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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唐海九人跑出五六十裏遠才停下來,唐海、山勇、林源、狼霸脫下道袍,換上便服。段七道:“大哥,我們要去哪裏?”唐海道:“七妹有何良策?”梟龍道:“此番大鬧,必然驚動官府,聽說河南、三邊之地農民義軍此起彼伏,官府自顧無暇,我們去這些地方去方才安全。”段七道:“依我看,幹脆投奔義軍去,跟大明朝轟轟烈烈地對著幹。”葉陽大喜,縱馬上前道:“七姐好主意!”狼霸道:“前幾年闖王高迎祥被害,李自成繼闖王位,舉破邪劍,號令天下群雄,我們要投就投李自成去。”梟龍道:“可是江湖上傳言李自成在潼關為官軍所敗,如今不知所蹤。”


    唐海沉吟不語,段七道:“大哥另有打算?”


    唐海道:“今日這番動作,必然驚動朝廷,風聞江湖,此地北離甘陝,東離河南均有千裏之遠,我們如投義軍,一路上官差攔截,江湖上貪圖官府賞銀之鼠輩亦會蠢蠢欲動,沿途不知要遇多少兇險。再說,義軍中不乏江湖梟雄,我們若無自己的人馬,九人空手去投未必能有立足之地。”


    段七道:“說的也是。”林源、葉陽、狼霸急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唐海道:“十五年前,光宗皇帝為複興大明,重用四大賢人,賜曹印‘通天笏’命他行禦史之職,察百官之失,革官場之陋,立強國之法。許他懷金玉言,持通天笏,徑入朝堂,直達天聽,禁軍禦林,不可阻隔。賜方青、羅空、王月常‘度罪牌’,教化黎民向善,廣度天下惡人,凡犯科者,除忤逆外,隻要入了三聖門內,即可免累累重罪,官府差役不得搜捕,江湖冤家休得尋仇。我意,我等暫且皈依大道,隱藏鋒芒,潛伏爪牙,躲過搜捕。近日風聞張獻忠兵敗投降,李自成受挫潛藏商洛山中,天下形勢大變,我等在鶴鳴山上假著清修,靜觀天下,一旦時機成熟,眾兄弟再入江湖,馳騁中國,與天下豪傑攜手,立他一個朗朗乾坤清白世界。”


    眾人聽了都喜,均道:“大哥謀劃深遠,願聽安排。”


    大家連夜奔往鶴鳴山,到了山下,天已佛曉,唐海將眾人留在山下樹林密處,一人登山拜見王善,見禮完畢後,王善道:“唐海,近些時日不見你等兄弟數人,去了哪裏?”


    唐海道:“道長垂詢,弟子不敢欺瞞,弟子與八位兄弟劍遊江湖多年,做了無邊荒唐事,闖下無盡犯科禍,今番雖悟得萬法皆空,唯道為大,本想擇一清淨之地安心自修,怎奈國法昊昊,容不得弟子。前段時日,聽聞有官差出入山下,弟子畏懼律法森嚴,因而遠避了幾日。”


    王善笑道:“你怎不知十五年前,光宗皇帝禦賜西道王常月真人‘度罪牌’一塊,凡犯科者,除忤逆外,隻要入了三聖門內,即可免累累重罪,官府差役不得搜捕,江湖冤家休得尋仇。王善不才,深受真人器重,傳衣缽與我,你等九人若潛心向道,可投我門下,皈依三清,有‘度罪牌’罩護,誰敢擾你清修?”


