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弘宣看了看殿下,群臣們已經啞口無言,他滿意地笑了笑。雖然向弘錫的話無禮荒唐,但簡單粗暴有效,臣子們立刻都收聲了,果然有時候向弘錫還是很有用的,比如偶爾在朝堂上攪攪局,懟懟這些成天讓自己不痛快的臣子,也挺好。


    不過向弘宣眉頭一緊,讓向弘錫這麽一鬧騰,朝堂上的氣氛就更加詭異了,今日怕是不太方便提江家的事了。向弘宣失望地歎一口氣,他剛想起身離開前朝,葉慕之就走到了大殿中央。


    “端王,作為臣子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陛下後宮裏有了亡國之女,言官苦諫是盡忠職守,怎麽在端王口中就成了沽名釣譽,博死後賢名的做派了。”葉慕之聲音嘹亮地說道。


    淩柱眉頭一皺,葉慕之怎麽出聲了?這事誰都可以說,就他不行。淩柱抬頭瞄了一眼向弘宣,不知道向弘宣此刻內心會作何感想?


    向弘錫眉頭緊鎖,雖然他與葉慕之談不上關係親密,但都是淩家的女婿,這麽在前朝針鋒相對真的好嗎?


    向弘錫又有些尷尬起來,他懟誰都沒問題,可要是他與葉慕之嗆起來,怕是整個朝堂之上的臣子們都會看他的笑話了。而且葉慕之出聲了,那就是代表淩家出聲,那也就是說淩希也不悅簫女史,他就成了淩家吃裏扒外的女婿了。


    “忠毅伯,你常年在軍營,不懂前朝之事,這事你別管。”向弘錫壓低了聲音,耐著性子勸說著葉慕之。


    葉慕之冷笑了一下,又大聲說道:“端王也不問政事,又如何懂得前朝之事?難道說端王是時時刻刻關注著朝堂,因此才會如此了解?”


    向弘錫一聽葉慕之這話,臉色大變,倒不是因為葉慕之的反駁多麽有理,可葉慕之說出了向弘錫心中的實話,向弘錫一驚,被人看穿心底秘密的感覺確實不太好,葉慕之到底對自己了解多少?向弘宣又聽進去幾分?一時間向弘錫思慮萬千,在金殿上啞口無言。


    葉慕之也顧不上繼續與向弘錫爭論,他立刻跪倒在地,對著向弘宣大聲說道:“陛下,亡國之女不能入後宮,懇請陛下將那亡國之女送出宮廷。”說完他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


    向弘宣一臉的不悅,葉慕之居然開口幹涉後宮之事,淩希會不知道?還是說這一切就是淩希默許下,淩家故意為之?向弘宣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從江家封王到亡國之女入宮這兩件事情,淩希都牽扯到了前朝之中,她還是曾經那個事事為自己著想的皇後嗎?


    此時向弘錫的腦子飛快旋轉著,葉慕之的話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不能沉默了事,他得反駁,而且還得更加無禮的反駁才行。


    突然向弘錫大步走到葉慕之的麵前,揮起他那拳頭就狠狠地揍在葉慕之的臉上,誰也不曾想到向弘錫敢在金殿上毆打前朝大臣,群臣們是各個目瞪口呆,葉慕之也沒反應過來,向弘錫一拳下去,他就臥倒在地,可向弘錫似乎沒有停手的打算,他一個大跨步就騎在葉慕之傾倒的身軀上,一隻手領起葉慕之的衣襟,另一隻手掄起拳頭就要打下去。


    葉慕之的雙手抓住向弘錫的拳頭,他死死地扣住向弘錫的拳頭,讓他動彈不得,又怒吼道:“端王,在金殿之上,在陛下禦前,您無端毆打臣子,您這是何道理?”


    “本王就打了你怎麽著了,論私,本王是你的姐夫,你在前朝公然譏諷本王,你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中。論公,本王是東俞的一字親王,你這麽揶揄本王,你就是對本王不敬,本王打得就是你這個不忠不孝之人。”


    說著向弘錫一使勁,他的拳頭掙脫出了葉慕之的雙手,又落在了葉慕之的身上。雖說葉慕之武將出身,打向弘錫那就是一個打兩的節奏,但向弘錫的話,裏外裏就是在告訴葉慕之,他是主,葉慕之是仆,葉慕之自然不敢動手打向弘錫,於是葉慕之就被向弘錫騎在身上打,他也隻能用雙手自衛,擋著向弘錫的拳頭。


    也許是因為向弘錫剛從戰場上磨練過,他的拳頭並不是繡花枕頭,葉慕之也有些招架不住,臉上與身上都火辣辣地疼,他一個使勁翻了個身,將騎在他身上的向弘錫掀倒在地,他連忙從地上起身,向弘錫依舊不依不饒,立刻也從地上爬起,他又撲到葉慕之的麵前,還要繼續毆打葉慕之。


