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緩緩地從皇城內駛出,快速奔跑在一片白色的邑城街道上,車上的馬夫艱難地拉著馬韁,揮打著馬鞭,在熱鬧的人群中急速前行,似乎有著非常著急之事。


    很快馬車停在了邑城裏升樂坊的後門,連映容披著厚重的鬥篷,裹得嚴嚴實實地從馬車下來,等候她多時的花娘,立刻上前,輕聲說道:“主子,快進廂房吧,大人已經恭候您多時了。”


    連映容看了一眼馬車,花娘立刻會意,她對著陳小六幾個下人揮了揮手,陳小六等人連忙將馬車上幾個沉重的大箱子,往升樂坊裏搬去,花娘也擁著連映容往廂房走去。


    周洵看著風塵仆仆的連映容,有些不悅地說道:“姑姑,到底什麽事,這麽著急,居然要在升樂坊見麵,萬一被人瞧見了,知道姑姑是這邑城裏最大樂坊的主人,怕是宮裏的娘娘也會受到牽連的。”


    周洵是滿心地不樂意,這升樂坊是當年連映容托他在外麵給謀得一門營生,雖然連映容從不到這樂坊來,但她確實很會經營這樂坊,不過六、七年的時間,升樂坊已經是邑城裏最大的妓院。邑城裏數一數二的歌姬與舞姬都在升樂坊,升樂坊也成為邑城裏勳貴們離不開的風月之地。


    雖說周洵並不參與這升樂坊的經營,整個升樂坊從裏到外,與周洵沒有半點關係。可這些年周洵所有的官場社交都是在這升樂坊,而且升樂坊裏不少姑娘都是南人,很多官員家中的妾室,可都是出自這升樂坊,周洵也不得不小心避忌一些。尤其現在這樣,與連映容在這升月坊中私會,萬一讓人知道,那他勾連後宮的罪可要坐實了。


    連映容看了一眼正在給她與周洵倒酒的花娘,輕聲說道:“花娘,這裏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花娘一怔,她看了一眼屋裏那幾個沉重的箱子,知趣地離開了屋內,剛出屋裏,花娘不禁冷笑一聲,果然不管她多麽能幹,不是南人的她,連映容始終對她有所保留,她費盡心思坐上升樂坊的主事,也一樣不得連映容的信任,她看了看門口那幾個下人,小聲說道:“這裏不需要你們侍奉了,下去吧。”


    那幾人剛要離去,花娘又說道:“小六,你留下,萬一屋裏有什麽需要,也有人迴應。”


    說完花娘就有些怏怏不快地離開了。


    連映容走到那幾個箱子前,利落地打開了一個個箱子,瞬間無數珍貴器物出現在周洵的麵前,連映容鄭重地說道:“周相,這些是娘娘給周相您的,而且升樂坊裏的一切,也任由您支配,娘娘讓奴婢告訴您,讓大臣們在前朝進言陛下,務必促成慶王之子為皇嗣一事。”


    周洵看了一眼那金光閃閃的幾口大箱子,不由得拿起酒杯,思量起來,說道:“立嗣這事不能急,陛下向來多疑,最近慶王活動頗為頻繁,要是太過著急,怕是陛下會有所猜忌,反而不好。”


    “周相,您別忘了,宮裏不是隻有一個養子,還有椒房殿那位,樂陽公主之死可比曦月公主的死要蹊蹺多了,名分不早定下來,就皇後的手段與勢力,怕是會生變,到時候不光是娘娘空歡喜一場,您與慶王也是白忙活不是?”連映容說道。


    周洵悠悠地喝下手中的酒水,連映容的話很有道理,雖然他知道蕭湘湘從來沒有放棄過生皇子這事,蕭湘湘不是真心想要將自己的養子推上皇嗣的位置,隻是因為愛女慘死,疑心皇後所為,想要複仇淩希。不過對他來說,要是真能將向伯彥推上皇嗣的位置,以後不管蕭湘湘能不能生下皇子,他的位置都穩了,而且還能在前朝有慶王這麽一個有實力的盟友,怎麽看都是對他最好。


    他很心動,可現在時機不對,前有淩柱鼓搗立嗣一事,再有慶王的動作,淩希與蕭湘湘兩人又先後收養宗室子,前朝與後宮鬧得天翻地覆,可向弘宣都沒有吐口,天子的底線到底在哪?群臣也沒底,他們沒那麽傻,不會還拚命諫言向弘宣。


    “姑姑,且再等等。”周洵淡淡地說道。


    “還等什麽?周相,萬一皇後動作快了,先將她的養子立為皇嗣,就什麽都沒了。”連映容著急地說道。


    “等本相娶了新夫人,那時的局麵就不一樣了,放心吧,不會讓娘娘等太久的。”周洵得意地說道。


    “周相,您這話是何意?”


