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白鈺的複述,孔雀兒和葉清歡俱是脊背發寒。


    “這……司馬氏怎麽說也是神州的一份子,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孔雀兒忍不住抱緊了那隻木手。


    “事關重大,不可不防,我去請千千蘿衣過來!”按白鈺所言,整個青丘乃至千方大山皆成了司馬氏手中的棋子,這是她萬萬不能容忍的。


    “事不宜遲,你立刻去通知千千蘿衣,將我所說的一字不差地轉告給她。至於如何行動,由她安排。我去尋宣粱,和他當麵對質!”


    “我也去!”孔雀兒當即自告奮勇。


    “不,你留在此地。”白鈺沉吟一番後,拒絕了孔雀兒的請求,“依清歡所言,我此去來迴不過數日,你沒必要跟著。而留在這,萬一生變……你也好出力。”


    孔雀兒滿腹委屈,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白鈺,卻又要分別。但她也知道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隻能答應了。大事情上,她向來都聽白鈺的。


    “我不在,你們聽千千蘿衣的。蘿衣不在的話,雀兒,你聽葉清歡的。”


    孔雀兒點頭如啄米,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落在了最底層。


    “白公子,國主他不會為難你吧?”


    “不至於。我能感覺出來,他對我是真心的。”此言雖然有些怪異,但確實白鈺憑借玲瓏心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哪怕那日在心宿林中生死相向,他也沒有感受到來自宣粱的惡意。


    “那麽你們自己多加小心,我去了!”


    言罷,白鈺徑自從殿外飛掠而去。


    孔雀兒則抹著眼淚嘟著小嘴,跟著葉清歡走了。


    離開新城不久,白鈺停在一棵鬆樹的樹梢之上,手腕一翻,從巡天石中摸出一粒小小的珠子來。


    正是他從藍田島帶走的喚靈石。


    當初,他將喚靈石中積蓄萬年的靈力灌輸到巡天石中,才能須臾橫跨萬裏,從藍田島去到中州城。但他對巡天石的掌控尚不熟練,一下子與目標偏出去千百裏是常有的事情。和夭夭一起迴中州時,他連西漠都順便走了一遭。


    這也是白鈺先前沒有使用此等妙術的原因。但眼下事態緊急,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白鈺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一陣溫和的藍光閃過,好似撣去灰塵的大手。片刻之後,便隻剩下空空蕩蕩的樹梢在風中搖擺。


    數日之後,白鈺抬頭望望高懸與城牆之上的“金鱗”二字,又低頭看看自己掌中光芒暗淡了些的喚靈石,不由得暗罵自己愚蠢。


    還不如自己走過來呢!這一路上尋方向、傳送的時間,足夠他步行來到這金鱗城下了。


    收拾收拾心情,他向城中走去。


    金鱗城通體以水藍色的岩石砌成,同陸城一樣是一座橫跨江岸的水上之城。金鱗城在規模上要小上許多,但散落街道各處的噴泉、水池、瀑布,以及造型各異的雕像,讓此城顯露出一種別樣精致的風情。


    行走間,他察覺到城中氣氛似乎有一絲不對勁。


    城中行走的男女老少皆是麵色悲戚,還時不時有妖哭倒在地。


    “大哥,金鱗城裏可是出了什麽變故?我這幾日一直在外頭,迴來發現……”白鈺找了個看起來比較憨厚的熊妖打探情況。


    那熊妖抬起眼皮望了望白鈺,狠狠地抽了抽鼻子,才啞著嗓子說道:“娘娘被外頭青丘的逆王給行刺嘍!宮裏傳出來的消息……好像是快不行了!”說罷那熊妖重重歎了一口氣,陰鬱著臉走了。


    “娘娘?莫不是金鱗王?”白鈺暗自思忖,笑麵虎的爪牙竟滲透到了這裏?宣粱不是應該也在此處麽,他又?


    正盤算著,那熊妖又倒退兩步迴來了:“小兄弟,你要是從外麵帶迴來什麽對娘娘的傷勢有好處的天材地寶的話,就快送到宮裏去吧!整個金鱗國都會感激你的!”


    白鈺客客氣氣地拱了拱手:“在下正有此意!對了,不知青衣王可在宮中?”


    熊妖先是一喜,隨即又搖了搖頭:“青衣王正寸步不離地照料著娘娘呢!唉,連他老人家都沒什麽辦法,你的寶貝……算了算了,你還是快去試試吧,說不定就有用呢!”


    白鈺謝過熊妖,徑直往城中心那座高高的建築物走去。


    隔著老遠,地上便跪滿了為娘娘祈福的臣民。白鈺見之,心裏又生感觸。


    金鱗娘娘,定是一位仁慈而又英明的王!


    相比之下,宣粱雖能讓青丘安定繁榮,卻不能獲得青丘的民心。


    他尋了個人少的角落,一個翻身跳進了宮牆。王殿很好找,它外麵圍滿了披甲帶刀的護衛。在宮牆間低頭穿行的宮女已經換上了孝服。


    白鈺正思忖著到底是光明正大求見還是悄悄摸進去時,一股大力突然從他身後襲來。他隻覺得身子一輕,眼睛一花。當反應過來時,他已置身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


    “我當是哪隻小老鼠,原來是你!”宣粱戲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隻見他身披紅衣,眉間還殘留著“川”型的紋路。應該是見到白鈺,才舒展開了眉頭。


    白鈺做賊被抓了個現行,不由得臉上一熱,當即岔開話題:“你修為恢複了?”


    宣粱輕輕搖頭:“最多恢複了三成。要打迴青丘,還遠遠不夠。”


    “你老婆……”白鈺本意是想安慰宣粱,順便問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誰知,他竟問出個叫他咬牙切齒的答案來。


    隻見宣粱沉默片刻,才勉強笑了笑:“對你我沒什麽可隱瞞的。是我取了她的妖丹和精血,來恢複修為。”


    “我……在和她歡好之時,咬斷了她的喉嚨,挖出了她的妖丹。”


    白鈺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細細品味之後,隻覺脊背發寒,不自覺地連退了好幾步。他指著宣粱,連說了幾個“你”字,卻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若非實在別無他法,我也不願行如此下策!”


    “啪!”


    白鈺竟是狠狠地扇了宣粱一耳光。


    “我起先還敬你是個長輩。今日卻做出如此不倫之事!”白鈺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扭頭就要走。他怕再在此地待下去,自己翻騰的氣血又要惹出禍端。


    宣粱與守空守靜二人之爭,尚且可以理解為道爭。大道爭鋒,死而無悔。況且宣粱並未真直接取了二人性命。於白鈺而言,他隻悲,不憤。


    如今,宣粱卻為一己之私在枕邊人敞開心扉之時對其拔刀相向。


    白鈺幾乎可以想象金鱗王的絕望。


    前一刻還柔情蜜意的情郎,眨眼間變成了催命的羅刹!


    “你我隙末兇終,再無恩義!”


    正當他要跨出殿門時,身後卻傳來宣粱癲狂的笑聲。


    “你以為……我想麽?青丘將亡,千方大山亦難幸免,連你的神州也要生靈塗炭。小卿婦人之見,隻會勸我偏安一隅。普天之下還有誰是我的道友?除了自己,我還能靠誰?我還能靠誰!”


    白鈺邁出的腳步停在了空中。


    笑聲漸漸低沉。


    宣粱低頭,攏了攏錦卿鬢角散落的碎發。金鱗王妝容盛大,紅唇嬌豔,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


    就好像……還活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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