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林曉窩在被子裏,十分精神地找阿雙聊天。


    自從阿雙能在白天出來以後,反而越來越不活躍。


    今天逮到了阿雙,她就很想和她講講最近發生的一切。


    這些日子在齊述那裏學了很多新知識,還聽了不少新鮮故事。


    尤其是齊述講的西遊記,她覺得有趣極了,就迫不及待想與阿雙分享。


    “齊述說,孫悟空大鬧天宮以後,被煉丹爐煉出了火眼金睛……”


    “我覺得我就有火眼金睛,要不然也不能發現那隻惡鬼!”


    “不過阿雙你知道嗎?”


    “以後吃桃子就不能喝酒了!”


    “齊述說了,孫悟空就是混著吃了太多,才會身體燥熱上火,衝動之下沒有來得及好好想個計劃……”


    “要不然他造反肯定能成功!”


    林曉複述起來眉飛色舞,還帶上了不少自己的理解。


    隻是阿雙聽完很是沉默。


    西遊記?


    有點耳熟,但聽著又好像沒那麽熟了。


    齊述講的都是什麽玩意?


    這故事真是這樣的嗎?


    不過……


    桃子和酒一起吃,原來不能中毒麽?


    那下次不用了。


    阿雙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很快又有點想變成個聾子。


    “齊述說”、“齊述說”……


    她覺得林曉著了魔。


    就算齊述本性不壞,也不至於天天掛嘴邊吧?


    她已經能分清,這個齊述不是她的仇人,就沒必要再給她洗腦了。


    林曉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自顧自地說著。


    她覺得阿雙在她身上很孤獨,所以想把自己的生活悉數講給她聽。


    聽著林曉無憂無慮的講述,阿雙也不自覺露出微笑。


    真好啊。


    一切都還來得及。


    因為林曉講得生動,讓她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


    她似乎變成了她,也能感覺到她的所有歡樂與興奮。


    還有她的成就感。


    她真的可以畫出那麽漂亮的畫啊……


    可是這美好的世界裏,‘阿雙’又是什麽呢?


    她不敢深想。


    混亂的記憶中,隻有痛苦在持續。


    但她一個人承受就好了。


    她也……還有事沒做完。


    林曉在絮絮叨叨中,終於成功把自己哄睡著。


    等月亮高懸,趴在院子裏同樣睡著的大黃,耳朵突然機警地豎起來。


    它快速翻起身查看。


    夜色中,掩住的門縫透進來一道亮光。


    院中空空蕩蕩,大黃驚疑地嗅了嗅,才解除警惕迴到林曉屋外的窗簷下。


    第二天醒來,林曉才發現窗外開始飄起小雪花。


    冬至這一天,喇叭歡快通知社員們不上工的消息。


    林曉倒是沒怎麽在意,因為除了搶收,平時她也不上工。


    倒是腰酸背痛,有一種半夜翻山越嶺趕了一晚上路的感覺。


    她這打得死野豬的體格,居然感到雙腿變沉重了不少,靈活度大打折扣。


    還是晚上睡覺太不老實,估計是又抻著筋了。


    林曉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在她爹麵前過了明路,也消除了她爹對齊述的偏見。


    吃完早飯,林曉就在林二勇欣慰的目光裏,提著個南瓜出門了。


    這南瓜是她爹硬塞的,說是冬至了給齊述送點菜。


    林曉昨天沒想起來上山挖野菜,想了想也就接住了。


    最近在齊述那裏吃的糖太多了,她確實有點心虛。


    今天出門太早,加上不上工,齊述這會兒並不在豬棚。


    林曉也就幹脆抱著南瓜,大喇喇地來到知青院外。


    沒想到最先撞上的是白程。


    白程看著門口抱著南瓜的林曉,第一反應是抱頭想跑。


    轉念一想,他都改過自新了,還怕什麽?


    林曉現在的目標又不是他。


    克製住本能後,白程又看到門外另外兩個村裏的姑娘,露出一臉了然的神情。


    “都是找齊述的是吧?”


