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知她初嫁時也頗相安。近年夫妻雖有爭吵,結果也是她占上風,並未受苦。尤其一路行來,見她孤身在家,還點上許多花燈。平日豪奢可想而知;本就有些看輕。再一想到分手時節情景和父女爭論之言,越發當是做作,本想還她幾句,又覺此行何事,救人要緊,難得舊情未斷,還有天良,未把我當成仇敵外賊看待,正好向其探詢,便笑問道:“你們莊中防備甚嚴,本不敢來,隻為我村中逃走一人,被你們誤認奸細,擒來此地,三日未歸,不知死活。此人無知蠢漢,不足為奇,但恐惹出事來,他家父母又隻獨於,一條命連著三條命。如蒙看我麵上,助我救迴此人,再把你丈夫對我新村是何心意,稍微告知,好作防備,更感盛情了。”玲姑聞言,強忍氣憤,想了想答道:“你是為沙豬兒來的麽?我本不知此事,他走後第二日,我才得知,心料是你派來,曾命下人給他酒食,莊主未迴以前不許拷打。就你不來,也想等他迴莊,勸其釋放。今日你想帶走,卻是不行。並非不肯幫你,也要替我想想。此時人在昔年桂花崖新建馬棚後麵牢洞之內,日夜均有專人防守。你一個人萬去不得,如還仍念舊情,請聽我一句話。對我變心,也難怪你,是我天生苦命,怨得誰來。至於秦迪,多不好是我丈夫,叫我幫你與他為仇,實是礙難;但我也決不壞你的事,隻有從中化解。他如有什兇謀,我必盡力勸止,能夠不計前仇,兩不相犯,再好沒有;真要勢不兩立,那也無法。對你個人,遇到險難,自必盡心盡力,為你受害,也非所計。要是助你全村的人和他作對,他如因此喪亡,我靠何人?你又不會要我。”


    李強見玲姑說時,兩眼流淚,神情淒苦。聽那口氣,分明心中悔恨,隻要自己仍肯重修舊盟,便可作為內應。隻為素性好強,不肯明言,故意拿話試探,滿臉均是企盼之容。少婦風華,比起以前還要美豔,再一悲苦,越發引人憐惜,不由勾動舊情,生出憐意。方要開口,龍姑分手時關切愁慮神情忽然擁上心頭,後又想到二女前後相待情景,忙把心神鎮住,停了一停,慨然說道:“玲姊,我不騙你,我至今日,對你仍是愛到極點,無如福淺命薄,無福消受。以前的事,不去說他。自從分別以後,本定終身不娶,誰知姻緣前定,已與另一女子訂婚,今生已不再作他想。但我深知你那丈夫多行不義,無惡不作,他父子本就不免惡報。自從秦迪作了莊主,越發變本加厲,日夜圖謀,一麵勾結官府,招納亡命,一麵引誘新村人民,愚弄暗算,準備時機一到,殺人放火,吞並新村,使我全村的人永為他的奴隸。稍有不合,便加慘殺。我們便想苟安,也辦不到。


    近年又常派爪牙奸細到我村中窺探,逼得我們不能不作防衛;否則,我也不會來此。


    “我本不應請你泄機。不過,秦氏父子罪惡如山,萬無幸理,禍變一發,玉石俱焚。


    我們知你嫁人迫於無奈,並非心願,我更想要保全。事完之後,定必為你設法。你如深明大義,別的也不勞相助,隻請釜底抽薪,隨時化解。隻要人不犯我,我們決不致於先發。還有你丈夫近來殘虐土人,生殺任性,連他鎮上寄居的藥商也常被他暗中擒來,重則謀財害命,將其慘殺,輕則毒刑拷打,迫令為奴。遇到這類苦難的人,務要從旁解勸,保全一個是一個。


    “我今此來,豬兒必須救走。休看他那爪牙甚多,兇如虎狼,並不在我心上。況且這類事從未發生,賊黨決想不到有人如此大膽,深入虎穴,把人救走,自信出其不意,必能成功。我素來言出必行,你也知道,勸我無用。玲姊將來安危,卻在我一人身上。


    無論情勢多麽兇險,決不會傷你一根毫發。如肯寄居我家,我必視你為姊,奉若上賓;否則,你要如何便如何,無不盡心。”


    還待往下說時,玲姑深知李強愛之如命,別的女子決看不上,何況那日刺激太深,全村少女,更無一人勝過自己,新村就有幾個麵貌端正的,也談不到美人二字,何況全村中人,無論老少男女,終年勞苦,胼手胝足,多好看的人,終日曬在太陽底下耕作,風吹雨打,盡做粗學,也好看不了。細皮嫩肉,先辦不到。李強眼界又高,近聽人說,與一少女牧羊同出同歸,隻未訂婚,知道新村中人和以前桃源莊一樣風俗,男女婚嫁,均由本人選擇,真要雙方情愛,無不訂婚之理,分明李強胸懷大誌,想起前事痛心,正好有一村女愛他,故意借此遮掩,認定對方不忘舊情,隻要秦氏父子惡貫滿盈,生了變故,至多前恨未消,照著以前熱愛情形,性情為人,又所深知。隻要稍微做作,仍有破鏡重圓之望。聞言竟出意料,始而心頭直冒涼氣,宛如冷水澆頭,氣得亂抖;繼一想,他決看不上別人,也許那日父女爭論被他聽去,又做得太過,故意說些假話氣我,還想再試一下,忙把心氣沉穩,突然撲近前去,當胸一把抓住,氣憤憤說道:“你說我要如何就如何。以前嫁人,並非本心,我要的就是你。休說將來,此時說好,我把金銀貴重之物,今夜交你帶走,日內隨你同逃都可。如真娶了他人,豁出我命不要,今夜便和你拚了,免得過這監牢一樣的日子,終日煩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見你麵,還能忍受,好容易把你等來,要我放手,決辦不到。”


    說時,李強見她氣得花容慘變,聲音都顫,知她起初為圖享受,並懼狗子威勢,初嫁時節,還不覺得。日子越多,才知奢侈生活過慣無奇,心靈上全沒絲毫安慰,並有種種束縛,難於忍受。一見自己,立時勾動舊情。又聽另訂婚約,更生妒憤。心想:“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她雖負心,想起以前情愛,也真可憐。”正想這個糾纏比千軍萬馬還要難當,又不忍和她動強,隻得低聲喝道:“玲姊,你已嫁人,如何糊塗起來?我豈是金銀財寶所能打動的,如肯聽勸,由我去往牢洞把人救走,以後每隔些時前來看你一次,並非從此絕跡。好在路已走熟,這班狗黨均是廢物,來往容易。你丈夫隻對你稍微虐待,無論如何險阻艱難,也必把你先行救走。至於以前盟約,非我負心,你也知道,那年分手,你對令尊所說,想還記得,怎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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