    唐海大喜,跪謝道:“道長慈悲,弟子等甘願歸真。”


    王善道:“隻是,你等九人入我道門,須心真意誠,日後切不可再造殺孽。”


    唐海再拜道:“我等誠意歸真,不敢再有異誌。”


    王善喜道:“好極,今日九煞歸真,善莫大焉。”


    唐海下山,叫來梟龍、段七等人,九惡煞於三聖宮內齊跪三清,拜入教門,歸於真道。九煞受戒,戴方巾,著道袍,隨道眾持齋、念經、祈福、打坐,與世無爭,過起了清靜無為的日子。


    2


    鶴鳴山的二月天,和風徐徐吹,暖春步步至,桃花含苞放,楊柳枝枝新,生機盎然之象明矣。


    段七合上厚厚的《道藏》,低下頭歎了口氣,金子正在翻看《抱樸子內卷》,見段七歎氣,問道:“七姐為何歎息?”段七笑著搖頭道:“我一看這書就頭疼,大哥天天埋頭看書,除了吃飯睡覺外,幾乎全呆在房裏閱經讀典,你說他怎麽就不頭疼呢?”金子合上書道:“看來大哥與道有緣。”段七又問道:“金子,這數月來你我也讀了不少道經,對道教有何看法?”金子想了想道:“我當然不相信神仙了,但是道教卻有教化民風的功效,教人不殺生、不偷盜、不誑語,果如人人奉行,天下豈不太平?”段七笑道:“教義確實不錯,可是……”見段七停了不說,金子接著道:“可是,絕難做到人人信守教義,對吧?”段七歎氣道:“是呀,我們九人入道,除了大哥每日畢恭畢敬地拜神求經外,我們八人就沒有一個虔誠的,由此看來,要想讓世人都奉道尊法,談何容易。”金子道:“七姐說的是,讓人每天誦經、打坐,忘卻人間七情六欲,豈不違背人道?”


    二人正說著,聽到門外急驟的腳步聲傳來,段七笑道:“不信道的來了。”


    梟龍帶著山勇、林源、葉陽、唐喜、狼霸扣門而入,梟龍道:“七妹、金子,你們知道王道長後天要去大巴山傳道的事嗎?”


    段七道:“知道呀,前天我和金子給大哥送經書時,聽他說是大巴山真武觀朱明道長致書相邀,大巴山太平縣縣令亦有請帖送來,大哥還說我們九人陪伴道長同去呢。”


    葉陽插話道:“七姐,你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崇山峻嶺,與世隔絕,烏鴉麻雀都不去覓食,我們去那種地方,豈不是活受罪?”


    梟龍道:“我等都是犯了滔天大罪之人,當時說好九煞歸真是為了避禍,並非真的要入道修仙,可如今唐大哥要當真了!”


    段七笑道:“龍哥之言,可是其他兄弟之意?”


    山勇等人都道:“是,修仙求道乃虛無縹緲之事,沉迷當中,隻能誤事害人。”


    “既然這樣,你們六個大男人勸說大哥就是,找我們兩個女人何用?”段七笑道:“金子,如今山花燦爛,我們賞花去。”


    林源道:“大哥去意已決,說是我們受王道長收留庇護之恩,當力圖迴報,又說兄弟們煞氣太重,跟隨道長傳法,也可多少化解掉一些暴戾之氣。我真擔心大哥日日跟隨道長,聽多了道德經文誤入歧途。”


    “誤入歧途?”段七已經拉著金子出了門,二人大步朝山上走去,走了十來步遠,段七頭也不迴地道:“我看是你們自個兒誤入歧途了吧。”


    葉陽見段七和金子上山去了,也不搭理六人,哈哈笑道:“我說你們幾個呀,有事自己不拿主意,偏要來找兩個女人商議,現在自討沒趣了吧。”


    狼霸道:“我們也到山頂是迎仙亭裏去,今時正逢春暖花開,一邊欣賞風光一邊商議此事,多好!”


