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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魯奇戲偷了王家二騙,出了心中惡氣,本想一路直奔少林寺,又恐二騙上門追究,那時武藝學不成,反惹一身官司,遂一路跑到福州。風塵仆仆的魯奇找了家酒樓住宿,將一大包寶貝塞進床下,跳上床沉沉眠入夢鄉。


    旁晚時分猛然驚醒過來,滿頭大汗,魯奇急急地跳下床,掀開床單俯地一看,包袱還在,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


    魯奇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取出包袱放在床上,看著這一大包寶貝,心裏樂開了花:“真想不到我魯奇也有今日之富貴,古人雲:富貴不迴鄉,如錦衣夜行,如今我發達了,亦當迴羅山到眾兄弟們麵前顯赫一番才是,先請大家吃喝玩樂十天半月,再賞老五三十兩銀子,獎金魚一對玉鐲,其他患難兄弟個個有份。對了,狼霸和三虎怎麽辦,不就是四條狗?今日魯爺爺有錢了,把這四條狗養起來,讓他們替我打架,尊我為長,哈哈!”


    此時的魯奇,一臉春光無限媚,滿心歡娛衝天喜。


    主意打定,魯奇來到馬市,用舊馬舔了八兩銀子換了一匹健壯良駒。次日一早,魯奇未待天亮就退了房,縱馬北上,不幾日又迴到合肥。合肥乃繁華之所,處處鱗次櫛比,燈紅酒綠,上次來時,隻因心神未定,並未盡興玩樂,這番榮歸故裏,春風得意,又加滿身財寶正愁無處花銷,豈能輕易錯過?


    魯奇一時貪玩多留了幾日,雖是逍遙快活,卻又引起幾許起伏,真是樂極悲生,泰極而否,讓人唏噓。


    2


    自從來到合肥後,魯奇先試探著出售了一顆珍珠和一座小金佛,兌換了二百多兩銀子,一下子手裏闊綽多了,於是住進合肥最好的大酒樓,日日鍾鳴鼎食,炊金饌玉。後來又先後出售了一銀碗、兩個玉佩、三塊雞血石,兌了不少銀子,成天紙醉金迷,早將迴羅山光宗耀祖的大事給忘得幹幹淨淨了。


    賭場日日撒金銀,春樓夜夜不知困。


    一朝歡娛享不盡,早忘故鄉患難人。


    魯奇在合肥玩了一兩個月,將數百兩銀子花了個精光,聽聞杭州是個花花世界,且離合肥不遠,魯奇心想:“我何不再出售幾件寶貝,拿著銀子到杭州遊樂一番再迴羅山,也好在兄弟們麵前吹噓一下自己的經曆。”


    打開自己的“百寶箱”,裏麵各類金銀、玉器、珠寶足有一百多件,魯奇想,玉器易粹,先處理掉,剩下的金銀珠寶等攜帶方便,於是從中選了三塊玉佩、兩個玉鐲藏於懷中。


    魯奇下了酒樓,徑直來到合肥城隍廟古玩巷,在裏麵轉了七八家店,最後進到一家名叫“海清珠寶”的小店鋪。店主劉海清見有客人進來,熱情問道:“客官想買點什麽?”魯奇問道:“收玉器嗎?”劉海清道:“什麽玉器,拿來看看。”魯奇取出一對玉鐲給他,劉海清仔細端詳一會兒後問:“賣多少價?”魯奇哪裏知值多少價,胡亂說道:“二十兩。”劉海清道:“兄弟,我也不跟你談價,三兩紋銀,行的話我就收下。”


    魯奇正準備拿出其他幾件玉器讓劉海清看,忽被身後一人輕輕碰了一下,魯奇迴首一瞅,是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子,這人目視魯奇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賣,然後轉身離開了。魯奇略一思索,對劉海清道:“店家,你等會,我去其他店看看,迴來再尋你。”劉海清道:“也好,去別家店裏看看,比比價,看我是不是坑你,比價之後,你自會迴來找我。”


    魯奇出店後,那男子立在前麵等著魯奇,魯奇走過去道:“兄弟何意?”那人道:“實不相瞞,我是專門來古玩店淘貨的,我看你的玉鐲成色不錯,晶瑩透徹,應是上乘品質,至少可賣十二三兩紋銀,店主見你不識貨,有意坑你,你如果信我,賣給我,我給你十兩銀子如何?”


