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睡了一覺,再醒來時,洞口飄進來的雪花積的有點厚了,春秋隻是側頭看著白茫茫的洞外,像個雕塑。


    我湊近他,輕聲問道:“你是有什麽苦衷嗎?”


    他輕輕搖搖頭。


    “那為什麽不讓我看到真實的迴憶?”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我,些許驚訝:“真實的迴憶?這就是我的迴憶......”


    “不......一個人的迴憶不可能這樣純粹,你的迴憶裏皆是你的愧悔還有另一個人的戾氣和報複,這......這不像是你的迴憶......倒像是......倒像是你迴憶裏那個雨的迴憶......”我與他說著我的猜疑。誰知他反應很大,很氣憤,像是某種設定,我觸碰到了他預設的底線......而他的憤怒不是向我,而是向他自己......他神色慌亂,青筋綻起,幾欲站起身來,卻因沒有雙臂而失衡落迴原處......他一直在喊著:“是我的錯......我有罪......”


    我緊緊抱住他,怕他因瘋狂而傷到自己,也許真的是我錯了,可能是我太敏感......一個人瞬間的改變也是有的,一生因一件事而愧悔也是有的......隻是他,一個用殺戮把整個瀾啟天江染紅的人,真的會愧悔嗎......


    他胸口劇烈起伏,嘴裏一直重複那句話,我一直抱著他,他的軀體冰涼......


    許久,他的唿吸漸漸平穩,我才敢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美好的眼睛落寞無神......


    “我們才剛剛認識,你怎麽敢把你的迴憶給我看?”我好奇的輕聲問。


    “因為,是九肖帶你來的.......”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殘雪上,“九肖說他什麽時候迴來了嗎?”


    我搖搖頭。


    “不等了,隨我去天波城天宮,華鱗骨是我對雨的虧欠,我把華鱗骨拿迴來,送迴瀾啟天江......”他緩緩的說著,語氣裏透著歎息。


    我實在看不過去他這樣折磨自己,於是乎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給了他一個建議:“華鱗骨是鱗族至寶,你早就還給她了,是她自己交給平司的。你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故事裏死去的人又活了過來,故事算結束嗎......”他看著我,渴求我一個答案。


    “華鱗骨是故事的源頭.......”我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接著說了一句,“是不是,你也想知道故事的真假?”


    此時,洞外,一道黑色掠影閃過.......


    “你還記得,去天宮的路嗎?”我看著他問道。


    他欲起身,我扶著他站了起來,他緩緩走近洞口,迴頭對我說了一句:“抱緊我。”


    “啊?”我驚異的看著他,臉再一次不爭氣的紅起來。


    他見我僵在原地,又說了一遍:“抱緊我。”


    “抱......抱哪啊?”


    “隨你便。”


    我抬起胳膊在他身上試探了試探,隻能摟緊他的腰了......我站在他身後,頭貼在他背上,摟緊他的腰,說了句:“好了。”


    “你確定不來前麵嗎?”


    我臉紅的滾燙,緊閉眼睛不好意思的迴了一句:“不了不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向洞口外一躍,頓時有股強大的力量把我推離了他的身體,仿佛是兩記狠狠的拳頭,我本能一頓亂抓,抓住了他的大腿,死死不敢放,這個時候我才看到他背後竟然憑空多了兩對碩大的血色翅膀,如雲如霞......還未等我消化我的驚訝,還未等我好好欣賞這驚心動魄的翅膀時,他的翅膀忽然消失了,我上一個驚訝還未消失下一個驚恐緊接著襲來,我們兩個人從幾十丈高處摔了下來,他飛的還算遠,我們沒有落入山洞下的峽穀,而是落在了岸上......岸上雪雖厚,依舊沒有緩衝掉任何摔在地上的疼痛......我後背被挫的生疼,他還沉重的壓在我身上,我連摔帶擠壓,胸口一痛,吐出一口血來:“我說春秋大人,你可以從我身上下來了嗎......”


    “對不起。”他翻身離開我的身體,躺在我身邊,紅衣如血,浮在雪被上,很顯眼。


    “你那麽大的翅膀怎麽說沒就沒了,連聲招唿都不打。”我略微埋怨道。


    “就是在這裏,我被丟下了懸崖......”


    “你不是在山洞石棺裏嗎?”


    “是九肖把我拖進去的......除了他沒人救我。我被丟下懸崖時還沒斷氣......平司不願看著我死,但是他親手把我送入一個死亡沒有懸念的地方。”


    “你活著就驗證了他的愚蠢。”


    “我的力量微薄,剛剛那飛出山洞飛躍峽穀的力量,我積蓄了二十年.......”


    我好奇的轉頭看向他:“你原來的力量是什麽樣的?”


    他盯著天上白色的太陽,搖了搖頭.....我見他有些落寞,便站起來連同他一起扶了起來,我打趣道:“要不我給你提醒吧,你以前一定能逆轉乾坤,唿風喚雨!要不然怎麽能一個人對抗整個鱗族呢?”


    他沒有說話,此時,一陣寒風從峽穀湧來,將他的披帛吹起,那絲緞太輕,飛到頭上竟然掉不下來了......我為他掀起頭上的紅色披帛,頓時問道一股香味,不自覺的向他湊近,我與他湊在紅色絲緞下,他低頭奇怪的看著我,問我一樣奇怪的看著他:“你身上是什麽香?”


    “這香味不是我身上的。”


    我垂下手來,順手把披帛為他擺好:“冬天萬物凋零,這岸上又空曠無比,隻有幾株普通枯木,花草皆無,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濃的香味?”


    他微蹙眉頭,謹慎答道:“這是平司用龍鯨獵調製的香,香可入土,入石,沾衣不消,香味濃鬱,百年不散......這期無山峽穀乃偏僻無人之地,他當年大張旗鼓的在這裏把我推下,還在此處撒下龍鯨獵,就是想看看誰還會來這裏,他好知曉與我有瓜葛的人,趕盡殺絕......”


    我微微氣憤握緊拳頭:“這個平司,真是決絕.......”


    “不出意外,他現在是天鄉的君王,身為帝王,是絕對不允許對自己有威脅的力量出現的......一絲一毫都不能。”


    “你這倒像是在為他說話。”


    “我沒有立場,我隻想拿迴華鱗骨,還迴瀾啟天江。”他轉身顧自執拗的向前走,沒有平衡,他走得艱難,身體前傾的厲害,


    我趕緊跟上他,扶著他的腰,順口問了一句:“然後呢?”


    “先找華鱗骨。”他邊向前走邊冷漠迴了我一句。


    切,根本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我暗自抱怨著。


    他的記憶,一定不是真的,我有種強烈的直覺,總覺得那記憶裏那股仇怨戾氣在計劃著更可怕的事......春秋是他計劃的一部分,甚至包括他的生死......我有點害怕,我是不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呢......嗬......我在亂想什麽,我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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