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狗一樣癱在地上的幾人被人一把薅住頭發將臉露了出來。


    跟他一起來的師爺隻看了一眼便驚叫出聲:“大人,這不就是畫像上的那幾人嗎?”


    什麽畫像?


    不明所以的人還在疑惑,就有人經此提醒想了起來。


    “就是那個呀,前兩天剛送來那個!”


    他這麽一提,衙門裏這些人一下子就想起來。說來這算是他們放假前的最後一封公文,當時送來的時候秦大人還讓他們去城門口貼了告示。


    說實話,貼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種通緝令隻要是案發地鄰近的府縣全部都會被送達。這次這封公文是隔壁的隔壁府城送出來的,在他們所有人看來,最需要防範的是中間的承陽府,他們這邊還離的遠著呢!


    當時他們看到的時候還有人開玩笑說這些人腦子有病才選他們這裏,誰也沒想到,他們真是腦子有病。


    就這會兒功夫,秦大人已經把他們的口供給大家看了,不得不說,牛大彪太自信了,他話裏話外都在表達一個意思:官府太廢物了!


    這倒是讓平日裏高高在上慣了的差役捕快們,氣的牙癢癢。


    大概自知自己落入他們手裏也不會得什麽好處,被揪著甩了幾個耳光的牛大彪眯著眼,頂著滿頭的血嗤笑的看了他們一眼,不無嘲諷的說到:“呸噢!廢物!若不是這個村裏有幾個好手,憑你們也想抓住老子?做夢!”


    一句話成功的得罪了在場所有的官吏,眼看著手下要撲上去把人往死裏打,秦大人反而冷靜下來。


    “住手!”


    “大人!!”有人不平道。


    “叫什麽?你們難道跟這些匪寇一樣嗎?先帶迴去,容我上報朝廷再說,就算是要殺頭,也得等審判過後再殺,現在你們要做的是不要讓他們那麽輕易的死!百十條人命在他們手上沒的,怎麽死不是他們說了算的,懂嗎?”


    屬下聽完這些,憤然的讓人迴去拿枷鎖,這種重犯,當然不可能就這麽押著往迴走。窮兇極惡之徒,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安排完這些,他帶著心腹去找了關東城,將昨晚的情況詳細的了解了一遍。


    這邊說的人描述的很平淡,可聽在他們耳裏,真真是頭皮發麻。


    要知道小豐村的功績可是聖上都大加讚賞的存在,下半年的小麥雖然沒往上報,可他已經在以前提過一次這個村能實現一年兩熟。


    這就相當於在聖上麵前備了案的村子,若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連鍋端了,怕是他九族都不夠砍的。


    秦大人最了解如今高產的農作物對於國家的作用,所以……他還是太輕率了。


    高處不勝寒,如今小豐村站的足夠高,自然會吸引各處的蚊蟲前來。


    不說別的,聖上給的獎勵都足夠讓人眼紅,而他們居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若不是村裏人會點功夫,但凡是多傷幾個人,他別說年,怕是官帽子都戴不住!


    想到這裏怎麽能不驚出一身冷汗?


    雖說手裏頭有了一封口供,可秦大人此刻在這裏已經坐不住了,誰知道這幾人身後是不是還有同夥?


    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吐露幹淨?


    頓時哪裏還有休假的心情?恨不得立刻將人帶去牢裏提審一遍!


    他和師爺兩人對看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裏的擔憂!


    於是再也顧不得其他,先去找了羅三舅打招唿,然後順便揪走了剛被放迴來兩天的羅家小子等人。


    一行人等枷鎖到了以後,給幾人帶上鐐銬,一路匆匆迴了城裏。


    一迴城,將人送入了關押重要犯人的牢裏,讓獄卒找了大夫來看過這幾人並無生命危險後,加緊審問。


    對比小豐村人拔指甲、穿腳心這樣的“溫柔”手段,獄吏手上功夫自然更勝一籌。


    自此,幾人過起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大概是牛大彪的那番言論刺激到了衙門的所有人,輪番的有差役來“關照”他們幾個。


    這裏麵最可憐的就是屬於陳家侄子了,他帶的人來的,來之前他也根本不知道這幾人這麽惡。他在看見這幾人拿出刀子的時候就已經傻了。


    他真是以為人是來劫財的……


    後麵的事情發展一下子超出了他的認知,怎麽打成一團,又是怎麽被人暴揍後捆起來的他到現在都有點恍惚。


    隻知道自己被人一頓接一頓的暴揍。


    到了審訊環節,他才知道這些都是些什麽貨色。


    嚇的他趕緊朝大伯求救,天菩薩呀!他就真的是氣不過,想來偷點錢呐,怎麽……怎麽還和殺人不眨眼的流亡之徒攪和在一起了呐?


    他越聽他們的口述,心裏越涼!


    突然感覺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怎麽辦?


    奈何大概是這一晚經曆的太多,陳老夫子看透了這個侄兒。


    原本他還猶豫說情的,直到聽說他主動帶著他們來了村尾,他這才閉了嘴。


    一百多口人的案子,他雖說是無意攪和其中,可那也是了不得的大案,憑他的能力,隻是徒然。


    老爺子深深的看了眼這個蠢而不自知的侄子,終究是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被關進了牢裏,手段還沒怎麽用,他就把自己知道的統統說了出來。


    可惜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受了無數次罪的他,深切的後悔自己為何腦子不清楚的想要迴來偷盜?


    他這邊的懊惱根本影響不了大局的走向。


    事實上重新給他們錄了口供的當天,秦大人情緒激昂的寫了一封條陳加急送去了上級。


    這個年終究因為這件突發事件戛然而止,不光春陽府衙,涉案的好幾處府衙聯合上書,要求嚴懲兇手,以正律法。


    好容易冷清下來的各路驛站,忙到飛起,哪裏還記得這是在過年?


    秦大人的上書寫的及時,很是對小豐村人臨危不懼,勇於抗爭的精神給予了肯定。


    因傷而亡的老村長叔人品貴重,與人和善這樣的詞被寫了好幾遍。


    後來也因著他的好話,老村長叔得個“仁厚之家”的表彰,算是給兒孫積攢了最後一點福氣,這是後事不表。


    秦大人帶著匪徒離開了村子以後,空出來的人手便投入到了老村長叔兩口子後事的忙碌中去。


    因著這是意外事件,村裏根本沒有想到有這麽一遭,墳墓都沒有準備。


    不得不分出人手找人點墓、建墓、一應事物。


    家裏這頭按照老規矩,停靈七天,原本村裏喜氣盈盈的氣氛立刻被肅穆所取代。


    許家院子裏,哭聲不絕,聽的人心裏歎息不已。


    親人離世這種痛苦,本來就難以讓人接受,特別還是老村長叔這種方式,兒孫們從驚恐中迴過神來,自責、懊惱反應各一。


    大家都知道這件事真是不怪任何人,可迴想起來依舊難以釋懷。


    許家的喪事全村人都參與進來了,除了懷初。


    她隻在靈堂安置好了以後,被允許去上了炷香,接著便被人趕了迴來。


    那天發生的事在她這裏像是被突然截斷,她隻是根據現有的信息猜測出了個大概。


    村裏人都知道她的情況,她站在家門口望,都有人不斷的趕她迴房,無奈之下,她隻能在家裏待著。


    喪事在羅三舅等人的主持下風光大辦,雖說沒有什麽外人,可也算是拿出了大家能想到的最高的規格。


    來府城的第一個春節,就在一片哀聲中悄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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