    喲,有這等好事,魯奇暗喜。


    可細細打量,此人穿著樸實,未有半點兒富賈氣度,魯奇不禁大疑,冷問道:“賣給你?你是哪家店的?”那人笑道:“可以說是賣給我,也可以說不是賣給我。我是替另外一位高麗商人收購中原珠寶、文物、字畫的,價格要比這古玩市上略高,每成交一件,高麗商人給我百餘文錢不等的報酬。你將貨賣給我們,你賺大頭,我賺點酒肉錢。”


    魯奇一聽有這種好事,心中不禁一動,如果高麗商人大批收貨,自己的寶貝一下子就都可以出手了,也不用每天擔驚受怕地帶著它們。魯奇決定先拿這幾塊玉器探探路,試試此人底細,遂道:“高麗商人是大財主,像我這一小塊玉鐲,人家還不知道看得上不。”那人說:“他們也是積少成多,收齊一批貨後發往高麗,哪會嫌棄你的少,他離此不遠,你隨我去,一手交貨,一手付錢。”


    魯奇跟此人到了蜀山的一家茶樓,進去後,二人要了一壺普洱紅茶,那男子告訴魯奇道:“大哥,你先喝茶,我去一會兒就迴來。”那人出去後不久又迴來了,道:“大哥,高麗商人柳先生馬上就到。”魯奇問道:“柳先生?柳什麽呀?”那人道:“我也不知道,聽仆人說,好像是叫柳甲。”魯奇又問:“小弟如何稱唿?”那人笑道:“我叫秋光,大哥你呢?”魯奇道:“魯奇。”


    二人正說著,這時進來一個斯文的中年男人,秋光起身鞠躬,賠笑著說:“柳財主,您坐。”又對魯奇說:“大哥,把玉鐲拿出來給柳財主看看。”


    魯奇打量一番來人,三十多年齡,個子不高,精瘦健壯,倒是頗有一點財主的味道。那人坐下後,見魯奇目光疑慮,遂道:“我叫柳甲,你若真有好貨,拿出來看看,若果沒有,我們以後再做買賣。”魯奇再才取出玉鐲遞給他,柳甲接過仔細一看,問道:“你要多少銀子?”


    魯奇迴道:“十兩。”


    柳甲說:“不貴。”當即掏出錢袋子,取出十兩銀子遞給魯奇,再拿出一個小冊子讓秋光在上麵簽字。


    魯奇收了錢,見柳甲讓秋光簽字,先是感到奇怪,後來一想,估計是記錄本,用來記錄秋光介紹的買賣,便於以後統一支付薪酬。柳甲收拾起玉鐲,帶上小冊子站起來道:“你們慢慢喝茶,我失陪了。”說完匆匆離去。


    柳甲一走,秋光也急忙要離開,魯奇強拉住他不放,問道:“兄弟你哪裏去,我們相識一場不易,何不好好聊聊。”


    秋光道:“哥哥,我也走了,你慢慢喝茶,以後有什麽寶貝要出手找我就是。”


    “喲,有生意就是朋友,沒生意就不搭理我了?也太勢利了吧?”魯奇埋怨道。


    秋光一副無奈狀道:“不是呀,我不能跟你比,我上有老下有小,還得去找生意,不然老母、娘子、孩子怎麽辦哦。”


    魯奇抓住秋光不放,道:“你就知道我這裏已經沒有生意了?”


    秋光大喜:“莫非哥哥還有寶貝要出手?”


    “沒有,”魯奇兩手一攤,故意逗這個可愛的少年。


    秋光滿臉驚喜複又轉為沮喪:“哥哥,我真的還要再淘幾件寶貝,今天一共才做了你這一個生意,陪你喝茶,我一家老小誰養?失陪了。”


    秋光執意要走,拉開茶室包廂房門就要出去,魯奇喊道:“兄弟迴來,送你一樁大買賣。”


    聽到這話,秋光心中樂顛了,滿臉歡喜,但是迴過頭的一刹那間,卻又換成一臉苦相:“大哥,你就別逗我了,你還能照顧我生意?”


