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得重新適應附近的鄰居以及新環境，我們還得整頓這個家呢。”
“是、是啊……”
“多虧我對靈藥與專業學術的巡迴演講，我們能有足夠的生活費與搬家費，不過還是得精打細算，這是家庭主婦的責任！所以，對於家具的整理我不允許再多花錢！”
“家庭主婦啊……”
埃布爾對米蒂亞的自稱又驚又悲似的。
“從今天起，我也會學習做菜，所以別再說我什麽都不會了，要如何扛起一個家的家計，就得先從儲蓄與省錢開始！”
米蒂亞信誓旦旦地發起宣言，似乎可以聽見埃布爾內心的啜泣聲。
米蒂亞不想讓自己祭出的誓言成了空虛的笑話，那天起，她發憤圖強，請教鄰居、瀏覽書籍，使勁各個方法，也要學會燒得一手好菜。
最終，在米蒂亞鍥而不舍的努力下，有了一番成績，不再看見埃布爾搖頭或嫌棄的嘴臉了。
“米蒂亞，你果然是會進步的！我一直相信著你！”
讚不絕口的稱讚，頻頻從埃布爾嘴裏吐出，桌上的菜一點點減少，同居人不曾停下手邊的筷子。
“真敢說啊，還記得幾天前你怎麽評論我的嗎？”
“米蒂亞，大人有大量，別計較那些細節嘛。”
“這個時候才吹捧我是大人……”
米蒂亞很不甘心，盡管不甘心，至少自己總算能為這個家盡點心力了。
埃布爾白天是個商人，以米糧、穀物與玉米為其賣點，因為能言善道、平易近人的個性，在經濟運轉速度很快的這個時代，還算吃得開。
為此，米蒂亞覺得自己也得為了這個家付出些什麽。過去學會的知識幾乎快要不管用，淪為教科書記載的文物，所以家庭主婦不隻是她的責任，更是唯一能走的路。
順帶一提，他們能這麽快找到新的落腳處，也是因為埃布爾商人的職業打聽來的。
“看在你這麽辛苦，晚上還得忍受我的任性，就暫時放過你吧。”
“這倒是啊……”
埃布爾像是想說什麽，又不馬上解答，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心癢難耐。米蒂亞一下子就看穿這點，苦苦等待，她很清楚這個男人想說什麽就會說什麽……真有心事？
“米蒂亞……我想和你討論幾件事，可以嗎？”
然後，篤定了這一步非得跨出去不可，埃布爾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手邊的筷子放下了，如此堅定的一麵，米蒂亞也變得正襟危坐了。
“我在想……我們的關係會不會因為時間的流動而跟著變動。”
“啊？埃布爾……？”
“六年了……盡管已經是成年人的我，變化不會再像學生時期那麽劇烈，但米蒂亞，你真的從過去到現在都沒變過啊。”
埃布爾感慨似的迴憶起青春、風光時期，然而這些話聽在米蒂亞耳裏卻如同紮心的針。這種身體又不是她願意，憑什麽說得好像是可以選擇？
在這之前不是好好的嗎？願意接受魔女之身的是他，現在反悔的也是他？這是怎樣？衝突般的字眼不斷襲卷心頭，米蒂亞已經無法冷靜判斷了。
“所以，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之中非得有個人站出來不可。”
哪怕是無心的建議，都會壓垮米蒂亞理性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想幹嘛？”
“我想起了幾年前因為工作而得知本篤會修道院的一本書，據說那本多達三百二十頁的手抄書在一夜之間完成。”
過去的經曆宛若昨天發生，全麵覆蓋、汙染了米蒂亞對埃布爾的認識與心情，麵前的男人已經不是埃布爾，而是另一種會攻擊她的生物。
“以現代人的角度，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地方……那本書從頭到尾字跡、排版全都一樣，是不是證明了寫這本書的……”
“不是人嗎？埃布爾，你是不是想婉轉地說我也不是人？因為不是人類，所以沒有資格和你共進晚餐？”
“咦？不是這樣的……米蒂亞，我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現在離開了這個家，將沒有人會收留自己——米蒂亞的腦中當然不會有這個選項了。
比起殘忍、直白的對待，間接剝奪她權利與自信的才是更醜陋的惡棍。總有一天會對這種模式厭倦、生煩——成功催生出了米蒂亞的怒火：
“那你是什麽意思！”
瘴氣唿應了米蒂亞的憤怒，得到了確實的成長，邁進的第一步……
桌麵破壞，狂風四起，吊燈搖搖欲墜，一光一暗的閃動讓人聯想到靈異現象，然而靈異現象的始作俑者卻是自己。
一副談判破裂的現場，米蒂亞不顧一切揮出瘴氣，埃布爾被打進牆麵，動彈不得，簡直就是被處刑的犯人。
“米蒂亞……快住手。”
和樂的晚餐成了短路失控的機械工廠，延燒的火勢之雄偉，漸漸不是消防車能夠撲滅，埃布爾的聲音越來越低落，表情也不再是以往，總是洋溢著輕鬆讓人放心……
沒錯……現在的埃布爾，就和那些目睹米蒂亞魔女真麵目的家夥一樣，充滿著恐懼、敵意。
於是，米蒂亞作為理性的最後一道防波堤崩塌了。