    幾人同時點頭。


    心裏泛酸,但惹不起的白程,客客氣氣道,“你們等著,我這就去喊他。”


    以前姑娘們都是來看他的。


    自打齊述來了,養起了豬,又治好了病,再加上他源源不斷寄來的包裹,在村裏風頭明顯勝過自己太多。


    但想到剛剛看到的林曉,他又幸災樂禍起來。


    讓這小子招桃花,就等著被收拾吧!


    當初他可不就因為這挨的打麽?


    被他心裏叫了無數遍‘母老虎’的林曉,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另外兩人。


    看著眼熟,好像有一個是村支書的孫女。


    她們一人手裏端著碗餃子,一人提著一籃雞蛋,顯得她懷裏那個南瓜很是寒磣。


    看白程的表現,似乎不止她們來找過齊述。


    之前怎麽沒發現呢?


    說不上來什麽感受,林曉隻是有些鬱悶。


    她就阿雙和齊述兩個朋友,這也要來搶嗎?


    她其實也知道,齊述在村裏風評還不錯。


    因為養豬上技術過硬,所以就算勾走了村裏女娃娃的心,也沒有受到苛責。


    畢竟他沒有亂搞男女關係,對孩子們也好,很容易得到社員的好感。


    現在的齊述和阿雙說的有點像,但也不像。


    他確實對誰都溫柔,說話聽著有種描述不出來的感覺。


    陽光積極,善解人意,反正很討人喜歡。


    尤其是村裏的大爺大媽。


    經常有人給他送吃的喝的,但往往是心存憐愛的嬸子。


    也的確有人幫他幹活,但都是些感歎他高覺悟、有誌氣的長輩,諸如徐老頭。


    村裏男同誌不太喜歡他,但又總是莫名其妙地,針對著針對著,就不自覺開始說起他的好話來。


    林曉就算再不了解,也知道齊述的好已經被更多人發現。


    就這本事,他當初怎麽好意思天天自怨自艾,在心裏說自己沒有朋友的?


    在她心煩意亂時,齊述終於出現。


    他圍著一條淺灰色的圍巾,眉眼間情緒很淡,但還是算得上溫和。


    隻是看見她以後,眼裏才多了幾分真實的笑意。


    他先是向她微微頷首,然後熟練地走到另外兩個女孩前。


    言語交談了兩三句,他接過女孩們拿來的東西,又從身上掏出什麽分別給了兩人。


    兩個女孩竟然沒有任何不滿,和諧地各自離去。


    背對著的姿勢,林曉眯了眯眼,還是沒有看清。


    ……其實她也不是很好奇。


    她們走後,齊述立馬大跨步來到林曉跟前。


    “你怎麽來了?”


    林曉表情冷酷地把南瓜推給他,“我爹給你的。”


    哼!


    難道她不能來?


    齊述手裏拿著幾張折起來的紙遞過來,彎著眼說著,“我正要去找你呢!”


    林曉定睛一看,居然是初三的試題。


    不用猜就知道是齊述自己出的。


    田地都放假了,齊述就想著給自己送卷子?


    林曉恨不得立馬把南瓜收迴來,就看見齊述沒忍住笑出了聲。


    “逗你的。”


    他又把試題卷起來插進衣兜,“這題還沒出完,明天才會給你。”


    這個年代,關係稍微親密些都容易被誤解。


    因此,他準備用它做名正言順的借口去找林曉。


    正好也能讓村裏人知道,林曉最近隻是在找他補習,畢竟傳的那些閑話不是很好聽。


    他把碗放到雞蛋的籃子裏,又接過林曉的南瓜。


    能看出身體素質確實得到了史詩級加強,齊述居然穩穩拿住了所有東西。


    知青院不方便驅邪,林曉正準備說在豬棚等他,就見齊述眉眼彎彎。


    他笑容很是幹淨,語氣有些期待。


    “冬至了——”


    “要不要一起去國營飯店吃餃子?”


    這才是他剛剛說,要找林曉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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