    見秋光不信自己,魯奇故意摸出一塊玉佩自個兒玩賞起來,秋光見狀,立即湊過來喜道:“哇,哥哥原來還有玉佩,我看看。”說著就要去魯奇手上拿,魯奇一把收迴玉佩道:“哎,幹嘛?你怎麽還不去,你上有老下有小的,耽誤你生意我可擔當不起。”


    秋光賠笑道:“哥哥說哪裏話,你看我這眼光,抱著個金佛還去拜泥菩薩,你這個要出手的話,我馬上叫財主迴來。”魯奇道:“先別急,你看看這個值多少錢?低於五兩我不買。”憑經驗,魯奇覺得玉佩要比玉鐲便宜。


    秋光接過玉佩看了看,又在耳朵邊聽了聽,驚訝地看著魯奇問:“你才賣五兩?此玉佩可是緬甸東籲國翡翠,純天然,內含雜質少,光澤鮮明,色調均勻,音質清脆,且做工精細,足足可賣三十兩銀子。”


    秋光一番品評,讓魯奇大開眼界,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魯奇暗暗稱奇,但眼珠子一轉,暗思:千萬不能讓他看出我是外行,否則弄出笑話來不說,還會被他懷疑我這寶貝的來路,遂哈哈大笑幾聲道:“看來我沒有看錯你,你雖年少,卻是個識貨的主,我就再照顧你幾個生意。”


    魯奇取出另外一個玉鐲和兩塊玉佩交給秋光道:“如果價格合適,就賣與你們。”


    秋光瞪大眼睛,興奮得幾近手舞足蹈,歡喜道:“老天爺,秋光今日遇著財神爺了,哥哥稍坐,我馬上叫財主來,你放心,財主在價格問題上從來不耍手腕,絕對公平,你等等。”秋光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魯奇見他那欣喜若狂地模樣,得意地嘿嘿直笑。


    其實,對魯奇來說,價格少點都無所謂,隻要能一次性出手,將銀子存入錢鋪,自己就沒有什麽負擔了。


    不一會兒,秋光樂顛樂顛地跑迴來了,“哥哥,柳財主知道你有四五個寶貝,邀請你到他那兒去談,他那兒到處都是價值數百兩紋銀,甚至萬金難買的寶貝,一般人都不讓進去,我跟他幹了一年多,也就去過一次,摸都不讓我摸一下呢!”


    有寶貝?魯奇最喜歡的就是寶貝,如今要去寶貝窩,魯奇喜不自勝,如果可能的話,白天將寶貝賣給他,晚上再連本帶利偷迴來,豈不快哉!


    3


    合肥城內最高檔酒樓---泓瑞金陵客店。


    魯奇將所有的珍寶都裝入褡褳帶來了,心裏盤算著一次性將這些寶貝出售幹淨,再將銀子存入錢鋪,身上隻攜帶一張銀票,輕鬆地走南闖北,遊遍天下,勝過王侯將相百倍。


    秋光領著魯奇上到客店二樓,來到一客房門口,用手撩了撩亂發,又整了整衣服,然後筆直地站著,輕輕地敲門。


    魯奇暗想,秋光對柳甲如此敬重,看來這柳甲確非一般人物。門開了,一個年輕少女探出頭來問:“你們找誰?”秋光點頭哈腰,殷切地說:“我是秋光,我找柳財主。”少女道:“你稍等。”少女轉身進了房間,魯奇通過半開的房門往裏張望,隻見房內鋪著紅色地毯,裏麵裝飾得富麗堂皇,魯奇羨慕,暗下決心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字號頭等上房?等將所有寶貝出手後,我也天天住這樣的客房。”


    少女從裏麵走了出來,步履輕盈,柔聲道:“請跟我來。”秋光、魯奇跟隨少女來到二樓另一側的上房內,請二人在茶桌邊坐下,給每人泡了一杯茶道:“你稍等,老爺稍後過來。”說畢退出房間,輕掩房門。


    魯奇細細打量,這也是一間豪華客房,正堂四周擺滿了各類珍玩,秋光對魯奇道:“大哥你看,前麵一排都是珍稀青銅器,全是夏商朝至元朝古物;左邊櫃子裏都是陶瓷,多為宋代官窯,價值百千兩紋銀;右邊盡是金佛和翡翠玉器,亦是價值不菲;背後櫃子裏全是字畫,乃王羲之、唐伯虎等名家畫作;裏麵那房間是柳財主管家章船的臥室,很多不太值錢的珠寶都堆積在那裏。據我所知,每個月都有一批貨從杭州通過海路運往高麗。”