全麵性的攻擊將這個家搗得天翻地覆，她根本不管誰會怎樣或是明天會鬧出什麽新聞，她隻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白光之中，她看不見那張平常已經見慣的臉，唯獨被力量擁抱的自己——
--
轉眼間，數年過去了。
如同一開始埃布爾所看到的米蒂亞，這個時間的米蒂亞依然維持著當年的外表。
魔女的詛咒就是這麽迴事，無論經過多少時間，外表與年紀都會被固定在那裏。
但是，或許在米蒂亞身上，不曾改變的東西可能不隻這些了。
任性、不願去理解同居人——那就是即便現在也是死性不改的米蒂亞了。
這麽多日子了，米蒂亞沒有一點得到改變。
不過，所做的事情已經有所差距了。
米蒂亞來到一座靠近海灘的洞窟。
這個洞窟平時不會有人來，成了最適合安葬的地方，盡管漲潮需要特別留意，擁有魔女之力的她依然能輕易在這種險境的環境，確立曾經珍視她的愛人的墳墓。
“因為我們是在這附近相遇並認識，所以我選擇了這裏成為你靈魂去向的最後一個地方……也許你可能已經不記得了：我的記性可是很好的啊。”
手邊準備了一個籃子，裝滿埃布爾喜愛的菜色，將其擺放墓前。
“你記不得也沒關係，隻要記得……我是這個家的家庭主婦，打掃、煮飯與家計管理，都是由我一手包辦！吃個痛快！盡量吃吧，埃布爾！”
將墓碑上的埃布爾兩個字當成對方本人，米蒂亞暢快地聊起天來。
“每年我都會來這裏探望你，去年也是，前年也是，大前年也是，已經成了我曆年的公事了，不過……恐怕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米蒂亞越說越沒有勇氣，不過該交代的終究要交代，對方究竟在自己數百年歲月中，建立了多少光跡，不是簡單的幾句感謝或喜歡就能帶過，更何況那個時候的自己還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
——米蒂亞……快住手！
當年的事發經過，如今又再一次在自己麵前複蘇。
——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快住手！
——住嘴！你們都一樣，自私的人類，你們全都一樣！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是、是啊……”
“多虧我對靈藥與專業學術的巡迴演講，我們能有足夠的生活費與搬家費，不過還是得精打細算，這是家庭主婦的責任！所以，對於家具的整理我不允許再多花錢！”
“家庭主婦啊……”
埃布爾對米蒂亞的自稱又驚又悲似的。
“從今天起，我也會學習做菜，所以別再說我什麽都不會了，要如何扛起一個家的家計，就得先從儲蓄與省錢開始！”
米蒂亞信誓旦旦地發起宣言，似乎可以聽見埃布爾內心的啜泣聲。
米蒂亞不想讓自己祭出的誓言成了空虛的笑話，那天起，她發憤圖強，請教鄰居、瀏覽書籍，使勁各個方法，也要學會燒得一手好菜。
最終，在米蒂亞鍥而不舍的努力下，有了一番成績，不再看見埃布爾搖頭或嫌棄的嘴臉了。
“米蒂亞，你果然是會進步的！我一直相信著你！”
讚不絕口的稱讚，頻頻從埃布爾嘴裏吐出，桌上的菜一點點減少，同居人不曾停下手邊的筷子。
“真敢說啊，還記得幾天前你怎麽評論我的嗎？”
“米蒂亞，大人有大量，別計較那些細節嘛。”
“這個時候才吹捧我是大人……”
米蒂亞很不甘心，盡管不甘心，至少自己總算能為這個家盡點心力了。
埃布爾白天是個商人，以米糧、穀物與玉米為其賣點，因為能言善道、平易近人的個性，在經濟運轉速度很快的這個時代，還算吃得開。
為此，米蒂亞覺得自己也得為了這個家付出些什麽。過去學會的知識幾乎快要不管用，淪為教科書記載的文物，所以家庭主婦不隻是她的責任，更是唯一能走的路。
順帶一提，他們能這麽快找到新的落腳處，也是因為埃布爾商人的職業打聽來的。
“看在你這麽辛苦，晚上還得忍受我的任性，就暫時放過你吧。”
“這倒是啊……”
埃布爾像是想說什麽，又不馬上解答，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心癢難耐。米蒂亞一下子就看穿這點，苦苦等待，她很清楚這個男人想說什麽就會說什麽……真有心事？
“米蒂亞……我想和你討論幾件事，可以嗎？”
然後，篤定了這一步非得跨出去不可，埃布爾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認真表情。手邊的筷子放下了，如此堅定的一麵，米蒂亞也變得正襟危坐了。
“我在想……我們的關係會不會因為時間的流動而跟著變動。”
“啊？埃布爾……？”
“六年了……盡管已經是成年人的我，變化不會再像學生時期那麽劇烈，但米蒂亞，你真的從過去到現在都沒變過啊。”
埃布爾感慨似的迴憶起青春、風光時期，然而這些話聽在米蒂亞耳裏卻如同紮心的針。這種身體又不是她願意，憑什麽說得好像是可以選擇？
