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軒這一去,算是徹底改變了京都的局勢。


    被軟禁的諸位皇子,後怕地想起頭上還有個隨口能定自己生死的人,哪裏還敢亂跳?


    皇家親情?


    這東西,隻有從前的暨軒信。


    不過現在的辰王,可就不信了。


    要不然也不會臨走前,給他們敲這麽一棒子。


    連皇子都安分守己,官員們更不敢吱聲。


    沒看到一半同僚還在大牢裏嗎?


    皇帝說是等暨軒迴來再處置,就把人遺忘在獄中。


    沒給優待,但也不虧待,滿心期待等著這群人問罪抄斬的百姓,逐漸地也不再天天守在天牢外。


    風舞並沒有受到影響,頂著準辰王妃的名號,在京都誰見了都得禮讓三分,跟一年前比算得上是揚眉吐氣。


    借著辰王府的勢,暗中的生意也更好做了。


    人心惶惶,但不耽擱吃喝。


    除了斂財,她做的更多的,是調配手中的金銀物資, 保障暨軒後路。


    有過雄安關的事,暨軒不會再相信如今的靖朝,更不會相信他的父皇。


    不過這一點暨軒倒是想錯了,皇帝這一迴真就什麽也沒做,甚至還幫著他壓下了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隻是那頭暨軒領軍鏖戰,這邊京都歌舞升平。


    科舉不僅沒受到影響,甚至皇帝力排眾議增設了一門武舉,全城津津樂道了小半個月才歇。


    至於齊述,暨軒一直將他藏得很好。


    之前作亂的孔家早被暨軒處理幹淨,除了自己人,沒有人知道齊述和暨軒有幹係。


    因此在京都詭異的平靜中,齊述還能若無其事地跟著養豬的姐姐們,偶爾進京都看看戲,吃點新奇的美食。


    順便還能去各個慈濟堂幫幫忙。


    暨軒並沒有將所有影衛全帶走,京都總還是要留些人的,不管是各個產業的運轉,還是自己的隱藏勢力,都要留人維持和看護。


    就風舞那招人眼紅的大生意,要是沒暨軒的人保駕護航,早不知道遭多少覬覦爭奪了。


    巧的是,留下的人裏,正好有齊述比較熟悉的‘影十八’。


    自從她專業能力受到全體影衛的質疑,這迴是所有人集體投票,意見格外統一地將她留下的。


    尤其是被占了代號的十八,憤憤然連著影六的份投了兩票。


    齊述不傻,總不至於對著個演技不好的影十九,一年多時間了還猜不出來她的身份。


    但揭穿就沒必要了吧……


    畢竟知道影十九有多冤的,隻有冤枉她的人。


    暨軒這一去,時間過得像是變慢了,每一條從邊關傳來的消息都讓人格外揪心。


    這一戰,沒有以往好打。


    一是因為外族聯合作戰,目標並不唯一,挑著防守薄弱點四處搗亂。


    二是因為之前皇帝將駐守的邊軍打散亂調,現今暨軒手下軍隊雜亂無章,沒那麽好管。


    因此拉鋸了兩個月,也遲遲沒有好消息傳來。


    不過之前的邊軍,要征召還是容易的,跟著暨軒出生入死,他們格外信服暨軒,身上都帶著暨軒的印記,更別提這一年多裏,京都一直在輸送銀糧養軍。


    但……沒有皇帝的命令,無故集結可視作謀逆。


    皇帝當然知道有配合的軍隊才好打勝仗,但沒有提過隻言片語。


    暨軒並不急,這反而給了他機會,將皇帝好不容易組起來的這支新軍隊收入麾下。


    齊述他們留在京都也不白待。


    專業的人辦事果然不一樣,或者說,做生意的人頭腦確實靈活。


    從前沒人在京都給暨軒揚名,拿了功績還要被傳無惡不作的謠言。


    現在有了風舞,加上齊述暗地裏打配合,全靖朝都快知道,他們的辰王殿下多麽愛民如子,多麽體恤百姓。


    病重之際還不忘請軍掛帥,如今正拖著病軀,將窮兇極惡的外族壓製在那三座城池中。


    哪怕不要軍權和軍功,也要還一生清廉的風丞相清白。


    頂著前太子和奸臣的壓力,仍不放棄為慘死的將士討迴公道。


    物極必反的道理體現地淋漓盡致。


    從前其他勢力在暨軒身上潑的髒水,現如今全成了打在他們自己身上的墨團。


    各種他們迫害暨軒的流言真真假假瘋傳,暨軒在京都的名聲空前絕後般壯大。


    奇怪的是,皇帝並不見阻攔,好像不在乎暨軒在民間已經被傳出‘真龍下凡’這種威脅他地位的名頭。


    齊述心中很是不安,皇帝這樣有恃無恐……


    一個冷清的年過完,轉眼就到了春闈。


    放榜那日,影十九擠進去看了一圈迴來,臉上還帶著惆悵。


    她提了一壺酒,和齊述一起坐在慈濟堂門口向內的台階上,看著院中玩鬧的孩童。


    今年賺得多,也有銀兩給所有孩子們換過年的新衣。


    影十九不知道是不是觸景傷情,突然長歎一聲,“若阿清還在……那張榜,就該有他的名字。”


    影十九說的,正是那日敲登聞鼓枉死的青年,亦是影一的血脈相連的阿弟。


    他還是幾年前盛極一時的‘小三元’,素有才名。


    但雄安關一役,影一隻堪堪帶迴了他未婚妻與他定情的半隻環佩。


    此後,他便一直在為雄安關冤案奔走,就連那賬冊,也是他熬得形銷骨立才破解出來。


    告禦狀,是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決定。


    好在,暨軒終究還是給了他公道。


    大軍出發那日,坐在暨軒身側馬上的影一,懷裏那包裹隻裝著一個骨灰壇。


    這次去雄安關,影一便帶著他去與未婚妻團聚了。


    影十九自言自語著,並不期待齊述的迴應。


    有了暨軒和影二的關係,她也將齊述視作自家人,迴憶起來並不避諱。


    她看著笑得天真的孩童們,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從慈濟堂一塊長大的,哪個不是兄弟姐妹呢?


    ……包括暨軒。


    慈濟堂,就是暨軒母妃最後留給他的東西。


    他們如此信賴暨軒,是因為他們和暨軒一塊長大。


    皇宮是會吃人的,尤其是母妃受寵卻又拒寵,多的是人看笑話。


    如果說他們影衛訓練要吃苦,那暨軒吃的苦頭怕是要抵他們十倍不止。


    那位貌美驚人,冠絕後宮的妖妃,急著更快讓孩子掌握更多的力量。


    齊述低眉聽著倚在門框上的影十九念叨。


    直到她說,“快三月了……殿下的生辰……就要到了……”


    齊述心頭一悸。


    是啊,還有幾天……


    之前謠傳六皇子生母因為給皇後下毒被賜死,其實隻有一部分是事實。


    她下的不是毒,是蠱,其目的是為了反擊。


    因為真正被下了西域奇毒的,是她剛出生的孩子。


    中此毒者,從未有人……


    活過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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