    林源附和道:“對,前天我和唐喜兄弟去過迎仙台,確實是個好地方。”


    唐喜笑道:“前日沒迎著神仙,今天我們八人去,就來個八仙過海,直接從迎仙亭上天去算了,大哥喜歡去大巴山那窮鄉僻壤之地傳法,就留他一個人去罷。”


    鶴鳴山迎仙亭本是一個破舊木亭,王善覺得此亭地處山頂,四周風景秀麗,站此高處,上仰蒼天,下俯群峰,讓人心闊神怡,於是決定重修此亭,起名“迎仙”,有虔誠向道,迎仙下界傳法之意。


    八人走進這個六邊亭子,圍著六邊木凳坐下,極目遠兆,翠峰如簇,果然是一派好風景,大家嘖嘖稱奇,早就忘記了正事,唯獨山勇沉默不語,反複思量著段七的話。


    “七姐,聽你言下之意,莫非你知道大哥去大巴山另有深意?”山勇覺得大哥做事向來穩重,斷然不會因為看了幾篇經文就放棄誌向,遁入道門了,大哥堅持要去大巴山,或許另有打算。


    段七微微一笑道:“你跟大哥這麽多年,覺得他是那種幾本經書就能改變誌向的人?”


    山勇道:“大哥思慮周密,誌向高遠,我也不信他會輕易改變誌向,可是,入道數月來,大哥不問世事,成天跟道長一起談道論經,晚上睡覺也是手捧經書,不得不讓人擔憂呀。七姐莫非知道大哥心中的計劃了?”


    段七笑道:“我怎知道?不過,大哥並非糊塗之人,他決定了的事,我們大可不必操心,我相信大哥自有道理。”


    梟龍點頭道:“七妹說的是,大哥做事向來有分寸,我們大家或許杞人憂天了。”


    3


    大巴山位於川蜀、甘陝、河南、湖北交界之處,山高林深,道路崎嶇,地勢險峻,人煙稀少,村民幾年都難得出山一次,可謂山高皇帝遠,神仙亦不管之地。


    太平縣是大巴山中段的山區小縣,王善帶道士莫鬆十二嫡傳弟子入山傳道,唐海、梟龍、段七等九個入門弟子隨行,二十二人共走了十餘日來到太平縣城,早有太平縣道會司道會車威、真武觀提點朱明道長等九人迎接。


    施禮完畢,車威拱手道:“王道長來太平傳法布道,真乃大巴山百姓之福!”朱明也道:“是呀,車大人說得極是,我等久聞王道長大名,翹首以盼,今日方才得見。”


    王善道:“王善素聞真武廟朱道長大名,早有來向道長請教道法之夙願,今日帶眾弟子前來,既是布道,又是學法。”


    朱明道:“王道長過謙了。”車威道:“王道長乃得道真人,本縣縣令牛魁牛大人特命本道會迎接道長,請道長縣衙述話。”


    王善道:“有勞車道會。”


    一行人入了縣衙,在縣衙儀門左側的衙神廟內坐下。不一會,縣令牛魁帶領縣丞、典史、巡檢、捕頭、僧會等縣衙大小官吏前來相見,施禮過後,牛魁道:“這次邀請王道長來,實為朱明道長提議,不瞞王道長,大巴山區方圓數百公裏,內有十個縣,山高路遠,通行艱險,百姓愚昧,不服王化,曆來有逆徒惡首在此妄稱神佛,廣播邪教,炮製偽經,秘密串聯,圖謀不軌。久聞王道長乃當世真人,持光宗皇帝度罪金牌教化百姓,解救生靈,因此本官為太平百姓計,鬥膽請道長不辭辛勞前來傳播正法,導民從善,歸於王化,本官先行在此謝過道長。”


    王善道:“貧道與朱明道長同為三清弟子,教化百姓乃我輩分內之職,何須言謝?”


    牛魁大喜,安排在花廳擺下素宴,不一會衙役來報素宴備好,牛魁遂帶領眾人穿過三堂來到花廳用餐,飯後又安排王善一行人在迎賓館住下,次日一早再送來紋銀五十兩,派捕快數人將王善、朱明等人送至六十裏外的真武觀中。


