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慕之在金殿外遠遠就看見,淩柱正緩緩地向自己走來,葉知遠也瞧見淩柱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群臣都陸陸續續開始向金殿走來,他眉頭微蹙,今日的早朝怕是不會太平了,他小聲叮囑了葉慕之幾句後,就獨自走進金殿。


    淩柱看著葉慕之一臉疲倦的樣子,故意調侃他道:“看樣子慕之昨晚休息得不錯,今日比我上朝要早。”


    葉慕之苦笑一下,他是一整宿都夜不能寐,他就不相信淩柱昨晚能睡得著?


    “我不知道國舅昨夜休息得怎麽樣,但就國舅這姍姍來遲的步伐,國舅不是心有成竹,怕就是心太大,睡過了頭呀。”


    一聽這話,瞬間淩柱與葉慕之就相視而笑,淩柱走近葉慕之身旁幾分,小聲說道:“聽說了嗎?陛下新納了個簫女史,這個簫女史不簡單,她是南熙後宮陳叔寶的寵妃。”


    葉慕之一怔,東俞有規定,亡國之女不能入宮,而且還是個寵妃,向弘宣這是要破例?到底是什麽樣的美人能讓向弘宣在如此檔口上破例收入後宮?他的心不由得沉重起來,他想起了後宮中的淩希,有這麽一個寵妃入宮,她應該會傷心吧,以後她的處境也會艱難很多吧。


    “國舅是想在這個簫女史身上做文章?”葉慕之追問道。


    “陛下留中了三批給江晚楓請封平南王的奏章,這事拖不了多久,大抵今日早朝,江家封王的事就要有聖裁了。昨日慶王來了平遠侯府,慶王說言官會奏請陛下妖妃一事,言官會引出江家之事,借著陛下理虧,給江家封王。”


    “這事怕不妥吧,言官直諫妖妃一事理所當然,但封王這事,言官插不上話。”葉慕之有些擔憂地說道。


    “那這就要有勞葉尚書,由兵部承接起言官的話,光明正大在前朝提起江家封王之事。虞相也會直言勸諫,葉尚書不用擔心。”


    葉慕之微微一笑,有了虞子期這個前朝大佬坐鎮,還有慶王籌謀,這說明前朝百官態度已經夠明確的了,向弘宣怕是很難一意孤行了吧。


    “國舅放心,父親在朝堂上會在適當時候提起此事的。”


    淩柱滿意地笑了笑,他與葉慕之大步走進了金殿。


    葉慕之環顧了一下金殿,今日早朝上來了許多久不上朝的閑臣,就連許久身體不適的虞子期也早早得來了前朝,看樣子慶王沒少下功夫,再加上虞子期在前朝的號召力,今日的早朝怕是要異常的熱鬧了。


    向弘宣踏著大步緩緩地走進金殿,他的身後跟著向弘錫,眾臣紛紛低頭行禮,葉慕之弓著腰偷瞄了一眼淩柱,淩柱正好也在往他這看,這短暫的眼神交匯過後,葉慕之的心更加沉重起來,今日的早朝何止會是熱鬧。


    “眾愛卿平身吧。”向弘宣端坐在


    龍椅上後,威嚴地說道。


    向弘錫也站到了文官隊伍中的前排,他這個不問政事的王爺,突然出現在朝堂之上,醒目到與他荒唐王爺的身份格格不入。


    眾臣起身後,大殿上陷入了一陣沉寂,向弘宣幽幽地開口說道:“今日眾卿家有何事要稟奏?”


    向弘錫剛想走到大殿中央,僉都禦史秦遷看了一眼慶王後,先他一步,緩緩地來到殿前,大聲說道:“陛下,東俞國有規定,亡國之女不能進宮,聽聞陛下新封的簫女史是南熙國後宮的寵妃,陛下,亡國之女是妖妃呀,自古明君的後宮就不能有妖妃,懇請陛下將妖妃送出宮外。”


    說完秦遷重重地將頭磕在了地上,滿殿上的人都能聽到那沉重的磕頭聲,看樣子秦遷這個言官好像是有以死勸誡君王的覺悟。


    向弘宣的臉色鐵青,果然前朝與後宮從來就沒有秘密,他的後宮還是卷入了前朝。


    虞子期看到向弘宣一言不發,他又看了看刑部員外郎馮寬,馮寬會意地也走向前,大聲說道:“陛下,南熙陳叔寶並未向東俞投降,且他在城破之時,就死在了戰亂之中,他的女眷不能享受降臣遺孀的待遇,按律這亡國之女,理應送到宮外教坊司發配為奴,或被問罪誅殺,沒有道理出現在後宮之中。”


    周洵驚訝不已,今日早朝不是應該說江家封王的事嗎?怎麽話鋒一轉就扯起了向弘宣的後宮?在前朝談後宮之事是大忌呀,周洵看了看老丈人虞子期一眼,虞子期依舊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估計這事虞子期肯定是知道的。


