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信拜別師父,出了山門,順著山道一路向東,便來到了雲夢山下的雲夢鎮。


    雲夢山在整個豫州也算得上名勝,平時便多有外地遊客前來賞景,因此山下雲夢鎮倒也繁華富足。


    蘇信在山上待久了,並不留戀山景,更想多體會體會小鎮裏的煙火氣息。


    “炊餅,剛蒸好的炊餅,熱騰騰的炊餅兩文錢一個……”


    “粽子,大胡子粽子,好吃又便宜……”


    抑揚頓挫叫賣聲聽得蘇信很是舒服,師父喜歡安靜,在山上可不許他和師兄們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蘇信在山上十年多,如同隔世一般,這時到了熱鬧處,隻覺得滿眼都是新鮮玩意兒,雖然隻是走走看看,心中也十分歡喜。


    忽然,前方一陣吵鬧聲傳來,蘇信隨聲望去,原來是一個攤販衝撞了衙門的官吏,此時那個身穿黑紅官服的差人正要掀了小販的攤子。


    那差人氣勢衝衝,一旁的其他人也不敢出頭,倒是看得蘇信怒從心中起:“好大的官威啊!聖皇愛民日子,官府理應為百姓服務,怎麽會有這樣胡鬧的差人?”


    蘇信越過眾人,向著差人走去,他要了解清楚情況,若是那攤販真的犯了錯便為其開脫一番,若是差人沒事找事,今日說不得就要跟他去見見縣官,好好說一說這為官的道理。


    “胡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的這一迴吧,我實在是忙得緊,沒看見您走過來,要不怎麽也不會擋了您的路呀!”賣鹹湯的小攤販哭喪著臉,看著地上碎成幾片的湯碗,又看看怒氣衝衝的差人,心想自己要是不出點血估計過不了今天。


    “你今天是瞎了眼?看都不看就往我身上撞?我這身衣裳,弄髒了你賠得起嗎?”差人可不管小販有什麽苦衷,他是這條街的管事,這兒他最大,今天碰巧他受了上級的氣,若是不好好撒一撒,憋壞了他的身體怎麽辦?這賣鹹湯的運氣不好,碰上了隻能怪他倒黴!


    ……


    “唉,這陳老板也是倒黴,偏偏遇上胡大差人心情不好……”


    蘇信眼見得這被稱作胡大差人的官差叫罵,又聽見旁人的話,心知這官差是囂張慣了的,不由得心中火起,走入場中,當即就要發作。


    “胡大人,這百十個大錢是我今天一天的收入,全都給您賠個不是您看行不行?”那陳老板眼見求饒無用,也不願事情鬧大,若真是被抓進了牢裏,可就不是百十個銅子能搞定的了。


    誰知那官差卻忽然上前扶起了陳老板,將那百十個大錢推迴桌上,還彎腰拾起來了打碎的瓷碗,和顏悅色地跟陳老板說道:“不就是些許湯汁嘛,我這官服也早就該洗了,根本不礙事的,方才我發了無名火,真是不該,白白讓老陳你受了驚訝,這半兩銀子你切收著,就當我賠給你個碗錢。”


    官差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給了老陳,揮揮手跟大家說道:“都散了吧,都散了吧,這麽一鬧,我都忘了正事了,我是來街上買肉迴家給老婆孩子做飯呢,要是迴去晚了,說不得又得被埋怨嘮叨……”


    說罷,那姓胡的官差頭也不迴的走了,眾人見沒了熱鬧,也紛紛離開,隻是奇怪那官差為什麽轉了性子,忽然如此溫和。


    那賣鹹湯的老板捧著官差給的銀子,心中有許多問號,他懷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撞了鬼,連忙收拾攤子迴家了。


    不過片刻,就隻剩下蘇信一個人在風中淩亂,他也被那官差前後態度的巨大改變給驚地反應不過來,原本準備好的說教之詞一句也說不出來,嘴巴動了動,無奈地自言自語道:“大家都好和諧的樣子……”


    經過這一場鬧劇,天色黑了下來,蘇信就近找了一家鋪子住了下來。


    ……


    匆忙離開的胡姓官差急急穿過兩三個街道,迴到家中才鬆了一口氣。


    “你慌裏慌張地像什麽樣子,怎麽熱的滿頭大汗的?”正坐在院子裏擇菜的妻子見丈夫著急的樣子,疑惑問道。


    差人長長舒了一口氣,胡亂抹了抹頭上的冷汗,捧起一瓢涼水喝了個痛快,才略有些後怕地說道:“若不是今天老子反應的快,估計就迴不來了,這雲夢屁大個鎮子上,怎麽會突然出現個宗師人物……不行,我得給京中寫封信,讓他們留意一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說不得是老子我的運道來了,若是能給朝廷搭上線,一場富貴是少不了的。”


    官差一個人自言自語,越說越開心,好像功名富貴就在眼前,猛地站起來去屋裏寫信去了。


    那院子裏擇菜的妻子不滿道:“天天說富貴,就知道做白日夢,當初相親的時候你說你是個世襲的錦衣衛,不然我怎麽可能嫁給你,沒成想你爹死後你連個屁都沒繼承,就被發配到這偏遠地方當個小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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