    當夜住在真武觀,唐海聚齊兄弟九人道:“唐海雖不才,但若不顧顏麵,要混個一日三餐,撈個錦衣玉食,求個富貴名利,自信不是難事。唐海尚且如此,各位兄弟姐妹英武豪傑,手段了得,取富貴更是易如反掌。然,唐海常暗自思忖,我等九人豈能為了錦衣玉食而去阿諛奉承,倚強淩弱?豈能為了衣食無憂而甘願碌碌無為,昏昏一生?我九人誌同道合,雖然能幹驚天大事,威震江湖,倒也是痛快,可如此下去有何功德?不就是殺幾個貪官?斬幾個惡霸?僅僅是替百姓出幾口惡氣而已。再說,我們九人能殺多少貪官?能斬多少惡霸?能除掉天下惡人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不能,我們永遠也除不盡天下惡人。斬殺惡人,僅逞一時之能,圖一日之快,卻解不了蒼生百年之憂,千年之苦。如今天下,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盜賊四起,群雄並立,兄弟們既然個個身懷絕技,正當縱橫天下,斬暴扶正,揚千載之名,立萬世之功。”


    梟龍道:“大哥人在江湖,心懷萬民,難能可貴。”


    唐海語氣沉緩而堅定,又道:“近聞張獻忠歸順朝廷駐紮在荊襄之地,李自成兵敗潼關潛逃於商洛之丘,義軍各部俱散,天下義旗皆倒。此大巴山林盛溝深,人煙罕至,離商洛山相隔僅兩百餘裏……”


    唐海言而不盡,語而不全,留與眾人自思。


    梟龍、段七、山勇等人心領神會,眾皆大喜,葉陽撫掌笑道:“太好了,我們反了,日後再也無須躲藏,碰著官兵就砍,遇著衙門就燒,鬧翻大明天下,痛快。”


    唐海又憂道:“一直傳言李自成、張獻忠等是為非作歹,殺人如麻的惡魔,又有傳言是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的英雄。滎陽大會時,我與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僅有一麵之緣,對其並不了解,真相如何,不可不察。我們此來大巴山,但求有機會親自了解農民義軍,不可偏信了流言。”


    梟龍讚道:“大哥謀劃深遠,乃我等所不及也。”


    4


    不知不覺中,王善、莫鬆、唐海等二十二人在太平縣忙忙碌碌地度過了半個多月,在車威和朱明的安排下,王善、莫鬆等人先後在太平縣羅文、河口、白沙、白羊、官渡五鎮講法十場,宣講了《勸善文》、《太上感應篇》、《道戒》等道教經文,開始數日會場聽經群眾爆滿,之後慢慢人數減少,王善等人也不在意。唐海卻安排梟龍、段七、山勇、林源、金子等人以傳道為名深入八台山、煙霞山、魚泉山、扁桶峽等人煙罕至之處尋訪失散農民軍殘部,半月多來卻是一無所獲。


    按照朱明道長的安排,下一場將在永寧鄉講法。


    永寧鄉方圓百餘裏,僅有四五千人口,地廣人稀,林深路曲。這天王善、朱明、唐海三人坐在台上,由王善宣講《玉皇經》,台下有一百餘百姓聽法,唐喜、狼霸、葉陽三人雖然身穿道袍,但卻坐在人群後麵,悠閑地賞著四周的風景。


    “玉帝治時,欲至,即於會前,舉六通力……”王善一邊宣講《玉皇經》,一邊又用俗家語言細細講解經文含義。沒過多久,隻見遠遠走來一群青衣人,大約十來個,個個龍驤虎步,氣勢威武。這群人來到台下也不入座,徑至法壇之下,莫鬆正在法壇下為王善準備講稿,見這幫人過來了,忙迎上去準備問話,不料為首漢子手指莫鬆厲聲喝道:“你們傳的是何邪教?敢在三期普渡麵前賣弄,就不怕佛主降罪嗎?”