    周洵不用想也知道此時向弘宣的內心是勃然大怒,但今日早朝上,官員們這出奇一致又詭異的氣氛,也確實讓他吃驚。整個大殿之上,不管文官還是武將,麵對言官與刑部官員對向弘宣後宮的指摘,居然沒有一個人出來打圓場的,連個拍馬屁地都沒有,可見醉翁之意不在酒,說這妖妃的事,怕是給江家封王的前奏吧。


    頓時周洵有些為難起來,淩華娶了虞子期的外孫女,他也就成了淩家的姻親,他要是這時在前朝說話,怕是向弘宣的心中也會對他起了猜忌之心,而且他還是個南人,亡國之女也是南人,他出聲似乎不太合適。周洵的眼珠子是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他默默地低下頭。


    晏清也不由得眉頭一皺,果然江家與淩家耐不住性子了,向弘宣這留中的做法,很顯然讓江,淩兩家開始嗅到危險的信號,或者是心中委屈,或者是後怕不已,皇後淩希在後宮中以退為進,讓江家放棄封地也沒有博得向弘宣心中那點對功臣的憐憫,看樣子他們要先發製人了。


    晏清看著滿朝文武沉默不語,江家如此退步,三代人血染沙場,陛下都不能實現先皇的


    諾言,給一份天大的殊榮,向弘宣是寒了眾臣的心呀。晏清痛心疾首,他想規勸向弘宣,可惜今日這場麵,怕是向弘宣一字也聽不進去他的話,他隻能安靜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這一切。


    馮寬的話就像一劑炸彈,在偌大的金殿中,來迴晃蕩且震懾著向弘宣的心。先是言官文諫,再是臣子法諫,他不過就是納了一個南熙後宮的女人,至於這麽大陣仗嗎?向弘宣冷笑一聲,合著今天江家的事怕是不會這麽輕易解決了。


    忽然向弘錫大步走到殿中央,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簫湘湘是他送給向弘宣的,今天言官說這妖妃之事,他比向弘宣還尷尬,他想不出聲,都很難了。


    “馮大人,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吧。陳叔寶是沒來得及投降,死在了亂世之中,要是他不死,他肯定得投降呀,那他的遺孀們怎麽能問罪呢?”


    說完他又來到秦遷的麵前,一副不屑地樣子說道:“秦大人的話就更加沒道理了,自古這亡國的女眷,不是進入新主的後宮,就是被新主賞賜功臣,西華與北戎的後宮可有不少這樣的女子,也沒看西華與北戎就有妖妃了?隻不過東俞武聖後說過不許亡國之女入後宮,可那時候天聖帝與武聖後在四處征戰打江山,弄這麽一群亡國之女入宮確實不合適,可如今東俞在幾代明君的治理下國泰民安,陛下又英明神武,哪裏有什麽妖妃呀。”


    向弘錫一陣胡咧咧下,眾臣是麵麵相覷,秦遷一臉震驚的樣子,向弘錫就是在硬掰道理,不管是道德倫理,還是為君之道,向弘錫的說法都站不住腳跟,向弘錫就是在前朝胡攪蠻纏,秦遷也立刻來了精神,他拿出言官死磕的勁反駁道:“端王這般說辭,不知道能說服自己嗎?還是說端王與臣讀的不是一家聖賢書?”


    向弘錫聽到秦遷這話,也不顧什麽為臣之禮,他仰麵大笑起來,又說道:“你們這群言官整天就是參這個參那個,恨不得說盡天下的道理,搞得跟你們都是大聖人似的。”


    秦遷氣的臉色鐵青,他那身板被氣的晃蕩起來,就差一口氣背過去了,他舉起顫顫巍巍的一隻手,剛想跟向弘錫繼續理論,向弘錫一個轉身,又說道:“要本王說,秦大人也就別在這東拉西扯說道理了,幹脆血濺金殿,您要真拿出死諫的魄力,最好能一頭撞死在這金殿上,博得一個身後死諫的美名,那就死得其所了,本王也就佩服您。”


    一聽這話,秦遷兩眼一黑,摔倒在地,眾臣一陣慌亂,侍衛們趕緊拖著秦遷出了金殿,內侍也去太醫院請太醫了。


    向弘宣並沒有指摘向弘錫在金殿之上的狂悖之言,更沒有問罪他殿前失儀氣暈了臣子,向弘宣的沉默不語,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金殿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向弘錫得意地笑了笑,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誰還敢出來瞎咧咧,那就是要拿出死諫的覺悟,先把命交出來,他就不信這群文臣們能有這個勇氣。


    周洵不禁冷笑一聲,也隻有向弘錫這般無賴似的做法能攪局成功,反正他就是不問政事的王爺,荒唐又紈絝,他也不怕官場上被眾人排擠,倒是因為他弄了個亡國之女進宮,要是不能把這事給平了,估計以後言官少不了參他,他這哪是為向弘宣排憂,他就是再為自己解決後患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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