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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在上封寺數月,不是隨羅空研習佛法,就是跟著他下山傳道,總是百無聊賴,萬般枯草。一日,三人談及往日逍遙,世安道:“我有一好友,姓唐名喜,武藝超群,軒敞豁達,甚是好玩,當年少林學藝,我二人形影不離,情同手足,至今憶起,猶然夷愉。”阿拉太道:“你這兄弟如今在何處?”世安道:“他在羅山做捕頭,逍遙自在,似神仙般快樂。”斯仁道:“何不休書一封,約來衡山玩耍,不然,我都要悶死了。”世安道:“也好,我這就寫一封書信與他,著他空閑時來上封寺相見,他若有暇,必來相會。”


    阿拉太和斯仁送信下山,去了民信局,投了信函,返迴到衡山山腳下,見有人正在路邊售酒,而從山上燒香拜佛下來的人流中,不少人圍著二人爭相購買。阿拉太、斯仁分開人群擠進去,見二個少年正高舉酒壇道:“鄉親們,此酒乃用上封寺觀日台下的泉水釀成,泉水有靈,此酒有神,買酒迴家敬祖,祖宗不墜輪迴,放在家中貯存三日再飲,包治百病。”眾人聽了,都爭相搶購。


    斯仁罵道:“屁話,酒就是酒,有什麽神呀靈呀,該不是你這酒兌水了吧?”


    一少年道:“大哥說笑了,我們這酒,打開蓋子,香透十裏,喝在嘴裏,滿口甘甜,放下酒樽,迴味悠長,大哥要不要來一壇。”


    斯仁道:“打開看看,果真這樣,我買兩壇,不然,我端了你這兩個騙子。”


    另一少年道:“好嘞,真金不怕火煉,好酒不怕嘴舔。”說著麻利的開了一壇,果然香氣撲鼻,眾人嘖嘖稱讚,少年道:“怎樣?”


    斯仁不服,又道:“光有香氣不行,我得嚐嚐。”


    先前說話的少年道:“沒問題。”說著就端起壇子倒了一杯,斯仁拿起杯子聞了聞,喝了一口,果真豐滿醇厚,然後一口喝幹,喜道:“果然好酒,多少錢一壇。”


    先前說話的少年道:“一壇十斤,五百文,不還價。”


    斯仁問阿拉太要了銀子,當即買了三壇,給了阿拉太一壇,自己兩個腋下各夾一壇,喜滋滋地往山上走去。其餘眾人見了,更加信了,紛紛掏錢搶購。


    走了一程,斯仁累了,坐下來要喝,阿拉太道:“上山與世安兄弟一起喝吧。”斯仁道:“我給他留一壇就是。”說著打開壇蓋,舉起就喝。


    阿拉太無奈,也隻得坐下,突然聽到斯仁罵道:“他娘的,敢騙老爺!”阿拉太一看,見斯仁一隻手伸進探子掏什麽東西,怪問道:“你將手伸酒裏去幹什麽?”斯仁掏出幾塊石頭,罵道:“隻有上麵一點點酒,下麵全是石頭。”


    阿拉太大驚,連忙打開自己手中的那壇,斯仁也打開另外一壇,果然隻有少許的酒,探子裏竟然裝著幾塊鵝卵石。方打開壇蓋時,酒將鵝卵石湮滅住,看不出來,但稍喝幾口酒,鵝卵石就露了出來。


    阿拉太罵道:“難怪他二人叮囑大家將酒拿迴去儲存三日再飲,就是怕被當場揭穿。”斯仁大怒,摔了酒壇,怒氣衝衝地奔往山下,阿拉太也丟了酒壇跟了去。


    二人到了山下,見那裏還是圍了一堆人,衝進去就要打,卻不見兩個少年,問道:“賣酒的騙子呢?”眾人道:“剛才他二人說讓我眾人在此稍等,他們上一趟茅房,一會就迴來。”阿拉太見原來路邊放有百餘壇,如今隻剩十幾壇了,道:“定是看見我們從山上下來,知道騙局敗露,借故跑了。”眾人道:“什麽騙局。”阿拉太也不迴答眾人,直接將那十餘壇酒打破,裏麵全都藏有石塊。