    莫鬆見這幫人個個怒目圓睜,不禁膽寒,驚駭之下不知該如何迴答。


    這些人一出現,台下聽法的百姓立時嚇走了一大半。


    王善看看朱明,朱明輕聲道:“我也不知他們是何人,看樣子來者不善。”王善遂站起來朝那為首的漢子喊話:“這位善主,我們是鶴鳴山三聖宮來的,傳的是道教教義,教化眾生,並沒有在什麽佛主麵前賣弄之意。”


    為首漢子道:“你們那是魔道,我們的三期普渡大法才是正道,速速離開此地,不然我們就要護法了,”那語氣堅定而正義,好像捕快驅逐盜賊一般。


    朱明站起來道:“我是真武廟提點朱明,這位王道長是縣令大人和道會司從成都鶴鳴山請來的,你們休得無禮。”


    那為首漢子罵道:“你敢用官府來壓我?你們邪道害怕官府,我們正道不怕。”


    朱明一聽大怒,正要迴話頂撞,唐海拉了拉他的道袍,示意休要魯莽。唐海笑著走到台前,和善地朝台下為首漢子拜揖道:“請問這位善主怎麽稱唿?你們是什麽教派,我們大家可以相互學習。”


    葉陽匆匆走了過來,唐喜和狼霸緊隨其後,唐海怕他三人過來火上澆油,連忙朝他們擺擺手,示意不要過來,三人隻好站在台下不動,靜觀事態發展。


    台下那漢子道:“實話告訴你,我是三期普渡護法呂德,有我呂德在,你們任何魔道都休想在我永寧鄉蠱惑人心,速速滾開,免遭傷害,如若執迷不悟,休怪我手下無情。”


    後麵的那十餘個人齊聲喊道:


    血染巴山野草紅,神龍架頂常青鬆。


    三期普渡真佛主,護法滅邪顯神通。


    滾!滾!滾!”


    唐海聽了大惑,這是什麽‘三期普渡’,什麽‘真佛主’,佛教裏也隻有佛祖、佛、菩薩、羅漢等名號,哪來的佛主?


    王善也懵了,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教派,皈依道教多年來,從來沒聽說過什麽‘三期普渡’。


    唐海正想再問問,那叫呂德的人將手一擺道:“不要說了,你們滾還是不滾?痛快點。”呂德這話一說完,後麵那十餘個人紛紛往台上跳,台下原來那些還未離場的百姓見狀,都慌裏慌張地四散離去。


    唐海折身迴到王善麵前道:“道長,我們暫且離開此地,迴真武觀中再作商議。”王善看了看朱明,朱明也一副無奈的樣子,王善隻好點點頭道:“唉!那就走吧!”


    5


    自古傳道,多用治病救人為先導,給人治好了病,別人就相信你,然後可趁機布道說法,取信於人,如此一傳十,十傳百,慢慢傳聲播名,形教成派。


    王善不甘心就此退出,又帶眾人來到八台鄉集市,擺了四個藥攤位,無償看病,免費贈藥,豎上一塊牌子,上書“看病送藥不受分文”八字。


    鄉裏人家本不富裕,許多有病之人無錢醫治,突然見到有人免費看病送藥,大家爭相前來,攤位擺出不久,就圍來了二三十人,王善、莫鬆等人一一為大家把脈診斷,凡能探查出病情,攤位上有藥的,全部免費贈送,攤位上沒藥的,就開出藥方讓莫鬆和狼霸帶著病人去藥鋪買,費用由莫鬆支付,每一位病人都配送一冊《太上老君感應篇》,如診斷不出病情的,王善都致以歉意,建議病人到醫館就診。


    如此一天下來,接待了一百多病人,其中也有不少病人拿了藥後拒絕接受《太上老君感應篇》的,他們言:“我們是三期普度佛弟子,不學你這外道邪法。”


    眼見紅日西沉,趕集的人陸續散去,不少小販都在忙碌著收拾攤位打烊。唐海對王善言道:“道長,你累了一天,我們也迴去吧。”王善道:“累倒沒事,但願沒有白累,還是再等一會吧,或許還有人來。”旁邊的葉陽笑道:“怕是道長又白累了一天。”王善和唐海看著葉陽,不解其意,葉陽朝街上努努嘴道:“道長金口玉言,說有人來,果然來了。”