    魯奇望著這些寶貝,心中癢癢的難受,人不知不覺站了起來要去欣賞,秋光一把拉住道:“休要近前,此間寶貝每一件都價值連城,萬一碰壞了咱可賠不起,快坐下。”


    魯奇正要說話,外麵出現敲門聲,同時門口一個聲音傳來:“秋大哥,老爺叫你過來一下,給你結算工錢。”二人一聽,正是剛才那少女的聲音,秋光大喜,站起來就走,剛要出門,又迴頭叮囑魯奇道:“大哥,可千萬不要動這些寶貝,我去一會就迴。”魯奇笑道:“去吧去吧。”


    秋光出去將房門關了,房間裏隻剩下魯奇一人。魯奇對寶貝向來是如饑似渴,此時滿屋子寶貝就在眼前,哪裏還有心情喝茶?隻見他猛地站起來,如餓狼撲綿羊一般迅速衝了過去,貪婪地欣賞起滿屋子的寶貝來,這裏看看,那裏摸摸,滿心歡喜,激動萬分。


    魯奇注意到,每件珍玩下麵都有一塊木牌,湊近其中一塊木牌細看,隻見上麵寫著“雙龍戲水翡翠綠玉佩,宮廷,唐,中華價:一百五十銀,高麗價:二百八十銀。”再看另一塊紙牌:“藍寶梅花鳳凰朝日瓶,漢,中華價:五百銀,高麗價:九百銀。”


    天哪,這麽貴?魯奇這邊瞅瞅,那邊望望,左手摸摸青銅器,右手敲敲金佛像,就像土地公公進靈霄殿一樣,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喲,這是什麽寶貝,竟然用玻璃罩起來,魯奇好奇地湊過去,隻見下麵的木牌上寫著:“純白雕花雙耳樽,宋官窯,宮廷,中華價:兩千金,高麗價:兩千八百金。注:皇家秘技燒製而成,內含麝香,觀之如花,聞之有香,世之稀寶也。”


    不會吧,兩千八百金?還有香味?魯奇哪裏忍耐得住,輕輕揭開玻璃罩,果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香迎麵撲來,天下竟然有這樣的奇寶?


    魯奇喜出望外,伸出雙手正要捧出來仔細欣賞,忽然聞得一聲清脆響聲,這花瓶似乎破裂開來,魯奇本能的收迴雙手仔細一看,隻見剛才還好好的寶貝竟然出現一條明顯的大裂縫。魯奇惶恐萬分,一身冷汗唿唿地直冒。


    價值兩千八百兩黃金的寶貝竟然就這樣壞了?這寶貝按照中華價也是兩千金,自己從二騙那裏偷來的所有寶貝加起來也隻能賠人家九牛一毛,如果柳甲和秋光知道我弄壞了他們的寶貝,我這小命怕要沒了!


    怎麽辦?魯奇惶恐不安。


    思前想後,魯奇把心一橫,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走!


    魯奇背上褡褳正要離開,忽然又起歹心,順手撈了幾副玉鐲和金杯銀佛裝進褡褳,而後才急匆匆地離去。


    人生一世,有的倒黴是命中注定的,隻要你還活著,你就躲不過。


    魯奇剛出客店大門,就被三人攔住,為首大漢道:“我叫章船,柳財主的管家,我們老爺請你上樓去呢!”章船和另外兩人不由分說就將魯奇架起推了迴去,強行帶入二樓客房內。


    入了客房,章船奪下魯奇的褡褳放在桌上,柳甲怒氣衝天地吼道:“弄壞了我無價之寶還想逃?看我先打斷你的腿,再送官府動刑,判你個流刑千裏方才解我心頭隻恨!”


    秋光頓足痛心地責怪道:“我好意帶你來見財主,反複叮囑你不要動這些寶貝,你竟全然不聽,如今惹下此等大禍來,叫我如何是好!”


