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的事跡戛然而止,再也沒有隻言片語流傳民間,如此又過了許多年,這個朝代的末代皇帝荒淫無道,農民軍揭竿而起,朝代更迭皇宮換了新主,窈娘的故事就更無人提及了。


    不知從何時起,竟有人開始給窈娘修建廟宇,還有少女去求拜,希望自己也能遇到如南朝皇子那樣的人,許給自己一生恩愛以及榮華富貴。


    湯靜塵從知道這件事起,就對這等行為嗤之以鼻。


    這窈娘無疑是有膽有識有情有義的,可以想象的是,那南朝皇子並非流連她的美色,而是利用她的身份在她房內籌謀迴朝篡位,而她也竭盡所能的給予了幫助和掩飾。


    南朝皇子星夜迴國,也是窈娘冒著生命危險掩護了他,不然若北朝皇帝察覺端倪,不但這南朝皇子計劃敗露,窈娘也是要被處死的。


    南朝皇子進攻北朝,最危險的其實還是窈娘,因為北朝皇帝隨時都可以處死她,或者把她當人質來威脅南朝皇子。


    不過不知為什麽,當時的北朝並沒有這麽做。


    但,若窈娘真的被當做人質,不知那南朝皇子又會如何選擇呢,他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進攻北朝嗎?


    其後她進宮,雖然做了皇貴妃,可那樣的出身那樣的經曆,在滿宮世家女子的包圍中真的過得幸福嗎?若這南朝皇子真的愛她,為何不立她為後?


    湯靜塵淡然一笑,若真的愛她,又怎忍心讓她落入險境?


    皇帝並不知道窈娘,小貴子身為主子肚子裏的蛔蟲,早已去打聽了迴來稟報,皇帝歎道:“果然是奇女子,膽識計謀樣樣出色,最終也得了個好的結局。”


    湯靜塵心中一暗,果然男女對事情的看法是不同的嗎,她不由得道:“做了皇貴妃,就是好結局嗎?”


    “不然呢?”皇帝反問,“她可是名滿京城的花魁,封她做皇貴妃並昭告天下,那位皇帝必是頂著很大的壓力了,且以她的身份而言,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看著不遠處的窈娘廟,他繼續道:“幾百年後還有人羨慕拜祭,作為一個女子,這一生很值得了。”


    湯靜塵心中越發黯淡,方才因伉儷情深而生出的感動就消散了些,盡管在內心告誡自己,他是皇帝,是九五至尊,不能用普通人的想法來要求衡量。


    但,心底還是失落的。


    皇帝察覺了,低頭看著她,“怎麽呢?”


    湯靜塵急忙拉迴思緒,“沒怎麽,就是在想窈娘的事,對了,時間不早了咱們迴去吧。”


    有幾個少女結伴從窈娘廟中出來,嘻嘻哈哈的祝福彼此將來嫁得如意郎君富貴終生,湯靜塵心內越發歎息起來,難道女孩子們都想著富貴榮華,就沒人想過這榮華底下的困苦掙紮嗎。


    “你不想進去拜一拜?”皇帝說完又是一笑,“是了,你已經嫁得如意郎君,更有富貴榮華,不用再拜這窈娘了,她是民間傳奇,卻比不得你。”


    湯靜塵越發無語,默然半晌方道:“迴去吧,不然宮裏下了鑰,就算你是皇帝也進不去。”


    皇帝做了種種安排才出來,自是不會輕易暴露身份,而皇宮的鐵律,一旦晚間宮門落鑰,除非翻天覆地的軍政大事,不然絕不會打開,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皇帝也是要被攔在門外的。


    皇帝握緊了湯靜塵的手,“塵兒,宮裏隻有你,時時刻刻都為我著想。”


    湯靜塵不答,隻是反手握了皇帝的手。


    兩人剛要走,忽然不知從哪裏躥出來個和尚,拉住了湯靜塵定要給她算命。


    “這位女施主,相逢即是有緣,貧僧有句話要告誡,希望女施主能駐足傾聽。”


    湯靜塵簡直無語,瞥了身邊眉頭微蹵的皇帝一眼,玩心忽起,指了他對和尚笑道:“你先別忙著告誡我,你且先給他算算,看看他什麽時候能做官,也讓我沾光當個誥命夫人。”


    “胡鬧。”皇帝眉眼含笑,寵溺的看了湯靜塵一眼,卻沒有阻止。


    和尚聽了,就上下打量皇帝片刻,忽然就變了臉色,“這位公子,若是貧僧沒有看錯,乃是大富大貴的麵相啊,這個富貴已極,非是普通人所能有啊。”


    湯靜塵和皇帝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睛裏看見了驚訝,難道這和尚真的有些道行?


    和尚繼續道:“不過嘛,公子雖然是個富貴命,還需要有緣人加持,不然隻怕是有命無運,天大的富貴也消受不了太久。”


    皇帝麵色微變,湯靜塵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因為這和尚說的,就是他所擔心的,天大的富貴也消受不了太久,他這些年如履薄冰,在太後麵前戰戰兢兢,不就是擔心會失去皇位乃至性命嗎?


    湯靜塵忍不住問道:“那麽,有緣人是誰呢?”


    和尚雙手合十,“既是有緣人,自然有緣就可相遇,緣之一字妙不可言,等遇到了自然就認出來了。”


    湯靜塵先還有幾分希望,覺得自己就是皇帝的有緣人,此時聽了和尚的話就知道自己不是,不免又問,“可有特征?”


    和尚道:“遇到了自然知道。”


    眼見湯靜塵麵色難看,皇帝眉頭皺得更緊,“胡言亂語,不必聽他的,咱們走。”


    湯靜塵不肯走,對和尚道:“你不是還有話要告誡我嗎?”


    “這位小娘子,貧僧隻有一句話,凡事不可強求,若太過強求,當心被有心人利用。”


    “那……那……”湯靜塵心中方寸大亂,隻覺得有無數問題要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問。


    和尚已經飄然而去,隻留下最後一句話,“你要當心啊。”


    這句話說得語焉不詳,也不知是對皇帝說的還是對湯靜塵說的。


    因為這個插曲,出宮的喜悅變做了焦慮,迴宮的路上皇帝和湯靜塵都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


    有緣人,有緣人,湯靜塵心底默默念叨著,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不知那有緣人是何等身份,他說您遇到了就會知道。”


    皇帝心裏顯然也有些亂,和尚雖然沒有明說什麽,卻句句都精準切入他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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