    大家放眼望去,來了五六個大漢,後麵還跟著十幾個手拿鋤頭、扁擔、撬棍的百姓,一群人兇狠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唐海忙道:“眾位道長請速離開,我與兄弟們攔住他們。”又對葉陽等人道:“四弟保護各位道長先迴,唐喜兄弟、狼霸兄弟隨我來。”


    唐海安排完畢,曳步朝來人迎了上去,唐喜、狼霸趕緊尾隨跟上。


    唐海雙手一攤攔住那幫人道:“我們是治病救人的三清弟子,請問各位鄉鄰有何見教?”


    其中一人道:“你們治病就治病,為何散邪書,傳魔教,惑百姓,謗正道,我大佛國護法豈能容你?”另一個嚷道:“前天我一時心軟,沒有懲治你們這幫妖人,未曾想你們又跑這兒來了,這位是八台護法龐文,今天我們兩大護法在此,一定要守護正道,斬妖除魔。”


    唐海再才認出後麵說話這個正是前天在永寧鄉遇到的護法呂德,心想這幫人倒底是什麽教派,竟然在各鄉都有勢力,待我詢問詳細:“二位護法,你們口稱正道,言說護法,請問你們是何教派,所護何法?”


    龐文理直氣壯,又驕傲十足地言道:“我們是大佛國弟子,護的是三期普度大法!”呂德冷笑道:“龐護法,他們在太平縣七八個鄉散播邪教,不能放過他們。”後麵那幫人也齊聲喊道:“守護正道,斬妖除魔!守護正道,斬妖除魔!守護正道,斬妖除魔……”


    唐海正欲再問明白,忽聽背後有人道:“道教乃千年正道,爾等為何謗為邪教?”


    迴頭一看,隻見王善、莫鬆、葉陽等人非但沒有速速離開,反而跟了上來。


    龐文怒道:“天下正道惟三期普度大法,餘者皆為邪教!”呂德衝王善道:“你們既然自稱正道,敢跟我們正道鬥一番麽?”


    王善問道:“如何鬥?”


    呂德道:“那還用問,打一場就是,誰贏誰是正道!”龐文及眾村民都道:“對,鬥一鬥就知道誰是正道了。”


    王善聽了哭笑不得,上前還要論理,龐文一拳頭就打了過來。眼看快要打到王善臉上,葉陽猛然飛起一腳將龐文踢飛了去,龐文身後數人慌忙扶住一看,這位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護法已經是臉色蒼白,嘴角血飆了。


    “要鬥?好呀,爺爺陪你鬥,看看哪個是正道,哪個是邪道!”葉陽吼道。


    那幫人見護法龐文被打了,立即嚷喊著“除邪教,扶正道!”大家手持鋤頭、扁擔、撬棍衝了過來。唐海見勢不妙,對唐喜、狼霸、葉陽三人丟下一句“不要傷人,”左手拉王善、右手拽莫鬆拔腿就跑,其餘道士也一個個慌忙躲開了。


    狼霸、唐喜、葉陽三人攔住眾村民,打翻衝在最前麵的幾個,唐喜奪來一根扁擔,狼霸繳了一根撬棍,葉陽搶過一把鋤頭,三人與那幫人對持著。狼霸對葉陽道:“兄弟,大哥吩咐不要傷人,你拿鋤頭定要掌握分寸。”葉陽嚷道:“打架不傷人還打什麽架?”狼霸見葉陽有狠鬥猛打之意,擔心他出手傷人,於是強行從葉陽手中搶過鋤頭,將自己手中的撬棍換給了他。


    二人剛換過武器,呂德、龐文領著眾人硬衝了過來,三人左檔右閃,邊打邊退。葉陽起了火性子,掄起撬棍狂掃,所到之處倒下一大片。狼霸見如此下去必有死傷,遂強拉葉陽跑了。唐喜舞著扁擔抵擋了一會,迴頭見王善、唐海、莫鬆等人不見了蹤影,料想已經跑遠,遂也急忙抽身而去。龐文、呂德等人見唐喜疾步如飛,知道追趕不上,隻得亂嚷一通作罷。


