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湯靜塵，張媽就怔了怔，隨即站起來想逃。
不過這窩棚人擠人的，走兩步都費事，更別說跑了，張媽根本走不脫。
而且湯靜塵今非昔比，看出她的意圖，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她胳膊，沉聲道：“我出來就是為了找你，你別想躲，我還有好些話要問你呢。”
其實湯靜塵最初並不能確定這就是張媽，因為變化實在太大了，她實在不能把眼前的貧苦老婦跟昔日湯家女管事聯係起來。
所以她隻是詐了一下，如果張媽否認，她隻會認為自己認錯了人，可張媽定力不足，又沒多少心眼子，見到舊主立即就想逃跑，等於是變相的承認了。
“大小姐，娘娘，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啊，您饒了奴婢吧。”張媽忽然跪下開始磕頭，她嘶啞著嗓子哭喊，驚動了許多人，他們都轉動著呆滯的目光看過來。
湯靜塵心裏恨極了，這張媽不是不懂規矩的人，卻還不管不顧的叫破自己的身份，她是想幹什麽？
她很少威脅人，此時卻破例了，“你要是不想死，最好把一切都告訴我，不然我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張媽果然怕了，大小姐是主子，又是娘娘，弄死她比弄死一隻螞蟻都容易，而且宮裏整治人的手段，張媽都是聽說過的，昔日不過是感慨在宮裏當奴才還不如在外麵，此時卻要麵臨這些了。
她經曆九死一生，親眼看著老公兒子兒媳並孫子孫女死在自己眼前，早就嚇破了膽。
通過張媽的講述，湯靜塵就知道了春蘭一家的遭遇。
原來，早在去年她剛懷有身孕的時候，就有人來到湯家，自稱跟春蘭的爹是遠房親戚，說自己做生意賺了些錢，要求給春蘭一家贖身。
春蘭爹並不認識這天上掉下來的親戚，可又沒法懷疑，因為如果不是真的親戚，誰肯拿著大筆的銀錢給別人花用？而且那親戚說了，因受過春蘭爺爺的恩惠，所以特來報恩。
最重要的是，那親戚告訴他們，贖身後就不再是奴仆了，孫子就能讀書認字，有機會進學，哪怕隻考個秀才，他們家也算翻身了。
大清規矩，奴仆贖身，第三代可以考科舉。
看著活潑可愛的孫子，春蘭爹就動搖了，他一直都覺得這孩子聰明伶俐是個讀書的材料，可惜自己是奴仆，如今有這樣的機會，就想給孫子謀個出路。
湯靜塵的父母都是善良的人，就把賣身契給了，連身價銀子都沒要，還歉疚的表示春蘭如今是宮女，得按宮裏的規矩行事，年滿二十三才能放出來。
那親戚帶著春蘭爹和張媽，並春蘭哥嫂侄兒侄女一行人，住進了北城一所宅院，還找了個落第秀才教張家孫子讀書，一家人風平浪靜的住著，直到舊年春節前夕。
“那天我肚子不舒服沒有吃飯，他們吃了都死了，連那教書先生都沒放過，整個宅子的人都死了啊。”張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見大事不妙，趕緊逃了出來，沒地方去，一直躲在那窩棚裏。”
算算日子，那正好是自己生下死胎前後。
不用多問湯靜塵也知道了，那所謂的親戚給春蘭一家贖身，就是為了牽製春蘭，直到她再也沒有利用價值，自是不容許他們再活著。
“春蘭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些的？”她沉聲問張媽。
“啊？”張媽一臉茫然，隨即攥緊了湯靜塵的衣角，“娘娘，大小姐，春蘭不知道啊，求您不要遷怒於她，她在宮裏什麽都不知道啊！”
湯靜塵冷笑，“她什麽都不知道，你見了我跑什麽？”
張媽頓時就愣住了，“這……”
湯靜塵麵無表情，“說實話。”
江南王一直陪在湯靜塵身邊，此時卻忽然附在張媽耳邊，惡狠狠說道：“你不說，我就要了你那私孩子的命！”
張媽打了個寒噤，不敢置信的看著江南王，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這個連自己老公都不知道的秘密的。
江南王笑容越發陰森，“他還在湯氏老家對不對。”
雖然是問句，卻說的極是肯定，張媽不敢再懷疑，更不敢試探，抖抖索索的，又對湯靜塵說出一番話。
原來張媽一開始就覺得春蘭爹這個所謂的遠房親戚很可疑，但孫子畢竟是親孫子，她也是心疼的，就沒反對，不過自從去了那處宅院，她就事事留心，終於發現了一些端倪。
張媽不傻，相反還有些小心機，猜出來對方可能想利用自己這些人威脅春蘭陷害湯靜塵，因為他們一家人也隻有這點用處。
而後宮鬥爭的慘烈，張媽是聽說過一些的。
但，張媽不但沒想過提醒舊主，反而想入非非，覺得如果能辦成這件大事，自己一家人或許能得到更大的好處，直到全家被毒死，她才如夢方醒。
雖然逃了出去，她可舍不得死，她早年出過軌，有個私生子，彼時春蘭爹跟著湯父進京趕考，來迴將近一年，她瞞得嚴密，無人知曉。
後來湯父任了京官，她一家跟著進京伺候，沒法子把那孩子帶著，這些年一直牽掛著。
所以她很想迴老家，但因為沒錢，隻能先在窩棚裏藏身。
湯靜塵後來的遭遇，她一概不知，見她找來，還以為事情敗露，下意識的就想跑。
湯靜塵聽完，簡直都不知該作何反應了，她搖搖頭，冷聲道：“你這是咎由自取，全家死絕也不值得同情。”
江南王卻問，“那給你們家贖身的，你可知姓名，或者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張媽害怕江南王比害怕湯靜塵更厲害些，他問的問題不敢不答，側頭想了片刻道：“他自稱春蘭爹的遠房親戚，沒說過自己姓什麽，春蘭爹管他叫表哥。”
“至於特別的地方，他是個男人，我又是個出嫁的婦人，怎麽好盯著他瞧呢。”
江南王冷笑，“你連私孩子都有，就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了。”
張媽嚇得一哆嗦，立即道：“他左手小指斷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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