    章船搜出魯奇褡褳裏的寶貝,道:“他還偷了我們的寶貝。”


    柳甲一看,果然,大怒道:“先打斷腿,再送官查辦。”


    不對,今日之事非同尋常,章船預先守在客店門外,他怎知我要逃走?這“純白雕花雙耳樽”輕輕一碰就裂開,既然如此嬌貴脆弱,如何能遠涉重洋運到高麗去?魯奇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詐局,目的就是狠狠地敲自己一把,這個“純白雕花雙耳樽”或許與“紫金缽盂”一樣分文不值。


    魯奇猜的沒錯,這一切都是柳甲、章船、秋光三人精心布好的局。三人探知魯奇花錢大方,常賣珍玩,猜測他是個江湖大盜,因此,故意弄來這麽多不值錢的贗品放在房間裏冒充珍玩。為了吸引魯奇的好奇心,專門用玻璃罩著這件瓷瓶,在表麵塗上一層香料,使其能夠發出香氣,然後將瓶輕輕敲裂,小心地掩蓋好裂縫,隻要用力搬動,裂縫肯定會加大,甚至整件瓷器都會破裂。魯奇好奇心太強,被此“極品”給迷住了,禁不住誘惑,貿然打開此“寶貝”,果然中了圈套。


    “三位好漢切莫動手,我所有家當都在此褡褳裏,如不嫌棄,好漢們統統拿去便是,魯奇犯了大錯,甘願流落街頭乞討度日。”


    柳甲怒道:“我這寶貝價值連城,你這些破爛值幾個錢,想得倒美!”


    魯奇冷冷地道:“既然柳財主不願放過小人,小人隻好跟隨三位去見官了,屆時請官老爺鑒定一下你這寶貝,看看值多少錢,小人砸鍋賣鐵也願意賠償。”


    原想著魯奇必定會跪地求饒,懇請三人不要將此事報官,沒想到他竟絲毫不懼。一聽魯奇說願意去見官,柳甲、章船、秋光反倒有點慌了。


    章船佯怒道:“見官前先痛打一頓解解氣,”說著就要過來打魯奇。


    秋光趕緊打圓場道:“既然他已經知錯,願意用褡褳裏的東西賠償,我看還是不要太為難他了,財主就大人大量,權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化幹戈為玉帛,如何?”


    柳甲想了想,極不情願地歎氣道:“唉!就算我倒黴吧。”


    秋光拉魯奇到客房外,悄聲道:“哥哥你也太不小心了,事已至此,你就走吧,柳財主那邊我再好好勸一勸。”


    魯奇陰冷地笑了笑,一聲不吭地走了。


    4


    不義之財難長久,魯奇絞盡腦計偷來的所有家檔就這樣被柳甲、章船、秋光輕輕鬆鬆地給擄走,天道循環,善惡有報,還真讓人不得不信。


    可魯奇偏偏不信天道,不信善惡有報,發誓要雪這奇恥大辱。


    經暗查,原來柳甲、章船、秋光是合肥出了名的“三詐”,三人招了七八個夥計,以風味飯莊為窩點,敲詐過往精明客,勒索來去本分人。隻因他們三人手段巧妙,上當者往往有口難言,更有那愚昧不堪的,被敲詐了還不自知,反而哀怨自己時運不濟,自認倒黴。


    魯奇將自己偽裝一番,時常來風味飯莊外溜達,伺機下手。


    可是,風味飯莊一天到晚都有客人進出,柳甲、章船、秋光及夥計晚上都住在店內,根本就沒有機會下手。看來,對付王風、王雨那一套,在柳甲、章船、秋光三人身上是行不通了。


    打,打不過;偷,沒機會。如何是好?


    魯奇不甘心,此仇不報,誓不罷休。


    這日中午,魯奇又來到風味飯莊外尋找機會,忽見二個熟悉的身影步入飯莊,仔細一看,竟然是王風、王雨。


    更讓人吃驚的是,王風、王雨步入飯莊後,秋光熱情地給二人倒茶,不一會兒,柳甲和章船從樓上下來,與王風、王雨一邊喝茶,一邊說話,看那樣子,絕非普通的熟識,倒像是多年老朋友一般。


    “好家夥,原來你們是一夥的,真氣死我了,我盜俠不偷窮你們五個小鬼,誓不為人!”魯奇咬牙切齒,狠狠地發誓。


    在接下來的五六天內,王風王雨每天上午都準時到風味飯莊與柳甲、章船、秋光三人痛飲,至午時才醉醺醺地駕車離開,然後,馬車搖搖晃晃地來到合肥西郊一座破敗不堪的寺廟前停下,那裏有十幾個匠人正在忙碌著修繕寺廟院牆,王風、王雨下車後,不斷地指手畫腳,那些匠人恭恭敬敬,唯唯諾諾,指點一番後,二人又駕車迴到城內,進了“客歸來”客棧休憩。


    魯奇納悶了:這二個騙子莫非良心發現改惡從善了?