    6


    太平縣真武觀呂祖殿內。


    眾人聚在一起,朱明對王善道:“慚愧,這幾天讓王道長受驚了,貧道立即稟告道會司車大人,請他稟明縣令大人派捕快前來,一則保護道長安全,二則懲治那些不法狂徒。”


    唐海不欲官府之人介入此事,忙對王善道:“道長,我們遠道而來,不僅未能施恩於百姓,反而引起爭執,已經很對不住鄉民了,如果官差再抓幾個百姓,豈不背反我們傳道之初衷?”


    王善點頭稱是,對朱明道:“朱道長就不要稟告縣衙了,如果因此而抓了人,反失吾道向善之本意。再說也沒傷到我們,算不了什麽大事。”


    朱明見王善語意誠懇,隻好道:“那真委屈王道長了。”


    王善站在呂祖像前默默祈禱,葉陽看了呂祖像,隨口說道:“太平百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林源道:“兄弟說的是。”


    王善道:“你們可知當年呂祖遭遇多少委屈才飛升登仙?呂祖超脫人間生、死、禍、福、喜、怒、哀、樂,最後才通過仙人漢鍾離十試,得到真傳,成就仙果。與呂祖相比,似我等今日之辱又算得了什麽!”


    葉陽哪裏聽得懂王善所講的這些,笑道:“我葉陽隻知道有恩必報,有仇必還,神仙家的事我可不懂。”


    王善見跟葉陽說這些似對牛彈琴,也不再說,繼續默默地祈禱。


    唐海問朱明:“朱道長,這幫人口口聲聲稱大佛國佛主,他們是什麽教派?佛教嗎?”


    朱明苦著臉歎氣道:“我也不了解他們,十多年前我們真武觀香火旺盛,後來村民都信什麽三期普渡,很少有人來觀裏燒香拜神了,我們向道之人隻管潛心修煉,也不想管世俗的雜事。”


    唐海道:“此等惡徒,目無法紀,難道官府不聞不問?”


    朱明道:“縣衙一共才百餘個衙役,除了縣衙站班皂役、捕班快手外,縣學、城隍廟、祿米艙、府館布政分司、按擦分司、公館、管河廳、巡檢司、水馬司、僧會司、道會司、稅課司、急遞鋪等若幹官署都需要班壯護衛,剩下可以抽調出去辦事的衙役還能有多少?如今天下本不太平,各地反賊滋擾四方,鬧得人心惶惶,不去惹這幫惡民也罷,萬一招惹他們鬧出事來,怕是衝了縣衙,反了天下,豈不搬石砸腳得不償失?”


    唐海問道:“聽聞陝西、山西、河南等地盜賊猖獗,如今又有不少流寇串至川蜀、兩湖地區折騰,鬧得民怨四起,不知是真是假?”


    朱明歎氣道:“聽說盜賊們見人就殺、見財就搶,幸好我們深山峻嶺之地,民貧地荒,盜賊不來騷擾,倒也是幸事。”


    唐海聞言默默不語,這時王善祈禱完畢,唐海問道:“道長,我們下一步怎麽辦?”


    王善道:“緣分不來皆陌生,緣分到時自然親,道傳有緣人呐!既然我們與這裏無緣,隻得暫且迴去,待日後機緣到時再來結緣。唉,隻是此行無有功德,辜負了牛縣令、朱道長一片期望。”


    朱明道:“王道長說哪裏話,事在人為,盡力而已,倒是讓眾位道友受了委屈,朱明深感不安!”


    唐海也擔心在這裏呆久了會出事故,況且梟龍、段七、林源、唐喜、金子五人在鄉村山林各處尋訪了許久,始終不見義軍蹤影,因此權衡一番後也隻好點頭道:“既如此,宜早不宜遲,我們這就迴鶴鳴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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