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殿,窗明幾淨,鏤窗錦榻上,清俊的少年不膩不醒,安詳得仿若在沉睡,絲毫不知床榻之外,正是暗潮洶湧。


    錦瑟縮在床頭,正視圖努力削減自己的存在感,爪爪裏揪著小皇帝的被角,完全沒有發現小皇帝的半個身子都已經露在外麵,看得阿蠻頭上青筋畢露。


    錦瑟委屈又無辜,一臉的淒風苦雨。


    她冤哪!她簡直比竇娥還冤呢!這毒是原主下的又不是她下的,她好好一個絕色美女穿到這裏福沒享到不說,天天還要為被剝皮喂狼而膽戰心驚,她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


    那原主就好了,要是跟她交換了身體,這會兒說不定正霸占她的席夢思,消費她的信用卡,拿著她的手機躺在床上狂刷花美男,用五花八門的消費與娛樂盡情撒潑……


    而她連個絕味鴨脖都吃不到!


    她簡直太慘了,她都這麽慘了,反派大佬還要瞪她,嚶!


    死寂蔓延,沉默無聲,清風殿裏似有數股狂風正在席卷,火藥味與刀鋒聲讓人唿吸困難,阿泱與錦國公一臉興奮,仿佛下一刻就要跪下衝上宮白山唿萬歲。


    阿蠻與陸明輔神色扭曲而絕望,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越發覺得上宮白是有恃無恐,一想到此刻皇宮內外都被上宮白把持,陸明輔蒼老的臉就慘白幾分。


    完了。


    上宮白神色平靜,對這殿中的暗潮洶湧、電光火石視而不見,隻是盯著錦瑟的眼神透著絲絲危險。


    許久,上宮白開口,“……陸明輔年紀已大,不可沾染病氣,來人,將陸明輔帶去偏殿休息,請諸位大人也迴府,陛下明日便可安然無恙,不必驚慌。”


    小皇帝要是有恙,那這國家豈不是要落在他手上?那他豈不是要朝乾夕惕連覺都睡不好?


    無論如何,總得先把那討人厭的小侄兒命保下。


    然而此話剛出,陸明輔就勃然變色,他盯著上宮白切齒咬牙,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將那些掏心窩子的粗話憋了迴去,道:“攝政王不必擔心,陛下無故昏迷,老臣若不見到陛下清醒,恐將心神不寧寢食難安,還是守在這裏就好。”


    上宮白一眼就看出陸明輔的想法,他皺了皺眉,正要說話。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老梆、咳,老兄啊,”錦國公突然開口,眼神滾燙地上前,一把抓住陸明輔的膀子,“陛下年幼,卻最是敬老愛賢,老兄若是沾染病氣倒了,那陛下不得傷心欲絕?”


    錦瑟連連點頭,從她進來開始,這老家夥就相反設法要把她趕出去。她是醫學碩士又不是漢語言文學博導,看人治病還行,唇槍舌劍那就差點,沒辦法,隻能嚎啕大哭胡攪蠻纏拖延時間。


    “是啊是啊,爺爺說得對,陸大人快去休息吧,您年紀大了,萬一怒火攻心,氣個半身不遂那多不好啊?”本著醫者仁心,錦瑟謹慎開口。


    她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其他意思,但不知為何,錦國公看向她的眼神裏卻多了幾分詭異的讚賞。


    錦瑟:“……?”


    錦國公按住陸明輔,好孫女!這話忒合你爺爺胃口!


    上宮白看著這爺孫兩個,無言以對,倒也不必詛咒得這麽明顯。


    陸明輔更是氣得吐血,他是世家文人出身,對錦家這群跋扈蠻橫的武家子素來沒什麽好感,怒目猙獰地瞪向錦瑟,“皇貴妃娘娘!陸某年紀雖大,卻是老當益壯!”


    錦瑟被嚇了一跳,將小被子抓得更緊了,“您別生氣,消消火,當心腦溢血啊。”


    陸明輔:“……”氣煞老夫!!!


    “我說你這老小子,我孫女關心你呢,你這什麽態度?為老不尊!”錦國公不滿意了,拉住他就往外走,“這事我得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你這脾氣啊,年輕的時候就古裏古怪,腦子裏有八百個彎,咋啥事都往壞處想?來來來,我們出去談談心,交流交流皇恩浩蕩……”


    陸明輔幾乎是被拖著走,目眥盡裂,“錦環你這莽夫,速速放開本官!你、你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陰謀詭計!陛下乃是天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是社稷之尊!你們、啊!”


    “還吵!”錦國公不滿地捂住他的嘴,直接把人架走,“陛下身體要緊,你這老小子,恁的囉嗦!走了!”


    陸明輔氣急敗壞,眼見自己被拖出了門,頓時滿臉絕望,老淚縱橫——先帝,先帝!陸鎮愧對於您啊!您放心,陛下一去,陸某絕不獨活!


    錦瑟看著錦國公剽悍地將陸明輔架走,一時間目瞪口呆。


    我類個乖乖,老爺子這脾氣可太對他胃口了!這跟她在醫院裏抓病患簡直一模一樣!快準狠!


    她正暗暗讚歎,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嗬。


    “阿蠻總管,”不知何時,阿泱手裏時常撥弄的佛珠已經纏上了阿蠻的雙手,兩指一撥,冷笑著從那袖子裏抽出一把銀白匕首,“天子臥榻之旁,總管卻身帶兇器,不合適吧?”


