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對於城內的知府府來說,這一夜和平日的每一夜並無甚不同。反而因著快要過年,朝廷一貫在二十五六封閉,他們這些下屬官員,早早的拿捏好時間給自己溜著邊的放了假,覺都要睡的安穩些。


    朝廷封筆,他們下邊封印,除非天大的事情,否則休得讓他再去忙於政務。


    放假才兩天,他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容易有了點空,後院被他想了起來。頂著夫人的酸眉酸眼,他好容易摟著老妾一夜好眠。


    天剛亮沒多一會兒,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沉睡中的府衙。


    打著哈欠的門房罵罵咧咧的將門打開了個縫,像是隨時要把門再爬迴去,他們也就這兩天有光明正大的摔門的機會,怎會不好好把握。


    哪想門外的人根本不給他拍門的機會,一隻手重重的推開大門,人已經穿過他跑了進去。


    若不是那身上的皂衣彰顯了來人身份,他差點兒就出手來著。


    當然,能在府衙門房,他的眼力勁兒也自然不差,揉了把眼睛,他確定來人是城門口的差役,心裏倒抽一口氣,指定是哪裏出事兒了!!


    眼看著來人一溜煙往後院跑去,他立刻抹了兩把臉,叫醒同伴,拿好家夥擺出了隨時就走的姿勢。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鍾的功夫他眼看著府尹大人一邊小跑著在身邊夫人的幫助下穿衣蹬靴,匆匆出來,一邊招唿他們叫人跟上,怎一個忙亂了的!


    對於秦大人來說,天王老子的事情也要給他放在年後去,當然,除了小豐村。


    冬小麥的試種目前還沒有結果,小豐村容不得一點閃失。


    可他好容易在休息放假過了兩天好日子後聽到了什麽炸裂的消息?


    有人夜襲小豐村?村裏有人傷亡?


    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把這件事與他案頭的最新公文聯係起來。


    隻單純的以為是出了偷盜事件,他這麽想其實很合理,自從小豐村的糧種被全部征走了以後,包括他這裏都有不少的人來走關係,盼著能在下一次的機會中提前得些好處。


    他這裏都有人想辦法,更別說村子裏。


    這相當於所有人都知道了這是個香餑餑,路過的人聞一口也不難理解。


    可就算是偷盜事件也不可能會搞出人命來,最多打一頓了事,然後送到官府來,怎麽會出現人員傷亡?


    當時他聽說小豐村有人死亡的消息,不開玩笑的說,真是從床上蹦起來的。


    心裏當即就在詛咒,到底是哪個該死的,讓他好好的年節泡湯?


    還有,為何是小豐村?


    等他一路著急忙慌的帶著人來了小豐村,才發現情況並不如他想的那樣。


    他到的時候時間尚早,村裏村尾處已經擺好了靈堂。


    幾個渾身帶血的男子囫圇著歪倒在一旁的地上,生死不知。


    他有些摸不清頭腦的在忙碌的人群中找到了啞著嗓子的羅三舅,也就是這個時候,羅三舅才注意到官府來人了。


    說來報官這事兒還是天亮了差不多安置好了老村長叔和嬸子的靈堂,關東城這才想起來。


    昨晚的審訊他一直有參與,剛開始大家隻是泄憤的揍了幾人一頓,沒想那麽遠。


    可當聽說村長叔沒了以後,他們能想到的懲罰手段都用上來。


    原本以為他們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結果中間有人受不住吐了實話,他們這才知道這群人就是衝他們來的。


    村裏人非常莫名其妙,不懂他們為何好端端的衝著他們來。


    大概是被兄弟背叛吐口,牛大彪覺著無所謂,便說了他們這一路的所作所為。


    原本還當笑話看的眾人,聽說他們一路殺過來都是屠村,手上已經有了百十條人命,當即就是一陣後怕。


    由羅三舅他們審問,關東城記錄,滿滿一打的口供,當然,期間聽的氣急,各種手段也沒少用便是。


    處理完了這幾個家夥,那頭老村長叔也落了氣,他們又忙著布置靈堂等事情。


    是關東城抽著時間讓人去城門口報個訊,他們實在是沒空去。


    村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從昨晚抓人開始,羅三舅等人就沒有停下來過,更是讓人操心的是,許家老大後半夜在他爹靈堂設好了以後,居然發起了高燒,人被抬迴去休息了。


    這頭就隻能村裏人幫著許老二支應著,不光是羅三舅,連關東城這會兒嗓子都啞了。


    忙忙亂亂的,也就沒有人注意到匆匆趕來的秦大人。


    眼看著秦大人剛給亡者上了香,羅三舅便被人眼看著拉走。


    最後還是關東城出麵將人請去了他家裏麵。


    懷初昨晚一晚基本上沒睡,郎君走了許久沒有迴來,接著便是來來去去的匆匆腳步,她一顆心擔憂的不行。


    後來還是關郎君細心,讓石嫂子過來給大致的說了一下情況。為了不讓她著急,許家的事情瞞著她沒說。


    她等的實在太累,便在方、王二人的服侍下先睡下。


    天亮郎君迴來換衣服,才拉著她告訴了噩耗。


    懷初簡直難以相信,明明昨天還看著她打招唿的老村長叔,怎麽一夜不見就沒了呢?


    他明明身體那麽好,明明那麽好的一個人!


    逃難的日子都堅持過來了的人,怎麽好端端的沒了?


    關東城其實很理解她的難受,當初最早和他們一起出來的就這麽兩戶人,可以說老叔算是最開始逃荒給了懷初勇氣支撐的人,也算是她潛意識裏的依靠。這麽個精神依靠,苦日子沒把他打趴下,卻折在了宵小之輩手裏,怎麽不讓人意難平?


    簡單的安撫好了懷初,他又忙著支應外頭的事情。


    若不是秦大人來,他恐怕還暫時走不開。


    懷初馬上到產期,家裏人根本不敢讓她去外麵,祭拜也不行。


    村裏發生了這事兒,眼看著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一片,磕了碰了誰敢保證?


    於是說什麽關郎君都不同意她去外麵。


    她心裏知道大家的好意,就是心裏難過,正在家裏生悶氣。


    看見秦大人來了,眼睛一轉便讓人上茶水,順勢就坐在邊上準備光明正大的偷聽。


    到目前為止,她聽到的消息都是不連貫的,這會兒正好……


    哪知關東城坐下來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拿了那些人的口供遞給秦大人。


    秦牧還有點摸不清狀況,不明所以的接過來看了起來。


    越看他臉色越難看,越看速度越快,看到最後他甚至後頸出了點毛毛汗,不敢想象若是村裏人沒有拳腳功夫會怎樣。


    而且他也看了那領頭人對於官府的蔑視,這人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他忽而想到自己剛剛收到的那份公文,想起那上麵幾張模糊的臉,瞬間站了起來,“走走走,讓我去看看那幾個畜牲!快快快……”


    說著便把關郎君往外拉,雖然不明所以,關郎君及時的起身跟著去了外麵,懷初鬱悶的看他們急匆匆的走遠,還是沒有聽明白!


    懷初這頭的鬱悶暫時不得為人所知,秦大人一路拉著關東城來了許家的靈堂前,他帶的人已經把那幾人圍起來看管著。他這次才留意到那幾人身上的傷雖不致命,卻是足以讓人吃苦頭的地方。


    心裏詫異了一瞬就拋開,他對著屬下說到:“把這幾人臉露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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