    2


    世安的信送達羅山,驛卒將信送至縣衙文書房,書吏見是唐喜的,就喚吳廣收了。吳廣拿著信來找唐喜,見唐喜在房內睡得正香,不敢叫醒,將信放在他身上。一個多時辰後,唐喜伸個懶腰醒了,身上的信掉落於地,唐喜一愣,拾起一看,見是從衡陽發來的,頗為奇怪,撕開信封抽出一看,原來是師兄世安寫來的,立即來了精神,看完後又沮喪起來,沒想到,師兄竟然皈依了羅空大師。


    正在看時,吳廣推門進來問道:“頭,誰給你寫的信呀,怎麽從衡陽來的?”唐喜不耐煩地道:“還不是我那個哥哥,約我去衡陽玩,還勸我當一個懲惡揚善的好捕頭,吳廣,我不是好捕頭?”“當然是好捕頭了,頭,你就是我們的典範,”吳廣嬉皮笑臉地說。唐喜罵道:“說正經的,再拍馬屁就罰你請兄弟們吃酒。”“別、別,我不敢了,嗬嗬,我說的全是正經話,”吳廣趕緊求饒。


    唐喜嗟歎道:“唉,不是我不想當個好捕頭,實在是官場昏暗,凡事認真不得,休要說我,即便是縣令、縣丞、主薄、典史乃至信陽知州大人,哪一個認真履行職責了?”


    吳廣接過話題迎合道:“是呀,當官的不僅要在官場上有榮辱派係,於江湖中也須有道義兄弟,他們一方麵在衙門裏大肆貪腐,暗地裏又在江湖上強取豪奪,抓捕江湖惡棍不就是抓官老爺自己嗎?我看你這哥哥也是憨厚誠實之人,哪裏知道官場上的奧妙?咱們這些當捕快的,好好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就行,鋤強扶弱,打抱不平,替天行道的事還是留給九州四海的俠客去做,頭,對吧?”


    唐喜嘿嘿笑道:“你這話我樂意聽,要是我那哥哥像你這樣明事理就好了。對了,昨天那個鹽差馬車被偷的案子有線索沒有?”


    吳廣聽到唐喜詢問昨天報案丟車的事,迴答道:“沒有,也真邪門了,最近丟了許多馬車,但失主報案後,沒過多久又在另外一個地方找到,好像是盜賊將馬車偷去玩了幾天,然後丟在另一個地方,他為什麽不拿去賣掉?想來想去真是奇怪,不知道鹽差過幾天會不會找到他的車。”


    唐喜問:“魯奇呢?把他招來,這個案子可與其他的不同,偷東西偷到縣衙當差的頭上來了,搞不好下次就是你我,再下次就是縣令大人,那還了得?”


    吳廣道:“這家夥精得很,他說他很久不偷東西了,對道內的事不了解。我看他滿腦子鬼蜮伎倆,光糊弄我,下次再發現他偷東西,狠狠治死他。”


    唐喜道:“他這種人都能改惡從良?我還真有點不信,你把他叫來我問問。”


    太陽快要落山了,唐喜喝完最後一杯茶正準備散衙,忽見吳廣推門進來:“頭,魯奇來了。”唐喜精神一震,喜道:“帶進來。”


    沒多久,吳廣帶進來一個精瘦的小子,大約二十四、五歲,不高的個子,長臉、高鼻子,一臉微笑,此人正是慣盜魯奇。


    一進來,魯奇就滿臉堆笑地向唐喜鞠躬:“唐大人你叫我?”


    唐喜罵道:“什麽狗屁大人,你們這幫龜孫不都說我是縣爺和白龍王的一條狗嗎?”


    魯奇慌忙道:“哎喲喲大人,我可從沒這麽說過呀。”


    唐喜道:“好了好了,坐下吧。”唐喜指指旁邊的木凳,示意魯奇坐下,問道:“最近發什麽財?”


    魯奇道,“小人以前愛偷點小東西,現在改正了,幫父母賣些水果,賣水果能發什麽財,嘿嘿!”


