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白魚咬鉤


    “不不不,還是在下打擾了姑娘,姑娘如此客氣,著實讓在下慚愧,”西門白便邊說邊坐下。


    “聞得西門大夫乃恩師歐陽呂先生故交,本欲及早謁見,無奈未晞人在風塵,身不由己,又不好貿然到府上拜訪,隻好借機請西門大夫到這幽蘭榭小坐,冒昧之處,也請見諒。”未晞客氣地說道。


    “哪裏哪裏,姑娘既然是歐陽先生高徒,那我們就不應該這麽見外了,其實姑娘的大名,在姑娘到長安之前,在下就已久仰了,也曾聽李穎兒姑娘提起過,她說她的師姐陸未晞陸姑娘曲藝高絕,在音律之上的造詣和領悟都遠勝於她,都可以比肩歐陽先生了。”西門白說起了李穎兒。


    “穎兒師妹謬讚,未晞怎敢和恩師比肩。說起音律,未晞對於恩師望塵莫及、高山仰止。”未晞說道。


    “在下倒覺得穎兒姑娘不曾虛言,那日有幸在添香台中,聆聽了姑娘的琴聲,簡直上天之音。妙不可言啊。”西門白誇讚道。


    “西門大夫也去了麽?”未晞問道。


    “是啊,姑娘如天仙臨塵,在下焉能不去相迎,隻不過一座難求啊。”西門白笑道。


    紗幔一旁的小雪偷笑,因為她知道,要不是燈籠會的人早有安排,你西門大白魚連個座位都沒有。


    “那就是未晞照顧不周了,西門大夫和恩師是故交,恩師也時常提及大夫琴藝高超,癡迷雅樂,塵世中的高潔之人,比起一般附庸風雅偽君子、真小人,大夫才是真性情、真君子。”未晞誇讚。


    “不敢不敢,歐陽大師超然物外,瑤山之上,草屋之中,一把古琴、一世美名,實在是讓人羨慕之至啊。”西門白露出羨慕的神色。


    “恩師的確為世外高人,未晞有幸得恩師指點,三生有幸,隻可惜……”未晞停下不語了。


    “大師仙壽九十有六,留下許多曠世佳作,門下弟子成百,足慰平生了。”西門白安慰道。


    “恩師確有遺作傳之後世,未晞學藝不精,未能將恩師衣缽盡數領悟,隻學得皮毛,可惜今夜天色已晚,且未晞未曾準備,聞得大夫也是音律大家,未晞就不獻醜了,大夫如若再有閑暇,未晞再得大夫指點。”未晞今晚沒有打算有彈琴的意思。


    “好!好!不過指點就言重了。”西門白略有點失望,但聽得陸未晞說再尋他日,心中還是歡喜的,也知道該起身告辭了,便起來拱手說道:“今夜已打擾姑娘多時,實在抱歉,那在下這就告辭了,我們改日再敘。”


    “既然如此,也不便再多留大夫,未晞恭送大夫,小雪,替我送送西門大夫。”未晞吩咐道。


    “是。”小雪便掀開紗幔出來,將西門白送至門口,然後西門白再次辭別小雪,便獨自離去了。


    果然沒過幾日,西門白又來了,還是在深夜。這次倒是沒有失望,得曲藝雙絕的陸未晞陸姑娘獻奏幾曲,隻把西門白聽得癡癡醉醉、神魂顛倒。不但聽了未晞的曲子,興起時還自己彈了幾首,結果自然是陸未晞讚賞有加,西門白心底越發高興,就連次日上朝,在天宮處理事務,心情都愉悅了不少。


    這一月多來,西門白隔三差五就要到幽蘭榭去,或聽陸未晞撫琴,或自己彈奏,或二人合弦而奏,更或者是二人推敲曲譜,拿捏音調。又有曲樂相陪,再加上佳人在側,西門白仿佛有迴到了幾年前,在添香台和李穎兒在一起的那段時日。


    就連天宮的同僚們都明顯的感覺到了西門大夫的變化:笑聲明顯多了,腳步明顯輕快了,待下顯得更加寬厚了不少,有些下官做錯事,也就是佯裝批評一番,不再追究便過去了。


    雖然西門大夫是高興了,可是小雪可明顯地不愉快了,一則是西門大白魚一來,陸姑娘便要與他撫琴相談至深夜,她得在一旁伺候著,這是她十分不情願的。二則就是這一月來幽蘭榭不但有姑娘請來的客人,需要她們張羅接待,還有經常上門的陸姑娘的師妹李穎兒。


    “小姐,這西門大白魚常常來,這穎兒姐姐也常常來,可是他們偏偏一個夜裏來,一個白天來,怎麽都碰不到一塊兒,這可怎麽辦呢?”小雪有點焦急的抱怨。


    “像西門白這樣道貌岸然、自詡高潔的偽君子,是很難光天化日的到一個歌舞伎的院子裏來的,這顯然有損他天宮中大夫的清譽,但是穎兒實在不便在這裏久待,他倆難以見麵這確實是個難題,再耐心等等吧,機會總是有的,心急壞了先生的大計可不好了。”未晞說道。