    周洵微微一笑,將手中空了的酒杯遞到連映容的麵前,連映容立刻給周洵斟滿酒水,周洵一口飲下酒水,說道:“姑姑,可聽說過前右相王家。”


    連映容想起來了,她剛進宮的時候,從宮人與宮妃那聽過這個王家,向弘宣的母族,也是當年宮變的禍端,王安也因此被向弘宣給活活逼死,王家也就沒落了。


    “王氏外戚曾經確實很風光過,可惜如今早就衰敗了,周相您不會以為娶了王家的女兒,陛下就會對您這個表妹婿另眼相看?”連映容不以為然地說道。


    “姑姑有所不知,當年的王家不過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吏之家,若不是王氏一朝為後,王相有些能耐,王相又如何坐穩右相之位,王相可是一位手段相當淩厲之人。聽說王家那個招贅的女兒,丈夫死後,養子不孝,家產都快被敗光了,正想著改嫁。朝中有幾個王相當年的門生,正在積極在朝中為王家女兒說親,不少朝臣的心思都動了,姑姑,王家都破落成這樣了,你覺得是什麽讓臣子們對王家女兒依舊那麽感興趣?”


    連映容不解地搖了搖頭,周洵頗為神秘地說道:“聽說王家女兒陪嫁的物品中,有王相書房裏一屋子的書簡,當年王相主政的時候,我那嶽父就是圖有百官之首的虛名,其實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王相說了算,王相的書房裏可是有過乾坤與秘密的,誰要是有了這一屋子的書簡,那就是對群臣了如指掌,本相若是娶了王相的女兒,群臣還不對本相俯首帖耳,到時候讓他們直言陛下,立保慶王之子成為皇嗣,又有何難?”


    連映容看著眉飛色舞的周洵,她不確定王家書房裏的書簡就真的這麽有用?不過既然周洵這麽篤定,讓他試試也無妨。


    “周相,您說得有道理,奴婢就先在這恭喜周相,不過您還是得多費心,多與官員們走動走動,好讓這些官員們為立嗣之事多出力。”


    “那是自然,姑姑,放心,本相定不會讓娘娘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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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蓁蓁緩緩地從馬車上走下,她裹了裹身上的白裘衣,輕聲問道:“吳婆婆,都安排好了嗎?”


    吳婆婆貼近她的耳邊,小聲說道:“四小姐放心,老奴都安排妥當了,定了月河樓中最高一層的雅間,不會有人打擾四小姐的,您趕緊上去吧,等會那些大人們就要來了。”


    王蓁蓁滿意地笑了笑,快步走進月河樓。


    周洵剛從馬車上下來,就看到向弘錫騎著快馬而來,他眉頭一緊,說是今日王蓁蓁要在月河樓看戲,其實不過就是找了個由頭,出來見見說親的人,要說這個王蓁蓁還真不愧是王安的女兒,有些腦子的,是個有主見的女人。


    周洵費了不少勁才打發了那些要來的官員,畢竟他是百官之首,這些官員不敢,也不能與他爭,原本他想著今日會是他與王蓁蓁單獨看戲喝茶,可不想向弘錫來了,看樣子,向弘錫這是也想在前朝大展拳腳。隻是不知道向弘錫是被那官場的浮華蓋住了雙眼,連野心與尾巴都不遮掩了,還是被淩曼母子之死嚇得不得不在前朝爭權奪利,不管哪種,周洵想他與向弘錫怕是有一場惡鬥了。


    周洵與向弘錫親熱地在月河樓門口寒暄了幾句,就相擁進了月河樓,樓上吳婆婆與王蓁蓁隻看到他倆來了月河樓,吳婆婆大為吃驚,說道:“怎麽就隻來了倆人?”


    王蓁蓁淡然一笑,說道:“這倆人可都是前朝數一數二之人,其他人來不來無妨,吳婆婆快準備奉茶,好好招待貴客。”


    周洵與向弘錫一走進雅間,王蓁蓁就優雅地向二人福身行禮,周洵與向弘錫也不由得一怔,他們眼前的王蓁蓁不算絕色,可卻保養得當,嬌俏可人,一點都不像一個30多歲的婦人,而且王蓁蓁舉止投足間有著勳貴家女兒家的優雅與得體,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本相與端王不知四小姐在這聽戲,打擾了四小姐的雅興,確實是我等唐突了。”周洵客氣地說道。


    向弘錫冷笑一聲,他就是看不慣周洵這股子虛偽勁,明明就是衝著人家王蓁蓁來得,還非得說得像偶遇,真是假的不能再假了。


    “四小姐,若是喜歡聽戲,改日本王請個戲班子專門去您府上,讓四小姐好好清淨地聽一迴。”向弘錫揶揄地說道。


    王蓁蓁微微一笑,周洵與向弘錫這般討好她,她既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慌亂,淡淡地說道:“周相,端王,既然今日偶遇,那就是緣分,快請入座吧。”


    周洵懶地跟向弘錫打嘴仗,當然要說耍橫,他也確實不如向弘錫,今日他是要獲得美人芳心的,向弘錫越是胡鬧越好。


    王蓁蓁親自給向弘錫與周洵斟滿酒,說道:“周相,端王,這酒是我從王家帶來的,是家中珍藏十幾年的老酒,你們嚐嚐可還能入口?”