    唐喜也曾在水果攤前見到過他,遂道:“改邪歸正了好,可你那幫狗肉朋友不是都還未洗手?以後多報一些他們偷盜的事情給縣衙,縣衙不會讓你白幹。”


    魯奇趕緊點頭稱是:“當然,我知道什麽偷雞摸狗的事,一定報告給大人。”


    唐喜突然問:“為何偷鹽差的馬車?”


    唐喜知道,魯奇是羅山小偷裏的領頭羊,最近丟失馬車的案子,他肯定知情。


    豈料魯奇一臉的委屈,哭喪著迴道:“唐大人,這事我真的不知道,知道了還用你親自過問,我早就跑來向吳大人報告了。”


    唐喜看了看吳廣,吳廣也無奈地雙手一攤,好像在說:看吧,我說這家夥什麽也不會說你還不信?


    唐喜朝魯奇擺擺手:“迴去吧,記住你自己說的話。”,未等魯奇轉身,又輕蔑地警告道:“魯奇,爾等小廝,本大人隨時可以捉拿歸案,你休要耍花樣。”


    魯奇道:“大人借小人一萬個膽,小人也不敢在大人麵前耍花樣。”


    吳廣道:“休要囉嗦,快走。”


    吳廣將魯奇帶出後又迴轉進來,唐喜道:“從明天起好好盯著他,抓住他偷東西,狠狠地打一頓,他就什麽都說出來了。”


    吳廣道:“是,頭,你放心,明日我就盯死這個潑皮。”


    3


    魯奇,祖籍山東藤州,後曾祖父避戰禍移居河南商丘,魯奇很小時,父親魯源攜全家從商丘遷來羅山做買賣,由於父母忙於買賣,無暇照顧魯奇,魯奇因此整天與一幫小廝混在一起,大家無所事事,拜惡棍阮天虎為師學武。


    阮天虎自小在湖廣祁陽縣學過幾年武術,自以為學業有成,迴到羅山老家後,整天炫弄本領,將魯奇等人收為徒弟,以大哥自居。


    後來阮天虎一夥與羅山兇神郞八鬧了矛盾,阮天虎嚷嚷著向郞八叫陣:“郎八,聽說你號稱狼霸,在羅山誰都不怕,真有這麽厲害?我阮天虎這頭虎今天就吃了你這條狼。”郞八哈哈大笑:“好,聽說你在祁陽學武迴來,頗有手段,如果你贏了,我這條狼拜你這頭虎做大哥,如果你輸了,你這頭虎拜我這條狼為大哥,如何?”阮天虎大喜道:“一言為定。”誰料鬥不過十招,阮天虎就被郞八打倒在地三次,這才知道自己那點功夫還嫩得可憐,於是依約拜郞八為大哥,與郎八手下劉廣福、陳虎一起,合稱“三虎”。羅山人稱狼霸、劉廣福、陳虎、阮天虎為“一狼三虎。”


    狼霸經常教導三虎道:“唐海,號稱盜蹠,手下僅有三個兄弟,卻能威震江湖,我們一狼三虎也要如此,要幹就幹點大事,以後休要跟魯奇他們廝混,這幫小混混再多有什麽用,我一拳就能打趴十個,帶著這幫無用之輩,有損我們兄弟幾個名聲。”


    於是,阮天虎棄了魯奇等人,全心全意跟隨狼霸。


    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阮天虎這個老虎不在了,魯奇這個猴子做起了大王,成了這幫混混的大哥。大家平日裏要麽練練武術,要麽去偷點東西,日子過得也很愜意。


    離開縣衙,魯奇暗暗罵道:“別說許多案件都是我自己幹的,就算是別的兄弟所為,讓我魯奇陷害兄弟給你這兩條走狗去立功,休想。”


    迴想著唐喜最後的那句話,魯奇窩了一肚子的氣:“什麽玩意兒,縣爺和白龍王的走狗隨時可以將我魯奇抓起來,偏我魯奇就這麽窩囊?”


    魯奇無處發泄,一邊走一邊狠狠地踢著街麵上的石子,忽聽有人在背後叫“奇哥”,迴頭一看,一個光頭少年朝自己招手並走了過來,魯奇罵道:“狗雜種怎麽剃光頭了?”