在這之前不是好好的嗎？願意接受魔女之身的是他，現在反悔的也是他？這是怎樣？衝突般的字眼不斷襲卷心頭，米蒂亞已經無法冷靜判斷了。
“所以，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之中非得有個人站出來不可。”
哪怕是無心的建議，都會壓垮米蒂亞理性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想幹嘛？”
“我想起了幾年前因為工作而得知本篤會修道院的一本書，據說那本多達三百二十頁的手抄書在一夜之間完成。”
過去的經曆宛若昨天發生，全麵覆蓋、汙染了米蒂亞對埃布爾的認識與心情，麵前的男人已經不是埃布爾，而是另一種會攻擊她的生物。
“以現代人的角度，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地方……那本書從頭到尾字跡、排版全都一樣，是不是證明了寫這本書的……”
“不是人嗎？埃布爾，你是不是想婉轉地說我也不是人？因為不是人類，所以沒有資格和你共進晚餐？”
“咦？不是這樣的……米蒂亞，我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現在離開了這個家，將沒有人會收留自己——米蒂亞的腦中當然不會有這個選項了。
比起殘忍、直白的對待，間接剝奪她權利與自信的才是更醜陋的惡棍。總有一天會對這種模式厭倦、生煩——成功催生出了米蒂亞的怒火：
“那你是什麽意思！”
瘴氣唿應了米蒂亞的憤怒，得到了確實的成長，邁進的第一步……
桌麵破壞，狂風四起，吊燈搖搖欲墜，一光一暗的閃動讓人聯想到靈異現象，然而靈異現象的始作俑者卻是自己。
一副談判破裂的現場，米蒂亞不顧一切揮出瘴氣，埃布爾被打進牆麵，動彈不得，簡直就是被處刑的犯人。
“米蒂亞……快住手。”
和樂的晚餐成了短路失控的機械工廠，延燒的火勢之雄偉，漸漸不是消防車能夠撲滅，埃布爾的聲音越來越低落，表情也不再是以往，總是洋溢著輕鬆讓人放心……
沒錯……現在的埃布爾，就和那些目睹米蒂亞魔女真麵目的家夥一樣，充滿著恐懼、敵意。
於是，米蒂亞作為理性的最後一道防波堤崩塌了。
全麵性的攻擊將這個家搗得天翻地覆，她根本不管誰會怎樣或是明天會鬧出什麽新聞，她隻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白光之中，她看不見那張平常已經見慣的臉，唯獨被力量擁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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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數年過去了。
如同一開始埃布爾所看到的米蒂亞，這個時間的米蒂亞依然維持著當年的外表。
魔女的詛咒就是這麽迴事，無論經過多少時間，外表與年紀都會被固定在那裏。
但是，或許在米蒂亞身上，不曾改變的東西可能不隻這些了。
任性、不願去理解同居人——那就是即便現在也是死性不改的米蒂亞了。
這麽多日子了，米蒂亞沒有一點得到改變。
不過，所做的事情已經有所差距了。
米蒂亞來到一座靠近海灘的洞窟。
這個洞窟平時不會有人來，成了最適合安葬的地方，盡管漲潮需要特別留意，擁有魔女之力的她依然能輕易在這種險境的環境，確立曾經珍視她的愛人的墳墓。
“因為我們是在這附近相遇並認識，所以我選擇了這裏成為你靈魂去向的最後一個地方……也許你可能已經不記得了：我的記性可是很好的啊。”
手邊準備了一個籃子，裝滿埃布爾喜愛的菜色，將其擺放墓前。
“你記不得也沒關係，隻要記得……我是這個家的家庭主婦，打掃、煮飯與家計管理，都是由我一手包辦！吃個痛快！盡量吃吧，埃布爾！”
將墓碑上的埃布爾兩個字當成對方本人，米蒂亞暢快地聊起天來。
“每年我都會來這裏探望你，去年也是，前年也是，大前年也是，已經成了我曆年的公事了，不過……恐怕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米蒂亞越說越沒有勇氣，不過該交代的終究要交代，對方究竟在自己數百年歲月中，建立了多少光跡，不是簡單的幾句感謝或喜歡就能帶過，更何況那個時候的自己還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
——米蒂亞……快住手！
當年的事發經過，如今又再一次在自己麵前複蘇。
——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快住手！
——住嘴！你們都一樣，自私的人類，你們全都一樣！為什麽要這麽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