    眾臣看到這,才反應過來,都紛紛來到他們身旁拉架,確切地說是在拉向弘錫,因為葉慕之隻是躲閃,他根本不敢還手。向弘錫是越看有人來拉架,他是越來勁,幾輪鐵拳下去,沒打著葉慕之,卻都打在了拉架的臣子身上,而且他口中還罵罵咧咧的,一點都沒有罷休的架勢。


    虞子期看了看殿上的向弘宣,而向弘宣麵無表情,他盯著殿下這亂成一團粥的局麵,也沒有出聲製止,更沒有讓侍衛進殿內幹涉,一副看熱鬧的架勢,很顯然向弘宣就是在默許向弘錫在金殿上的胡鬧,也就是說葉慕之這頓打,估計是要被白打了。


    周洵看著眼前滑稽地一幕,笑了笑,他問向身邊的晏清。


    “右相,您看這合適嗎?要不您規勸下端王,結束這眼前的鬧劇吧。”


    一聽這話,晏清眉梢一挑,他看著周洵,周洵這個人精怕是擔心,向弘錫再這麽胡鬧下去,場麵太難看,向弘宣會勃然大怒,那麽今天誰都沒好果子吃吧。


    “周大人,今日虞相在場,我這右相不好說話吧。”晏清笑嘻嘻地說完後,就往虞子期那走去,周洵一愣,虞子期才不會管這事呢,自己是白操心一場,碰了一鼻子灰,他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向弘宣緩緩地起身,殿下的鬧劇他也看夠了,雖然今天什麽事也沒做成,不過亡國之女入宮的諫言,也在向弘錫的鬧劇中不了了之了。金殿上的鬧劇還不知道要到何時,向弘宣有些身心俱疲,他默默地朝著殿外走去。


    晏清一掃眼,看到向弘宣離開了金殿,他與虞子期寒暄幾句後,也悄無聲息地朝金殿外走去。向弘錫繼續毆打著葉慕之,最後居然打到了殿外,向弘錫一個轉身望向殿內,不知道什麽時候,向弘宣早就離開了金殿,他長舒一口氣,今天這事總算翻篇了,他看了看自己都打紅了的拳頭,一陣紅熱的痛感迅速地竄到他的心口,其實他也挺疼的。


    “葉慕之,今天本王累了,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後你再這麽對本王不敬,本王就不跟你客氣了。”


    說完他看著圍著他們的官員,又一聲怒吼道:“看什麽看,都散了吧,別擋著本王的道。”


    這些臣子們立刻讓出一條道給向弘錫,似乎生怕向弘錫哪根筋不對,他那六情不認的拳頭就打在了自己身上,向弘錫頭也不迴順著道就離開了皇城。


    剩下的臣子們對著葉慕之寬慰了幾句後,也都紛紛下朝而去,淩柱緩緩地來到葉慕之的麵前,看著葉慕之的鼻子已經被向弘錫打出了血跡,他眉頭一皺,從懷中拿出一方汗巾遞到葉慕之的眼前,小聲說道:“擦擦吧,你還好吧。”


    葉慕之沒有接過淩柱的汗巾,他用衣袖抹了抹臉,蹭掉了臉上的血跡,說道:“這點小傷不算什麽。”說完大步朝皇城外走去。


    淩柱快步趕到他的身前,小聲說道:“你不該出來說話,你要知道你是淩家的女婿,你還曾經是............”


    淩柱停止了話音,葉慕之也停住了腳步,葉慕之望了望空蕩蕩的皇城,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小聲說道:“陛下為了這麽一個亡國之女,居然不顧滿朝臣子的反對,都說帝後情深,這就是所謂的情深嗎?”


    “可你要知道你這一出聲,代表了淩家,也代表了她的立場,而且要是萬一讓人知道曾經你們的關係,那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


    淩柱死死地捏住手中的汗巾,葉慕之不會知道,曾經就是因為這麽一條汗巾,淩希與淩家差點就萬劫不複,是他的銀杏用命換來如今他們的平安,他不能放任葉慕之這真情流露,這會毀了淩希,也會毀了淩家,更加讓銀杏的死變得毫無意義,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葉慕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的眼眶有些微紅,他仰起頭,望著皇城內後宮的方向,小聲落寞地說道:“我隻是看不慣她受委屈。”說完他就頭也不迴地大步離開了皇城。


    淩柱一怔,他看著葉慕之漸漸消失的背影,他不禁想起當年葉慕之上平遠侯府求親時的情景。那時他曾苦苦勸說葉慕之放棄這個想法,因為這樣的關係太危險,也太癡怨。可葉慕之斬釘截鐵地告訴他,要信守承諾,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也是尊嚴。


    原本淩柱以為葉慕之隻是在賭氣以及埋怨淩希,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也許葉慕之的心中還有個卑微的想法,做淩家的女婿,隻是想與心底的人關係近一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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