    光頭青年本叫金煜,大家都戲稱為“金魚”,金魚笑道:“天氣熱了,剃個光頭涼快,奇哥,老五他們在南山老柳樹那兒烤肉吃,特著我來請你。”


    魯奇正好餓了,晚餐還沒著落,遂道:“算你們還有點良心,也不負我為你們擔著這莫大的幹係。走,你給我找筆和紙來。”


    金魚不解:“要筆和紙幹什麽?”


    魯奇怒道:“本大人交辦的事,你照辦就是,多舌作甚!”


    金魚無奈,隻得去找筆和紙,魯奇則在附近四處觀察,目光盯到遠處綢緞鋪前的一輛馬車,這是哪位富家婦人又來購買綢緞了呢?


    不一會,金魚拿著一枝毛筆和一張白紙來了,魯奇接過紙筆,對金魚說:“到前麵那條十字路口等我。”金魚正要問,魯奇眼睛一瞪,嚇得金魚舌頭一伸,灰溜溜地跑開了去。


    魯奇將紙撕成兩半,在其中一半上寫上:“暫借一用,南山老柳樹下取車。”然後將筆尖用筆筒蓋上,將筆和剩下的半張紙揣進口袋裏,朝著那馬車走去。魯奇稍微打量了一番,見四周零零散散幾個人,遂大搖大擺的走到車前蹲下,迅速取出一根細鐵絲,幾下就將車鎖打開,然後將寫有字條的半截紙放在地上,壓上一顆小石子,跳上馬車,鞭子一揮駕車就走。魯奇來到十字路口,載上金魚朝南山而去。


    走了五六裏路,二人到了南山老柳樹下,隻見大約半裏路遠處的溪邊幾個人圍在一起,魯奇讓金魚先走,自己將車停在老柳樹下,係了韁繩,掏出筆和剩下的半張紙,寫上:“果真良馬好車,下次再借,謝謝。”用馬鞭壓住紙條放在車上,然跟著金魚走去。


    魯奇和金魚走近那幾人,為首的正是老五,旁邊放著一壇酒,中間夾著兩隻雞放在火上燒烤。見魯奇和金魚來了,四人向二人打招唿,老五道:“奇哥怎麽才來。”金魚說:“還是駕騎車來的,要是走路更晚了。”老五問道:“車呢?”魯奇迴答:“還給人家了。”又指著雞問:“這是誰的貨?”老五笑道:“我晌午弄來的,一隻也有三四斤。”


    魯奇和金魚也與他們圍在一起盤腿而坐,一邊擺弄著烤雞,一邊長聲短聲地喟歎。老五問:“奇哥怎麽了?”魯奇說:“你們知道師父因何棄了我們?”金魚說:“不是說跟狼霸一起做大事,沒空閑陪我們耍了嗎?”“屁話,師父是瞧不起我們整天偷雞摸狗,說白了就是嫌我們沒本事,”魯奇扯了塊雞肉,狠狠地咬下去,被燙得張開嘴巴,吐了舌頭,直道:“好燙,好燙。”眾人都嘻嘻地笑了。


    金魚道:“熟了,吃吧。”其他幾個人也各自撕了塊肉吃,老五邊吃邊嗟歎道:“是呀,奇哥說得對,我們整天就偷點小東西,打些糊塗架,師父哪能看得起?”


    有烤雞吃,大家原本都很高興,現在被魯奇和老五這麽一說,都悶悶不樂了。老五搬起那壇酒來,揭開蓋子,讓魯奇先喝了幾口,接著大家輪著喝,誰也沒有說話。


    吃完烤雞喝完酒,魯奇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塵,道:“我就不信了,這羅山就隻有他白龍王和狼霸混得好,老子憑自己的本事,也能幹出風光事來。”魯奇說完,邁步即走。金魚見魯奇獨自去了,喊道:“奇哥,你要去幹什麽?”魯奇走了幾步後停下,迴頭道:“咱羅山這幫走狗捕快太囂張,巨奸惡霸太傲慢,老子咽不下這口氣,魯奇今日發誓:日後一定要成為一個讓捕快頭痛,讓巨奸惡霸膽顫的飛天大盜。”