    這天,魯奇又跟二騙來到西郊破廟前,待二騙離去後,魯奇假裝過路之人問那工頭:“大哥,你們這是幹什麽呀?”工頭道:“我們在修‘三座大王廟’呀。”魯奇問:“這廟應有些年頭了吧,怎破敗成這樣子了?”工頭說:“三座大王廟是我們村的神廟,祖輩流傳下來也有幾百年了,十多年前神廟被風雨摧垮,村裏窮,沒錢修,因此一直荒廢至今。上個月來了兩個福建大善人,二人係親兄弟,據說他們的父親三十年前在合肥做生意大虧,迴福建老家前特意來三座大王廟上香,許願日後如能東山再起,定來酬謝神靈,後來神靈護佑,他迴福建後果然東山再起,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有萬貫家財,因此特命二個兒子千裏迢迢趕來還願。兄弟二人見廟宇破敗,商議一番後決計出資修繕,我們大家也就是出點力氣而已。”


    “如果這兩個騙子都能改邪歸正,我魯奇以後再也不偷東西了,”魯奇死也不相信這是真的,心裏琢磨著二騙又在玩什麽鬼名堂。


    工頭轉身又去幹活了,邊忙碌邊讚歎:“真是兩個大善人呀!”


    聽說江湖上有那麽一些能人異士,好打抱不平,專門針對貪汙受賄的官員、為富不仁的富豪、機巧奸詐的盜匪下手,將取得的錢財用於布施平民百姓,為民造福,難道王風、王雨、柳甲、章船、秋光五人就是這樣的綠林豪俠?


    他們五人果真是這樣的豪俠,我魯奇栽在他們手上也不算冤枉。


    魯奇決定第二天到“客歸來”客棧探查一番,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


    次日一早,見二騙離開後,魯奇潛入他們房內仔細查看一番,沒有發現什麽值錢的財物,抽屜裏放著兩張七天後從合肥到杭州的“順風快利”船票,這兩個騙子去杭州幹什麽?再一細看,這張船票上還注明隨身行李木箱一個,可是二騙的房間裏哪有什麽木箱?


    “你們去杭州,我也去。”魯奇也買了一張同船前往杭州的船票。


    此時的魯奇已經對王風、王雨、柳甲、章船、秋光五人沒有了先前的仇恨,畢竟人家隻是將屬於他們自己的東西給拿迴去了,況且自己這段時間也賣掉不少寶貝,還毀了二騙那麽多文物、字畫,想到這些,魯奇心裏平淡了許多。


    第七天中午,王風一人來到酒樓,魯奇心想,今天要去杭州了,王風是來道別的吧。魯奇小心地盯著酒樓,發現王風與柳甲三人先是痛飲片刻,之後四人一起上了一輛華麗的馬車,讓魯奇欣喜的是,他們上車時,秋光手中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大木箱。


    莫不是今日要去杭州,他五人準備將寶貝藏起來?嘿嘿,機會來了!


    魯奇趕緊租了輛馬車,讓車夫緊緊跟著他們。王風四人的車一路搖晃,在城外西郊的一座大宅院門口停住,魯奇讓車夫將車停在離他們百餘步外的一顆大槐樹下,掀開窗簾察觀動靜。


    “奇怪,他們來這裏幹什麽?”魯奇琢磨著。


    魯奇遠遠偷窺,見王雨從大院內出來,兄弟二人先私語了幾句,然後又與柳甲、章船、秋光三人說話,沒過多久,秋光將箱子交給二王,王風、王雨兄弟拎箱入院,柳甲三人立於牆外靜候。


    魯奇仔細打量這個裝飾豪華的大宅院,隱覺似曾相識,大院前的景致怎的有些眼熟,再一細想,哎喲,這不就是前幾天還在維修的“三座大王”廟嗎?一座破敗寺廟怎麽變成了豪華莊園?


    魯奇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琢磨是怎麽迴事時,隻聽那車夫由衷感歎道:“這家一定是個大財主,一看這檔次就不是普通人家。”


    車夫的話提醒了魯奇,是呀,僅從正麵看這院牆,紅漆藍瓦,高大**,絕對是家大戶人家的宅院,可是有誰知道大院裏麵其實是一座破敗不堪的廟宇呢?如果自己不是幾天前親自來查看過,僅憑今天這堵外牆來看,定會以為這是一座大財主的莊園。


    難道?二騙又在騙人?