    錦瑟:“……?!”臥槽?原著有說過阿泱是武力型智囊嗎?她怎麽不記得?


    阿蠻臉色灰敗,一雙冷眼死死瞪著上宮白,寒聲道:“王爺,先帝對你何等寵愛,您卻如此對待他的兒子,您良心上過得去嗎!陛下才是名正言順的萬乘之尊,您以為今日之事就一定會天衣無縫嗎?!”


    錦瑟懵了一下,再看向上宮白,頓時有些心虛。


    她聽出來了,阿蠻他以為小皇帝出問題是攝政王的手段。難怪上宮白要瞪他,這麽一想,錦國公跟阿泱的反應也就說得通了。


    嗯?


    等等!


    這麽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除掉小皇帝走上人生巔峰從此躺贏的機會就在眼前啊!錦瑟目光大盛,她完全可以坐視小皇帝就這麽睡死……


    死……


    呃。


    上宮白充耳不聞,懶懶一揮手,找了個位置坐下,“你想多了,”他解釋道,“本王要篡位,不用等到現在。”


    篡位二字一出,房間裏的氣氛徹底冷絕。


    阿蠻沒想到他竟如此坦白,冷笑一聲,也是,如今是撕破臉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王爺說得倒是好聽!”阿蠻突然掙紮起來,眼裏光芒惡毒,“先帝去後你把持朝政,將陛下視作傀儡,三師太傅皆不設,打的什麽目的,你自己知道!亂臣賊子,竊盜權位,你以為天下人都是瞎——啊!”


    “你很吵。”阿泱掐住他的脖子,微笑著看向錦瑟,“娘娘放心,我這就去解決了他。”


    錦瑟瞪大眼,後背躥上寒氣,看著那平素撥弄佛珠也好似懶怠用力的手,咽了口唾沫,“解決是……”殺了?


    阿泱道:“放心娘娘,奴婢有分寸。這太監還有用。”皇帝病逝,總要留個能貼身之人傳達小皇帝的“遺言”,好給上宮白讓位。


    錦瑟:“……哦。”阿泱好可怕,她不敢說話。


    阿泱雷厲風行,將阿蠻從後麵帶了出去。錦瑟頭皮發麻,總覺得阿泱提著阿蠻的動作像是提著就要被拔毛放血的雞崽子。


    輕而易舉!


    我的個乖乖,她身邊到底是些什麽人啊!阿泱這麽厲害,錦家太爺這麽強勢,原主居然還能作死一家人,簡直有點不可思議了!


    不過也正常,畢竟小說都是為主角服務的嘛。


    她咽了口唾沫,收攏神識,看向上宮白。殿中隻剩下他們兩人,哦不對,還有一個昏迷的男主。


    “王爺……”現在正是謀朝篡位的好時機啊!


    上宮白卻不說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掌心,熱煙嫋嫋,他捧著茶杯取暖,涼絲絲地看了眼錦瑟。


    錦瑟眨眼,“王爺。”


    上宮白皺眉,“有事?”


    廢話,當然有事!這麽好的機會,你倒是過來動手啊!難道讓她來不成?錦瑟嘴角一抽,訕笑道:“王爺,您看陛下這……是您來,還是我來?”


    她是醫生,救人救了千八百,就沒幹過殺人這事。頂多隻能旁觀。也別說她冷血,噩夢中被扒皮的痛苦實在太真實了,那種痛苦已經遠遠超越了人類所能承受的生理極限,她想活。


    上宮白眯了下眼睛,卻淡淡道:“你來。”


    錦瑟臉苦。


    “本王不介意奉你為女皇,往後西晉國泰民安就靠你了女皇大人。”上宮白看好戲道。


    錦瑟:“……”


    錦瑟臉色僵硬,“不是,王爺這事可開不得玩笑。錦家何德何能,這天下當然還是要有能者居之,您……不就挺合適嗎?”


    這廝不會是在測試錦家的忠誠吧?錦瑟狐疑。


    誰想上宮白側了側身,仿佛害怕血濺到自己身上,默默別過頭,“皇貴妃娘娘動作可以利落些,本王還等著迴府用午膳,也好草擬稱臣奏折。”


    錦瑟:“…………”


    “王、爺,”錦瑟眼皮輕跳,“您別開玩笑了。”讓她當女皇,是尊卑把整個國家都建成醫院嗎?


    上宮白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表情,淡淡的輕蔑,他斜睨著錦瑟,不著痕跡地莞爾,“本王為何要跟你開玩笑?上宮絕是死是活與本王有何關係?本王年紀大了,隻想頤養天年。”然後離你遠點。


    你特麽才二十三頤養個鬼的天年!


    錦瑟氣結,一語不發地盯著他,良久,輕吸口氣,嬌美的臉逐漸嚴肅,眸若點墨,烏黑透亮,“王爺,您此話當真?”


    上宮白頓了一下,看著女子淩厲突顯的冷眉,挑了挑眉,“……你敢做,本王倒也不介意為你逆世而行。”


    錦瑟忽地冷笑,從袖中拿出一隻青花小瓷瓶,到處一粒豔紅朱丹,塞進了小皇帝嘴裏。


    砰。


    “……”茶杯輕輕頓在桌上,上宮白站起來,行至床邊,看著自家小侄兒,五味雜陳,“你喂了什麽?”


    錦瑟幽幽道:“自然,是讓你我都能滿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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