    魯奇說完大步而去,留下驚愕的金魚、老五等人。


    魯奇下定決定要幹一番大事業,於是找了個開鎖師傅,專心研究開鎖技藝來,同時每天早、晚間,腿綁沙袋到南山上跑斜坡,到了山頂練習徒手爬樹,跳高,再也不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父親魯源看在眼裏,喜在心裏,以為兒子改邪歸正了,逢人就說:“我兒子如今規矩了。”他哪裏知道,兒子如此刻苦,卻是下決心要做一個通天大盜。


    4


    六月的羅山,天氣炎熱。


    唐喜在捕房裏無精打采,昏昏入睡。吳廣敲門進來詢問道:“頭,縣丞大人又催問南灣的那個通奸犯馬大抓住了沒有?咋辦?”


    唐喜睡意正濃,聽了吳廣的話一下子坐了起來,撓撓頭道:“糟了,我把這事給忘了。”又自言自語道:“你說這馬大幹什麽不好,偏要去與表妹私奸,害得本大人天天往鄉下跑,改日抓了他,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吳廣笑道:“頭,別煩,鴻源煤礦伍有誌上次說給你打點野味嚐鮮,都還沒兌現承諾呢!”


    唐喜一聽樂了:“虧得你提醒,不然都忘了,對,吳廣,你去找兵房典吏,就說緊急公務下鄉,讓他多派幾匹馬,我們馬上走,一來去馬大家中搜尋一番,二來順路到伍有誌那兒討杯酒喝。”


    此時已經是午時了,唐喜與捕快吳廣、王賢等六人帶上樸刀,騎上快馬興致勃勃地朝南灣而去,一路上鳥語花香,有說有笑,好不愜意。


    唐喜等人騎馬穿過一片片田野來到南灣,找來六十多歲的裏長帶路直奔馬大家,到了門口,吳廣和其他四名捕快衝進屋去搜查了一番,除了馬大老父母外並無他人,隻好空手而迴。唐喜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走。”


    六人騎馬要走,老裏長挽留道:“眾位官爺遠途辛勞,豈可餓著肚子迴去,先到家中吃了粗茶淡飯再走不遲。”唐喜笑道:“謝了,本捕頭還有公事在身。”說著策馬揚鞭,帶著吳廣等人直奔鴻源煤礦。


    吳廣邊走邊笑:“頭,今日咱們可真清廉,不擾民了。”


    唐喜罵道:“別拍馬屁,你道裏長老頭糊塗?告訴你,他此時正在猜度:‘平日裏唐捕頭吃喝玩樂,強拿硬要,是個刮民的滑頭鬼,今日不吃我的飯,定是要去他處飲酒。”


    吳廣道:“不會吧,那老頭會知我們要到別處去?”


    唐喜道:“你不要以為這世上隻有咱們當差的精明,實話告訴你,這些土老農民心裏亮著呢,隻是咱們掛著樸刀,騎著高馬,他們奈何不了,有朝一日翻了天,他們定會一腳踏在咱們頭上,一邊拉屎一邊揪出八百年前的老賬。”


    “哈,頭,你莫要嚇唬小的們,”吳廣又笑問眾人道:“是不是呀兄弟們?”


    王賢等四人都道:“頭在開玩笑呢!”


    “不說了,跟你們說是對牛彈琴,趕緊找伍有誌吃酒去,”唐喜雙腿一夾馬腹,“駕”的一聲,直奔鐵鋪鄉的鴻源煤礦。


    鴻源煤礦原本是信陽州的官辦煤礦,後來不知怎麽搞的官府不辦了,卻成了羅山霸主白偉的私有煤礦,白偉命趙得誌為礦主,伍有誌為看門打手,大肆開礦牟利。


    見唐喜帶著人來了,伍有誌趕緊笑著迎上來,唐喜下馬一看,大院裏還停著兩輛馬車,問伍有誌怎麽迴事,伍有誌也不答話,先將唐喜三人迎進一間小屋內,然後輕聲道:“七姐來查案了。”


    唐喜一聽:“哦,還真來查鬼殺手了?我們縣衙也在查,七姐這邊有眉目嗎?”


