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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曠原野,夜空高遠的星光絲絲縷縷地垂落在人間,映耀在人的眼球上時才被發現一閃一閃地跳躍著。忽一下,就鑽進了人心上。


    韓冬躺在自家的屋頂上,身下是一道道被泥瓦匠鋪陳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青灰瓦。


    這些草木灰和著冷土攪拌拓成的粗糙泥瓦片相互銜咬著,即便韓冬時常在上滾動踩踏也從不曾鬆口脫落。


    自從年初過後,寒氣未退,完成每日私學課業的他就開始夜夜爬上屋頂。


    他可以在嗚咽的寒風裹著厚棉的狐裘襖縮手蹲至半夜、也可以在悶熱的夏日敞著綢布馬甲躺上一宿;他會抱著小布虎趴在房簷上數遠處村口外圍攏的山頭,也會如今夜般安靜地數著滿天亂蹦的星星。


    他的父母知道他在等人,村子裏的人也知道他在等人,連村子裏的土狗也知道他在等人。


    白天等不到,就晚上等。


    他望著天,天高且遠,滿是璀璨星河,那人從天上來。


    ......


    五年前,韓家村。


    韓姓是村子裏的宗氏祖親,村子不算小,七八十戶人家。


    韓家,韓老爺是村子裏的土地主,也是韓氏的直係宗氏後人。


    按老祖宗傳下的規矩和宗氏的統治力,曆來是村子的主心骨。


    韓冬是韓老爺老來得子,並且是獨種,半百的年紀誕下嫡子,可謂是老而彌堅。


    在韓冬周歲生辰宴上,大擺宴席,殺豬宰牛。


    從韓宅門口至村頭,擺下一百二十桌,請來全村共賀韓少爺周歲生辰。


    生辰宴上。


    韓家正準備給韓少爺行抓周禮時,廳堂內熙熙攘攘的眾人心中竟然響起一道清亮嗓音:“此子天資如此,也是韓家福報當至。韓家主人不如到堂前一見,貧道自有道緣相贈。”此聲入耳如山泉過林,卻讓在場哄哄鬧鬧的眾人充耳,而韓宅外卻無一人可聞。


    正當眾人為此聲所驚,人人詫異禁聲之時。


    韓母懷中正亂蹬不已的韓少爺卻如同被什麽吸引,抬手指天,咿呀咿呀笑樂不止。


    韓老爺率先鎮靜下來,領著老小家丁繞過場間紅布和地上的周禮,跨出廳堂來。


    韓少爺依然抬手指天,率先仰頭咿呀哈哈。


    韓老爺等人隨之抬頭,一看竟然大驚失色,雜亂唿叫起來,又隨即緊忙低聲張口。


    眾人左右交首之時,不知是誰率先雙膝一跪,趴伏在地叩首不停,於是唿啦啦一片趴伏在地高唿:“拜見仙人大老爺!”


    隻見韓宅眾人正上方低空,一位長髯飄飄的青綠道袍仙家修士立於一柄拂塵之上,單手負後,姿態逍遙。


    待廳堂內的韓家親眷來到院內之後,青光一閃而至。


    身著道袍的仙家修士已飄至眾人身前,負後之手輕抬,腳底拂塵懸空移至手中。


    眾人目睹如此奇異的情形,臉上大驚失色,正待高唿。


    那道袍仙家拂塵輕擺。


    隨著道袍修士的動作,趴伏在地的眾人隻覺一陣清風拂過,不由自主地隨之起身,口中的敬唿亦堵不能出。


    眼見道袍修士如此仙家風範,韓家一眾更是心中驚顫又興奮莫名。


    韓老爺強壓下劇烈震顫的心跳,想起之前那句仙人之語,內心既喜且驚。


    忙領著妻兒上前,躬身拜道:“凡俗韓某拜見仙家。”


    那道袍仙家,輕擺拂塵,目視韓母懷中笑意盈盈的嬰兒,笑道:“貧道與此子有緣,既然恰逢此子抓周擇數,不如就讓他抓選貧道手中之物如何?”


    韓老爺趕緊扯著驚呆了的韓母,顫聲應道:“小兒得承仙緣,實乃大幸!”