    “好吧,為了竹先生的大計,也為了咱們姑娘的那片苦心,我們就等著吧。”小雪故意說道。未晞瞪了她一眼,再沒說話。


    機會好像是來了,這一天旁晚,李穎兒來了,不過是哭腫了眼睛、淚光點點地進了幽蘭榭的門的。


    “妹妹,你這是怎麽了,又被世子夫人欺負了?世子呢?”未晞見師妹這樣,不禁又生氣又心疼地問道。


    穎兒也不說話,隻是抱著師姐嗚嗚咽咽的哭著,哭了大半日,此漸漸止住,哽咽著說道:“師姐,我們走吧,去瑤山,或者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我們像師傅那樣,遠離這是是非非……”


    “傻丫頭,說什麽傻話呢,跟著世子榮華富貴還有個依靠,去瑤山,瑤山有什麽呢?除了那幾間破敗的茅屋,還有什麽?”未晞有點悲涼地說道。


    “這榮華富貴,不是我們這種下賤的人享的了的。我們還是走吧,在這裏,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了。”穎兒失望地說著。


    “今日到底怎麽了?怎麽盡說這些胡話,世子夫人又來欺負你了?你好歹也是剛過門的,就算是獨孤氏給你臉色,那也是小媳婦受婆婆的氣,忍忍也就過去了。這可倒好,婆婆被抓起來了,正房卻又放不過你,你這番厄運看來是躲不開啊。”未晞歎到。


    “今日她們……她們,嗚嗚嗚……”穎兒剛要開口,又哭的難以自禁。


    “她們怎麽了,打你了嗎?打哪裏了,讓姐姐看看?”未晞一邊找著,一邊問道。


    “今天不光有正室雲瑤,還有世子的四個小妾和丫鬟們,一起到海麓苑裏來了,她們……她們把我從屋裏拖出來,罵我是騷狐狸精,還把世子給我的衣物和首飾全部撕碎砸爛,還說我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憑什麽住這麽大的園子,還說要把我趕出來,說我不配伺候世子……”穎兒說完,又嚎啕大哭。


    “怎麽可以這樣?世子呢?他不管嗎?”未晞氣憤地問道。


    “世子……世子說是去……出去巡查什麽查抄的寺、觀,已經走了半個月了。”


    “難怪她們這麽囂張,好了,穎兒不哭了,先去洗把臉,今晚就住在姐姐這裏,咱不迴什麽海麓苑了,好嗎?”未晞安慰道。


    “嗯——”穎兒哭著點點頭。


    看著穎兒這般苦楚,未晞搖搖頭,她實在不再忍心給自己的妹妹造成什麽傷害了。可是,畢竟在世子身邊也不是長久之計,遲早也會在這場爭鬥中受到池魚之災。早點結束,早點解脫吧。她一邊服侍穎兒洗臉梳妝,一邊給小雪遞了個眼色,小雪會意,便出去了。


    入夜時分,西門白果然又來了,開門的依然是小雪,小雪一邊請西門白進去,一邊說道:“今天西門大夫可能來的不湊巧啊,”


    西門白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問道:“有客人?”


    “也算是主人吧。”小雪答道。


    “額——如若陸姑娘不便,那在下就不打擾了吧。”西門白作勢要走。


    “哎——大夫留步,其實也沒什麽不方便的,今天來的是小姐的師妹,大夫應該聽說過,”小雪叫住了西門白。


    “穎兒……夫人。”西門白試探著問道。


    “是的,大夫進去坐吧,小姐她們在裏屋呢。”小雪把西門白請進了前廳。然後為西門白倒好了茶,然後又說道:“大夫先坐會兒,小雪去請小姐出來。”


    “有勞小雪姑娘了。”西門白欠身說道。


    小雪進去不久,未晞便出來了,身後跟著的,是李穎兒。因為李穎兒現在是世子的內眷,小雪正準備將前廳的紗幔摘下來時,未晞說道:“不用了,西門大夫和師妹以前就認識,又與恩師是故交,不用避嫌,”小雪聽見,複又把取下一半的紗幔重新掛上去。


    西門白見陸未晞身後的穎兒出現,心中有點激動,但隨即被更多的落寞所淹沒,他起身施禮道:“見過穎……哦不,世子……夫人。”


    他的眼鏡一直看著穎兒,發現穎兒似乎是剛剛梳洗過,“難道是聽說自己要來,刻意梳洗的?”他居然在這落寞的情緒中有點沾沾自喜的這樣想著。


    穎兒雖然有點消瘦,但依然還是那般楚楚動人,隻見她屈膝施禮,不自然地說道:“見過西門大夫,西門大夫好久不見,一向可好嗎?”


    “好好……都還好,”西門白有點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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