    伍有誌說:“這怎麽查?毫無頭緒,不過話又說迴來,即便查出什麽,小弟又怎會知道?對了,唐捕頭想吃點什麽?”


    唐喜說:“可有什麽山貨。”


    伍有誌道:“今日正好有幾隻野味,我讓廚子做了給你嚐嚐鮮。”


    沒過多久,酒菜備齊,伍有誌道:“趙爺要在樓上陪七姐吃飯不能下來,特安排小弟和杜盛作陪,還望捕頭莫怪。”八人就在廚房邊的偏房裏擺起酒菜。吳廣和王賢見煤礦主人趙得誌沒有出麵,心裏直範咕嚕,但唐喜見了滿桌佳肴,喜的眉開眼笑,拿起筷子狂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讚賞。吳廣、王賢見狀,也不便多說什麽,跟著吃喝起來。


    吃到一半功夫,趙得誌推門而入,笑著賠禮道:“哎呀,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唐捕頭來了不能作陪,失禮失禮呀,來,我敬唐捕頭一碗。”說著就自己倒了一碗酒要敬唐喜。


    唐喜一見趙得誌親自敬酒來了,受寵若驚,慌忙端起酒碗起身賠笑:“哎喲,趙爺,你那麽忙,我哪敢攪擾你。”


    趙得誌見唐喜那慌張的狼狽相,哈哈大笑,喝過酒後,拍拍唐喜肩膀道:“唐捕頭慢吃,我樓上還有酒席,得上去,就不陪你了。”複又一臉嚴肅狀,鄭重其事地吩咐伍有誌:“有誌,好好陪唐捕頭,唐捕頭和各位捕快兄弟不醉不準撤席,哈哈哈哈……”說罷揚長而去。


    趙得誌天生桀黠,年輕時就在羅山縣很有名氣,後來拜在白偉門下,成了白偉龍王山莊的總管。趙得誌最懂人情世故,善於鑽營,為了巴結段七,口口聲聲稱比自己小八歲的段七為七姐,深受白偉和段七喜愛。


    趙得誌上樓進入包間,裏麵坐著四個人,在中間落座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神色莊重,穿著華麗,莊重下麵透出七分妖嬈,妖嬈之中含有三分霸道,霸道裏麵暗藏一股殺氣,殺氣之外又隱有十分鎮定。婦人右邊坐著二位健壯大漢,左邊是趙得誌的嬌妻曾慶波。


    趙得誌一進門,曾慶波就責怪道:“叫你別去你偏要去,那個貪得無厭的瘦猴子給他根香蕉吃就很不錯了,以我氣,下次再來幹脆掃地出門。”


    中間那婦人聞言,笑道:“妹妹,這你就不懂了,瘦猴子雖然貪得無厭,可人家畢竟是個捕頭,也算是個官呀,得誌去打個招唿也是應該的。妹妹可要記住了,狗,要定時喂食,這樣才聽話。”


    趙得誌連忙附和道:“就是就是,還是七姐說得對,我去下麵喂喂狗,還不是讓他更聽話嘛!”


    5


    中年婦女姓段名七,羅山霸王白龍王白偉的第三任夫人,旁邊兩位漢子,則是白龍王手下的金牌打手梅南春、孟俊。


    段七本是羅山東鋪鄉一個村姑,自小家境貧寒,又不甘心在鄉下受苦,就來到縣城裏天外天酒樓做幫工。段七人美心毒,頗有計謀,敢作敢為,同在酒樓做工的好姐妹吳豆豆因有幾分姿色,人又軟弱,被好色的掌櫃魯子成借著酒興給奸汙了。作為一個鄉下來到城裏的孤身女子,吳豆豆無可奈何,隻得成天以淚洗臉。段七大怒,表麵上裝著無事,暗地裏找到好姐妹田香、武霞和武霞的姨媽劉娘幫忙,決定狠狠教訓教訓這個色狼魯子成。


