拘禮。”宇文憲攤起雙手,微笑著說道。


    “謝殿下——”


    “坐吧,大家都坐吧。”宇文憲客氣地說道,但言語中透著讓人不可違逆的威嚴,然後自己先坐了下來。


    看見齊國公坐下,下麵的人才陸陸續續的慢慢坐下。齊國公端起案幾上的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盞,熱情地說道:“今天冒昧地將諸位請到刺史府,憲作為主人,給諸位道聲叨擾了。憲奉聖命,蒙皇恩,代天巡狩至荊州一方,實乃憲之福氣也。荊州是我大周的重要的糧倉錢庫之一,陛下和塚宰都日夜牽掛著這裏的父老呢,怎奈陛下日理萬機,塚宰國事纏身,不能親自過來,隻好讓我這個弟弟過來,代為體恤看望,聞得荊州水患,陛下夙夜憂歎,恐一方黎民受苦。塚宰也是趕緊叫人籌款籌糧,免得百姓們忍饑挨餓,億兆黎民,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看著荊州百姓飽受饑寒之苦,陛下和塚宰感同身受啊!”


    下方之人聽見,立即起身拱手頌道:“陛下隆恩厚德,恩澤天下,塚宰鞠躬盡瘁。功在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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