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出於嫉妒?”阿祝幽幽地道,“我不想被人看到,你給我老實點。”


    說著便在二人身周釋出結界,與外界相隔。


    她解開了對蘇彌雅身影的控製,但蘇彌雅還是無法使用任何靈力,動彈不得。


    “我不喜歡一個人一直說話,”阿祝道,“那樣可沒意思。”


    她想起曾經有一個人便是這樣,無論她說什麽,那個人都不說話。就算讓她控製了一切,也……沒意思。


    蘇彌雅短暫地喘息,仿佛聽不見青桂宮中的聲音,她就可以不必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開口了,肝腸寸斷:“你為什麽要傷他的心?”


    原來三天前祁川的心神大亂,是有這麽大的事瞞著她,瞞著六合。


    複活魔尊,他知道他在做什麽嗎?而此刻,他又在做什麽……


    “我的附禺,對我最是衷心。若是別的女子,我都可以給他,但是,”阿祝一字一頓地道,“你不行。不過……以他的性格,明天之後,他再也不會想娶你了。”


    沒錯,以祁川的性格,絕不會負人。


    “你想問床上被我施了障眼法的女子是誰?這不重要。不過……她自作主張,與附禺結的無妄之盟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小美人兒,看夠了嗎?”


    阿祝剜心刮骨的話語,還在一刀一刀地刺激著蘇彌雅的神經。


    可這竟使得她出乎意料的冷靜。


    唿,唿。


    她仿佛又聽到了那種掌風。


    這一刻她心裏不知怎的,浮現出的第一個人,是廣元子。


    師父說過,越是強大的控製術,越依賴與被控之人靈力的結合。


    於是她試著將周身靈脈倒逼,關閉靈力的出口——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她的真實實力,這功力她已修煉得相當純熟。


    果然,束縛在周身的控製鬆動了些,耳中也沒有靈力相抗產生的真空了。一絲一毫聲音,都聽得相當清楚。


    包括,魔尊暗暗以手中靈力操縱結界的聲音。


    “我眼前的是幻術吧?我絕不相信他會這麽做,”蘇彌雅冷冷地道,“甚至你也有可能是幻術。


    她豎著耳朵,在等魔尊一個片刻的遲疑,好讓自己從結界中脫身。


    “哦?”阿祝聽了這話,倒是饒有興趣,“對於附禺來說,這一刻可是真實的呢。我隻是打亂了他的心神而已。他為了救我,把自己弄得那麽虛弱……在他腦中虛造一日的幻象,對我來說不難。”


    “我怎麽知道,此刻我看到的不是幻象?我們的兩情相悅,本就是六合奇跡。我相信他對我忠貞不二。”


    阿祝心道,果然是長得美,腦子卻愚蠢。


    卻不知,她中了蘇彌雅的計。


    此刻結界中隻有她二人,魔尊如此設計於自己,這天婚背後必然有不可告人之事。


    蘇彌雅向來擅於隱藏心事,此時強忍傷心,將肝腸寸斷暫時收起,對她來說並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她見魔尊的靈力雖然是自己十倍百倍之強,行事風格卻有些詭異的稚嫩。於是決定一口咬定自己不相信眼前所見,想套出魔尊阻礙天婚的原因。


    “怎麽和你說呢?小美人兒,”阿祝戲謔地一笑,“你爹……”


    蘇彌雅的心狂跳不止,她知道接下的一句會驚天動地,但她必須忍耐。


    阿祝的手指故意玩弄著她耳上的水麟珠,她隻得和自己的本能博弈著。


    可是阿祝好像識破了什麽:“不告訴你,你猜。”


    “不論你怎麽故弄玄虛,”蘇彌雅忍得喉嚨發幹,“我都不會信的。我和祁川海誓山盟,他雖然隻有一世輪迴,但我們早已認定了此生的緣分,這種雕蟲小技瞞不了我。”


    如果魔尊深諳城府心術,二十萬年前她便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與隍及互換精元後,那個冒牌的仙帝似乎繼承了隍及魂魄中縝密的性格。


    但是魔尊一旦三元歸位,她便又變成了祝九陰,或者說,少女阿祝。


    阿祝不想讓夢海天劫發生,現在好不容易兩半劫衍都在她眼前,如果現在讓蘇彌雅死了,那一半劫衍會怎樣,她說不準。


    所以蘇彌雅不能死。


    但是天婚一成,兩半劫衍陰陽相合之時,內裏熾熱的能量便會融合到一起。


    到那時,天劫定無法避免。


    所以她必須讓二人生出不可挽迴的嫌隙。


    她認定了這麽做,兩人便會遠離對方。可這在她眼裏執著近乎癡傻的準新娘,令她煩亂不已。


    “愚蠢!”阿祝罵道,“你當真要嫁給一個殺了你爹的人?”


    就在阿祝神情激動的一瞬之間,蘇彌雅打碎了結界,騰身往洞冥台的方向飛去!


    一身金絲落霞,在夜空中一閃旋即消失。


    這時魔尊的話是真是假,她已無力分辨,不管爹爹在何處,自己必須留得命在才行。


    往洞冥台,她隻想趕緊趕迴冥界。


    但魔尊又豈能放過她?


    阿祝心裏暗道,這個女人隻怕不止這麽簡單,一定要將她帶迴去囚於碧昆海。


    循著靈息一路追趕,攔住了正要下洞冥台,往冥界去的蘇彌雅。


    魔尊虛按十指,數十股魔靈如無形的海水般朝蘇彌雅湧來。她剛要釋出仙罩,便意識到,來不及了……


    下一秒,周身已經被這海水圍繞,唿吸不得。


    情急之下,她放出水麟珠,以水麟珠的霧氣,將海水阻隔開來。


    有一瞬間,她想到水麟珠的來曆,心下一緊,隻覺得宛如隔世。


    “放了她!”


    突然出現的這個聲音,仿佛出現在前世。


    是祁川。


    可惜在這個時刻,蘇彌雅並不會想到剛才看到的,隻是他的幻身……


    短暫的四目相對,然後他便攔住了他的主人。臉上痛苦難耐,對他來說,血契越深,反抗血契之主便越痛苦。


    蘇彌雅來不及細想,她必須馬上離開天庭,可是魔尊一手阻住祁川,另一手放出一片火海,將洞冥台通往冥界的空路完全鎖死。


    蘇彌雅隻好拚死一搏,將全身靈力引到身周,形成極冰涼的一陣旋風,以這冰涼的遮罩,或能從熾熱火海中衝出一條路。


    而另一邊,祁川卻一手生風,如巨龍般攔在她麵前。


    “你這是何意?”蘇彌雅冷冷叫道,聲音中有恨意。


    “月兒!”祁川一麵抵擋魔尊,一麵禦風龍圍住了蘇彌雅。


    蘇彌雅隻覺得身體被往上一提,便瞬間飛到一個無底的懸崖上空。


    懸崖下雷光電閃,大雨傾盆。


    那是忘川之源,是曆劫下凡的出口。


    “下忘川源!”風龍吼道。洞冥台四周已成一片火海。


    蘇彌雅一咬牙,縱身一躍而下。


    風龍的嘶吼,是她跳下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忘川源中的雷電,仿佛在撕扯著她的靈力一般,她覺得周身使不出一絲力氣,隻能被動地承受著雷擊。


    忽然,身子好像被什麽托住了。


    在一個水蓮香氣的懷抱裏,雷雨電擊好像頓時被隔絕在外。


    她勉強地睜開眼,居然對上一雙桃花般的雙眸。


    “好巧啊,”白瑉說,“你也是來洞冥台摘桃花,不慎掉下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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