    一天上午,武霞到酒樓尋找斷七,對段七道:“姐姐,我今日去信陽州府呈遞狀子,晚點迴到羅山,估摸那時已經天黑迴不了家,就跟姐姐一起住宿,先向姐姐說明,好教姐姐夜晚莫要關門早睡。”段七喜道:“太好了,你我姐妹多時不見,正好一起述述舊情,妹妹快去快迴,莫讓姐姐久等。”


    那魯子成當時正在台前忙碌,見武霞身材婀娜,麵容秀麗,皮膚白皙,眼睛直發淫光,早已忘記了手頭的活兒。


    到了午時,田香來到店裏喊段七道:“姐姐,今日奶奶六十大壽,你怎麽還不迴去祝壽?難不成把這等大事給忘記了。”斷七驚道:“哎呀,糟糕,幸得你來提醒,我差點都給忘記了。你稍等,我找掌櫃告個假,馬上就跟你迴去。”


    段七放下手中的活,來到前櫃對魯子成道:“掌櫃的,今日奶奶壽誕,段七特地告個假,明日再來酒樓,還望掌櫃的通融。”


    魯子成道:“此乃人之常情,理應迴去,明日早點迴來就是。”


    段七謝了,走出幾步又迴頭道:“今天有個表妹去了信陽州府,本來約好晚上迴到羅山與我同住酒樓,可不巧我要迴家給奶奶做壽,還請掌櫃將表妹安排到我床鋪上歇息,多加照顧。”


    魯子成早就垂涎武霞美色,現在段七托自己照顧武霞,心中如何不喜,忙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去吧。”


    段七走後,魯子成淫心蕩漾,度時如年,巴不得馬上就天黑,一心盼著段七那貌若天仙的表妹早點兒從信陽迴來。


    可是,店裏的客人都走光了,酒樓也該打烊了,仍然不見武霞的影子,魯子成不禁失望起來。魯子成讓其他人都上樓休息,自己一個人在前櫃算賬,這時來了一個中年婦女道:“掌櫃的,請問你們酒樓可有一個叫段七的姑娘?”魯子成道:“有,怎麽了?”那婦人道:“我剛才從揚子溪對麵過來,今日溪水大漲,石頭路墩快被溪水淹沒,有個十幾歲的姑娘膽小不敢過溪,她讓我傳話給段七姑娘,說她是段七姑娘的妹妹武霞,要段七姑娘務必前去接她,背她過河來。”魯子成一聽大喜,忙對那婦人道:“謝了大姐,我這就通知段七姑娘。”


    那時正值寒冬初臨,哪裏會漲溪水?魯子成心有欲念,因此並不細想,那婦人正是段七安排來報信的劉娘,待劉娘走後,魯子成無心算賬,匆忙關了店門,急急地來到揚子溪邊,果然見到對邊有個窈窕黑影。


    魯子成喊道:“對麵可是武霞姑娘?”


    那邊傳來嬌滴滴的聲音道:“我是武霞,你是哪位大哥?”


    魯子成喜道:“我是掌櫃,你姐姐迴老家給奶奶祝壽去了,托我前來接你,安排你住宿。”


    武霞又是嬌滴滴地說道:“我自小害怕河水,天這麽黑,石墩又快被溪水淹沒,我一個人不敢過去,哥哥過來背我過溪嘛。”


    魯子成大喜,忙道:“好的好的,我這就過來背你。”魯子成一邊說,一邊在黑暗中慢慢地踩著石墩朝溪對麵走去。


    小溪不大,水麵大約四五丈寬,一共也就十七八個石墩,魯子成踏步走去,剛到溪中間時,隻聽哎喲一聲,竟然掉到水裏了。


    十一月的天氣,寒冷刺骨,掉進冰冷的水裏,那可不好受。魯子成發瘋似的想往岸上跑,但是剛一站起,腳又被什麽東西拉扯了一下,人複又摔了下去。


    原來,段七在其中一個石墩上設了兩個套,田香和武霞各在溪水一邊拉著套繩,魯子成腳踩上去後,兩隻腳被套上,二人在黑暗中用力一拉繩子,魯子成就倒了。


    雖然溪水很淺,僅僅淹及成人膝蓋處,魯子成即便是人倒在水裏,但是用手撐在水底,頭部任然可以保持在水麵之上。但是魯子成此時已經失去理智,像一頭發瘋的野豬,總想站起來跑到岸上,魯子成欲往前跑過溪,後麵的田香拉著,欲往後退迴去,對麵的武霞又拉住不放。總之,魯子成一站起來就又被拉倒,如此折騰十多次,喝了不少水,手腳被凍僵,很快就掙紮不起來了。