    周洵與向弘錫立刻飲下眼前的酒水,周洵感慨道:“四小姐,這果然是好酒,這濃鬱的酒香中,都是歲月的沉澱,怕是邑城裏沒有比這更醇香的酒了。”


    向弘錫盯著手中的酒杯,口中的酒香讓他意猶未盡,他記得他喝過這個酒,那是在王安的壽宴上,他不由得想起了王安,雖然王安擅權,但不可否認,當年若沒有王安給向弘宣保駕護航,向弘宣即位之初,向弘宣的帝位坐不安穩,向弘錫不禁脫口而出道:“王相對東俞還是有功的。”


    王蓁蓁一愣,今日她帶來的酒是當年王安親手釀的,在王安的壽宴上,王安曾請諸臣喝過,也送過不少給諸臣,向弘錫記得,可周洵忘了。


    很快向弘錫覺察不妥,又立刻說道:“好酒,好酒。”


    王蓁蓁立刻滿臉笑容,拿起酒壺再次給向弘錫斟滿一杯酒,說道:“算起來,我還得叫端王一聲表哥呢。”


    向弘錫眉梢一挑,一口飲下手中的酒水,說道:“那可不,四小姐是陛下的小表妹,自然也是本王的表妹。”


    說完向弘錫無比深情地望著王蓁蓁,王蓁蓁低頭嬌羞一笑。


    “那感情好呀,端王與四小姐是親戚,以後可不敢怠慢了四小姐,不然端王這個表舅哥,可不會輕饒的吧。”


    周洵這不合時宜的話,立刻拉迴王蓁蓁那有些羞澀的神情,向弘錫是滿臉的不高興,眼看他就要撩撥動王蓁蓁那顆心了,周洵在這扯什麽親戚,是一迴事嗎?


    向弘錫剛想跟周洵說道說道,周洵就一個勁跟王蓁蓁套著近乎,聊著詩書畫,似乎要把他平生所有的才華都涼給王蓁蓁看,王蓁蓁不急不燥,似乎很感興趣,耐心地聽周洵說了一大堆話,向弘錫愣是一句也插不進去,氣得向弘錫隻能自飲自酌起來。


    忽然王蓁蓁話鋒一轉,說道:“端王這般喝酒,怕是要醉了。我這有個解醉的香囊,若是端王不嫌棄,就收下,解解酒氣吧。”


    說著她揮了揮手,吳婆婆立刻上前,有些遲疑地從懷中拿出一個精致的香囊,遞到向弘錫麵前,立刻向弘錫臉上掛上了得意的笑容,說道:“表妹的香囊,本王求之不得,怎會嫌棄。”


    說著馬上將吳婆婆手中的香囊揣入懷中,周洵眉頭一皺,略有些不悅地拿起酒杯喝起悶酒來,王蓁蓁掃了一眼周洵,又說道:“周相,若是不嫌棄我的手藝,我這有個荷包贈予周相。”


    吳婆婆立刻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遞給周洵,他接過荷包,荷包相當精美,周洵又恭維了幾句王蓁蓁的手藝。


    突然王蓁蓁以袖遮麵,似乎有些醉意,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吳婆婆,吳婆婆立刻上前,說道:“二位大人,我家小姐有些醉了,今日我們就先迴了。”


    說完吳婆婆攙扶起有些晃蕩的王蓁蓁,臨別時,王蓁蓁還不忘向他倆福身行禮,然後優雅地離去。


    周洵看著王蓁蓁那漸漸離去的身影,他想起剛剛王蓁蓁那贈荷包與香囊的舉動,周洵一時間也不清楚王蓁蓁到底是何意?他急忙打開荷包,裏麵是滿滿一袋子的金子,向弘錫偷瞄了一眼,周洵手中的荷包,得意地說道:“言恩,在討女人歡心方麵,您還是不懂門道,本王勸你還是別枉費心思了。”


    周洵不甘心地說道:“不見得吧,香囊與荷包都出自四小姐之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向弘錫不以為然,春風得意地大步走出了月河樓,周洵也立刻出了月河樓。


    等他們離開月河樓後,旁邊雅間中急匆匆出來一個少年,快速竄入了邑城喧鬧的街道,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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