    果然,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後,柳甲三人顯得有點著急了,章船忍耐不住,偷偷地透過門縫往裏張望,然後秋光也去查看,二人迴頭對柳甲嘀咕了幾句,柳甲急急走過去,趴在門上向裏細瞅。隻見柳甲望了一會後,雙手用力推門,推不開,又用身子去撞,撞不開,再用腳踢,還是踢不開,章船、秋光亦來幫忙,三人合力,連續撞了十幾下終於將門撞開。


    三人既已撞開大門,一起猛衝了進去。魯奇再才明白,二騙定是從後門逃之夭夭了。哈哈,太樂人了,善惡有報,天道至公,“車夫,快,快迴城去。”


    原來,王風、王雨自從遭魯奇戲盜之後,一心想著報仇,但又無處尋人,二人氣惱交加,決議到羅山去找魯奇。兄弟二人一路走一路騙,竟又“白手起家”騙了七八件寶貝。這日到了合肥,二騙來城隍廟古玩巷銷贓,說來也巧,二人在珠寶行裏見到一塊似曾相識的玉如意,仔細一看,正是被魯奇偷走的玉器,於是假意相中,詢價,店主告知二人這玉如意是好友柳甲放在自己店裏代賣的,售價五十兩銀子。二騙遂認定柳甲跟魯奇是一夥的,決定對柳甲、章船、秋光三人施騙。


    二騙每天到風味飯莊吃飯,謊稱是福建的珠寶大戶,近聞中原各地暴亂,官兵與農民軍連年殺伐,許多富豪人家變賣家產外逃,因此兄弟二人專門從福建趕來搶收文物珠寶,如今暫住合肥城郊姨父家中。姨父乃城郊員外,有大院一座,良田千傾,米店三家,漁船五隻,富甲一方。可笑柳甲、章船、秋光三人竟然信以為真,與二騙結為摯友,日日飲酒作樂,還打算將從魯奇哪裏敲詐而來的寶貝以三千兩銀子的價格賣與王風王雨,二王表示一手交錢一手拿貨,讓柳甲三人帶著貨到姨父家裏去取銀子。


    二騙讓村民修好廟宇的四周院牆後,故意放假一天,托言後日再修廟宇主殿,當日帶柳甲、章船、秋光三人來到廟外。從外麵看,真象一座富家大院,誰能想到裏麵竟然是破壁殘垣?王風四人坐著馬車到了門口,王雨開門出來,以姨父、姨娘信佛,戒酒戒肉,柳甲、章船、秋光剛吃完酒肉,滿嘴酒氣為由將三人堵在門外,自己先帶貨進屋,馬上將三千兩銀子帶出來。柳甲、章船、秋光看到這麽豪華的大院,哪裏還有疑心?遂放心地將寶貝交給二騙,未曾想二騙進門後從後門溜走,等外門傻等的三人破門而入時,二騙早已無蹤無影了。


    魯奇明白其中玄機後,既驚訝又解氣,忙來到風味飯莊前,將一封信和十文錢交與路邊小男童道:“小哥,你將這信交給風味飯莊的掌櫃去。”那男童得了錢,滿心歡喜,屁顛屁顛地跑去將信交給了店員林玉蓮。


    過了一個多時辰,柳甲、章船、秋光垂頭喪氣地迴來,一個個像泄了氣的皮球,哭喪著臉一言不發。林玉蓮將信遞給秋光,秋光無心閱覽,本想將它丟在一邊,突然見信封上寫著:“竹籃打水一場空”七字,頗感奇怪,撕開信封取來一看,隻見信上寫道:


    通天盜俠魯奇百拜合肥三詐:


    不義之財溪水流,來時樂哉去時愁。


    君欲消愁隨我來,西湖斷橋共秋遊。


    秋光大驚道:“原來是魯奇幹的!”秋光將信交給柳甲,柳甲看後仰天歎氣道:“我們太大意了,落下此等大笑話,恥辱!恥辱呀!”章船將信撕了個粉碎,狠狠道:“不擒魯奇、王風、王雨這三個小鬼,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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