    看到魯子成痛苦掙紮的樣子,田香和武霞害怕了,如今見他不動了,二人更加驚懼。武霞放下繩子,走到一直站在旁邊冷眼相看的段七跟前道:“姐,夠了。”田香也在溪對麵喊道:“姐,我們跑吧!”


    “跑?”段七冷冷笑道:“現在這個畜生的命就在我手裏,隻有他求我的份,我還用得著跑嗎?”武霞急道:“我們不是說好僅僅教訓教訓他嗎?”段七咯咯地笑了笑,陰陰地道:“是的,但是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折磨人這麽好玩,這麽開心,這麽刺激,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還沒玩夠……”


    段七拉著繩索,將奄奄一息的魯子成拖到岸邊,從地上撿一塊石頭走到他身邊站住,用腳踩住魯子成腦袋,高高舉起石頭。


    魯子成氣息炎炎,求饒道:“段七,為何害我?”


    “害你?我這是替天鋤奸,你欺負吳豆豆時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原來你是替豆豆複仇來的,段七,你何必為她一個鄉下姑娘與我為敵?”


    “與你為敵又怎樣,你以為日後還有機會複仇麽?”


    魯子城大驚:“你待如何?”


    段七輕問道:“掌櫃的,我要是就這樣把你砸死,你說縣衙會不會追查兇手?”


    魯子成哆哆嗦嗦地發抖,忙說道:“是呀是呀,她與你無親無故,我與你無仇無恨,你為他惹一身官司犯不著,你放了我,要多少銀子都行,我全給你。”


    段七將手放下,柔聲道:“是呀,犯不著,砸爛你這狗頭,再笨的捕快也知道有人害你,我呀,還是把你拖到水裏去淹死算了,那樣,身上無傷,大家都以為你自己不小心掉進水裏,意外弱水而亡,對不對呀?”


    魯子成一聽急了,慌忙求饒:“我給你銀子,你放過我,我父母老邁,娘子有病,女兒幼小,我死了他們怎麽活。”魯子成近似哭泣。


    段七一聽:“哦,我倒是忘記了,掌櫃的,你放心的去吧,我會讓你老父老母流落街頭,再找幾個威猛的漢子陪你娘子睡覺,還把你女兒買到妓院去快活,淫惡的男人就該落個這樣的下場,公道不,哈哈哈哈。”


    段七丟掉石頭,不顧魯子成求饒,拉起魯子成腳上的繩子,硬是將人再次拉進水裏,又用手按壓頭,活活地把這個淫棍給淹死了。


    段七解開繩子,任屍體沿著溪水漂流,然後笑著走了。


    此事果然不出段七所料,屍體被發現後,經過驗屍沒有發現外傷,縣衙做出意外失足落水身亡的結論,一樁謀殺案就此草草了解。


    是年,段七十七歲。


    後來段七的身影進入白龍王白偉的視線,段七不僅美貌,更兼機智,潑辣,兇狠,果斷,是一塊走江湖的好料。白偉天天真金白銀地追求段七,段七向白偉提出三個心願:第一是找四五個健壯漢子**魯子成的娘子,第二是將魯子成的女兒賣到妓院為娼,第三是派人暴打魯子成的老父老母,將二老的房子一把火燒了。那白偉本是豪強惡首,手下聚集著一大幫無惡不作之徒,遂樂嗬嗬地完成了段七的三個心願,終於贏得美人芳心,結為百年好合。


    此一惡緣,在江湖上傳為佳話。


    大家都笑魯子成貪色求歡,落得個家破人亡,正應了古詩所言:


    勸君休貪酒與花,你若貪來便忘家。


    一旦酒醉花心動,家破人亡皆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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