    道袍修士淡然而笑,也不多言語,將手中幾團熒光伸向韓母懷中的嬰兒。


    韓老爺等人隻覺幾團熒光中事物如遮霧繞,根本看不真切,久視之下隻覺熒光刺目,忙扭頭不在試圖窺察。


    韓母此時也知道這是兒子大好仙緣,情急之下卻也不敢妄動,隻能顫手將韓少爺遞向光團。神色緊張忐忑又滿懷期待地盯著韓少爺胡亂搖晃的胖胖嫩嫩的小手丫。


    此時,除了嘻嘻丫丫伸出小胖手的韓家少爺和依然清風拂髯淡然而立的道袍仙家修士外,場間大多數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


    就連在山村裏可謂博聞覽識的韓老爺也不由自主地攥緊衣角,悄悄浸抹汗濕的手心。


    更別提其他村夫院丁,早已經雙目瞠圓,大氣也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的凡俗濁氣玷染了仙家寶物。


    隨著韓少爺的小胖手丫與光團愈發接近,相較於韓母緊繃的身體和快要壓抑內心狂喜而致使微微發抖的雙手。


    無知純真的韓少爺瞪著小眼珠,嘟著小嘴,正不停揮舞的小胖手丫一撈,捉緊了其中一團柔和的光團。


    那道袍仙家見此,左手一晃,剩餘的幾個光團驀然消失不見,光團裏的物品也就自然被他用某些特殊的手法收起。


    此時韓少爺手中的物事也退去熒光,原來是一隻通體碧綠,青翠欲滴的小瓷瓶。


    隻見瓶肚上有一顆青綠的古樹雕紋,瓶口被一撮紅纓絲塞住。


    小瓶被小少爺捏在手裏,一下一下地晃搖著。


    眾人眼神雞賊的瞟過一眼又忙裝模作樣的盯著地上青石板亂瞅一通,心下豔羨不已。


    道袍仙家輕輕哈哈一笑,眉目間竟也浮現幾分欣喜,連似呆鵝般張著嘴巴的村夫們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韓老爺頓時鬆下一口氣,竄至嗓子眼的一顆心也緩緩迴落,瞧出仙家的反應,看來有好無壞。


    於是乎,韓老爺一擺袖袍衣服,帶著妻兒親眷再次跪伏在地。正式行三拜九叩首的正禮,口中高唿:“感謝天仙垂憐,賜下小兒仙緣之物,老翁替我兒跪謝仙師。”


    身後鄉野眾人最不缺的就是順勢山唿,於是浪倒般再次趴下一邊亂口嚷嚷道:“拜謝仙師大老爺恩賜。”


    這些東歪西倒嘴臉貼地的貨色心裏不無僥幸地想著: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氣運也能得仙師垂憐?就算沒有韓少爺的仙緣,仙師大老爺指甲縫裏摳點泥出來,也能延壽幾年呀。


    青綠道袍修士低眼一拂而過,從亂糟糟的人群中掃到的難以掩飾的渴望的眼神中,自然明白他們內心的渴望。


    未曾想今日隻是迴宗門途中路過此地偏僻小村落,竟能有此道緣遇見一名具有不俗修仙資質的娃娃,與他所屬的宗門派係的修行功法頗為契合,內心也不由產生幾分欣喜滿意。


    想罷,他手中拂塵一揮,一片淡青色熒光自拂塵中灑向院內的凡人。


    韓老爺等人隻覺淡青色的光輝淋在身上,一股暖冉冉的舒適感透衣入體,略帶一絲絲酥麻的感覺。不但不使人覺得不適,反而有種如入夢癡醉的沉迷。


    半晌後,淡青色的光芒淡去。


    場間十數人隻覺睡了一場從未有過的舒適肥覺,隻覺通體舒泰,精神充沛。


    那些個精壯農漢和院丁甚至有種能夠單手降牛的錯覺。


    於是,招牌式的山唿再起:“拜謝仙師大老爺恩賜!”


    韓老爺眼見院內亂哄哄的情景,瞄見被院子裏的動靜驚動的村民們已經陸續圍在了韓宅四周,更有手腳毛躁的似要忍不住爬樹攀牆偷看。


    韓老爺心裏不由懊憤,生怕因為這些泥腿子莽撞惱了仙師。忙起身整衣,抬手招來一個跪地磕頭不已的長衫老者,低聲吩咐道:“於管事,你先引家裏親眷和院丁招唿客人,我與仙師尚有要事商量。任何人等,不可入宅!還有,切記,不可聲揚!”


    於管事哈腰點頭應下,自將院子眾人吆喝起來。


    臨著出門前不假顏色地嚴厲交代一番,再留下兩個高壯院丁守著大門,方才領著眾人出門去了。


    院子裏隻留下韓老爺和抱著韓少爺的韓母,那青綠道袍的仙家修士仍是一臉平靜淡然地看著韓母懷中的小男童。


    韓老爺忙將仙師迎進廳堂,親自倒上茶水將仙師迎在主座,方才陪坐在側。懷著七分期待三分忐忑詢問:“剛才仙師說小兒與仙師有緣,不知緣從何起?”


    那仙家修士也不遮掩,淡然笑道:“此子身懷靈根,正是修仙成道的好苗子。貧道出身修道宗門,今日遇見,自然是此子的修行道緣。”說罷,他示意韓母將懷中小男童遞近,伸手並指輕輕在韓少爺的腦門頂上一點,一點淡青色的光芒順著韓少爺腦門一鑽沒入體內。


    毋需片刻,一直嬉鬧晃手不停的韓少爺沉沉睡去,口鼻耳等外露竅口似有淡淡青光閃爍。隻是手上依然牢抓著青翠小瓷瓶不放。


    韓家夫婦二人又是一驚,望向仙師,不明所以。


    那道袍仙家也不賣關子,欣慰說道:“果然感應沒錯,此子靈根勉為上佳,係修道大材。吾師承修道大派青木宗,待他蒙識通字後打算將他收錄宗門,不知你夫婦二人意下如何?”雖然話帶詢問,隻是其中不由帶上了幾分自然而然的仙家的威勢。


    韓氏夫婦神色一凜,自然隻能口中稱是,不敢多說什麽,連心裏那點微妙的念想也趕緊掐滅。


    道袍修士看到兩人的應答,心中微諷,臉上不動神色地說道:“凡俗的血緣之親我也自能理解。但是你們要知曉,此子一旦踏上修行之途,與爾等已是彷如天人之別。既然這是你們韓家的福緣,貧道自會賜下一二靈妙,以作緣報。”


    “韓某一介凡俗,不敢奢望仙師恩賜。但求仙師能夠扶持小兒一二,讓他得以習會些許仙家本事。”


    “此子入門之後,自有宗門護佑。我既然今日有緣與他的修行引道,自然也會在修行上幫持一二。這瓶靈丹你且拿去,內有兩粒,分而食之。此丹能夠助爾等凡人祛病延年。”道袍仙家不著痕跡地瞟了韓老爺一眼。伸手從袖中摸出一隻小白玉瓷瓶,望之晶瑩剔透,渾然無痕。


    韓老爺雙手在袖上一抹,內心驚惶且喜。伸手接過乳白色的小瓷瓶,顫聲道:“自當聽從仙師指點,此乃我夫妻二人福分,定當好生珍惜。”


    “此處另有玉玦一塊,係於此子貼身相伴,可助他祛病強體,”那仙家修士也不再多言,手在腰間一晃。將一塊與韓少爺手上青翠瓷瓶材質相近,色澤卻更為深邃的橢圓形玉玦置於桌上,“此子手中青玉瓶內有三粒養氣丹,乃是固本培元之藥物。將之化與山泉,每日晨間睡前飲服可助其蘊養體魄。”


    “謹遵仙師之命!”韓氏夫婦唯唯諾諾地應下。


    “五年為期,屆時自會有本門接引修士來此地領他迴宗門,在此期間,此子宜避俗少動為宜。如若數年之後入門考究,性情不穩,與門內修行背道相離而致使考究不過。那唾手可得的修行道緣則斷於你二人之手,罪人更罪己!”說到最後,這位仙家修士已是用上了靈音震懾。


    聽得夫婦二人連連點頭,頭上虛汗如淋。


    見韓氏夫婦應下事宜,青綠道袍修士再不多言。最後看了一眼在韓母懷中的小男童,手中拂塵一甩,屋內頓時青光大盛。


    韓氏夫婦二人閉目垂手,等到青光消散,仙家修士已然去無蹤影。


    ......


    話歸此時,正當韓冬在爍爍星輝下逐漸沉入夢鄉之時。


    無人發覺係於他脖頸之間的森綠沉翠的橢圓玉玦正淡淡地一閃一閃透出青光,似與天上的星光相應。在他胸膛上隨著他的一唿一吸緩緩起伏。


    而相依在玉玦旁的是一支顏色更為鮮翠的小瓷瓶,上麵雕紋著一顆枝椏虯結盤錯的古樹。


    伴隨著青光起伏,瓶肚上的古樹枝葉似乎也輕微搖晃了起來。


    此時,遠離韓家村的數千裏外,一處綿延百裏的青秀群山之中。


    一道米黃色的靈光撞破黑夜的幕影遮籠,恰似一粒深深在漆黑夜空裏閃亮的星辰。


    米黃靈光中是一位青年修士,身著明黃道袍。手中持一枚同樣呈深綠橢圓一閃一閃透著淡淡青光的玉玦,劃過夜空下影影綽綽的幽暗大地,順著玉玦指引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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