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在國內這所高檔設計學院的宿舍樓下,一片敞亮。此時,樓前那片空地上,已然整齊停放著十幾輛車,轎車車身鋥亮,漆麵映著日光,晃出一道道耀眼的光弧,suv 則敦實霸氣,後備箱大開,猶如一張張等待投喂的巨口。


    從車上陸續下來三五個人,打頭的是個高瘦青年,穿著簡約的白 t 配上淺藍色牛仔褲。忙碌的像隻小螞蟻,雙手被大包小包的行李墜得生疼,胳膊上挎著的背包還時不時晃蕩一下,磕在腿邊。他一邊喘著粗氣往宿舍裏擠,一邊嘟囔:“我說騰陽,你這堂堂大總裁,咋還惦記著我讀書這檔子事兒呢,拿這麽多東西,折騰死個人咯。”


    騰陽在身後扛著個碩大的行李箱,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砸在箱子上,洇出一小片濕痕,他沒好氣地迴道:“還不是你非要住校,天天迴家多舒坦,也就五六個小時車程,至於嘛。”


    洛語一進宿舍門,把手裏的袋子往地上一扔,扭頭白了騰陽一眼,“五六個小時?你當是玩兒呢,說得輕巧,我可沒那閑工夫在路上耗著。”說著,他開始拆包整理,把衣物一件件抖落出來扔在床上。騰陽把箱子立在牆角,直起腰抹了把汗,“要不咱在外頭租個房唄,住宿舍多不方便,我來陪你,還得顧忌這顧忌那的。”


    洛語正疊著衣服的手頓了頓,皺起眉,“行了啊,別瞎折騰,當初要聽我的,住四人間多熱鬧,你非要讓我住這高檔單間,太紮眼了,咱這是學校,低調點。”騰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蹺起二郎腿,滿臉無奈,“真搞不懂你,不好好在家學商業,非得跑來學設計,迴米蘭深造,你又不去。”


    兩人正拌嘴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陸瀟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洛語眼睛瞬間瞪大,驚喜地跳起來,手裏還攥著件半疊的襯衫,“哎呀,你怎麽從米蘭跑迴來了?”幾步跨到陸瀟跟前,拉著他的胳膊又晃又打量。陸瀟笑著把肩上的背包卸下來丟在一旁,順手揉了揉洛語的頭發,“想你唄,在國外成天見不著,我都快憋瘋了,還不如迴來讀書,天天能瞧見你們。”


    洛語滿臉笑意,拉著陸瀟就往隔壁走,“哼,我看是想某人吧!三分鍾看不到都等於世界末日!走走走,看看你的窩咋樣。”一推開陸瀟房間門,他直接愣在原地,下巴都快驚掉了。


    這屋裏簡直像個小型豪華公寓,精致的實木書桌,上頭擺著嶄新的設計專用電腦和一排繪圖工具,床鋪是柔軟的歐式床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還搭著條質感上乘的毛毯,衣櫃敞著半邊,裏麵掛滿了各式當季新款衣物,屋裏堆滿了各種毛絨玩具和各種用品,還有一個大大的醫藥箱!洛語咋舌,圍著屋子踱步,“陸瀟,你這哪是來讀書啊,簡直是把整個家都搬來了,太誇張了吧,你家心寶真是對你麵麵俱到得過分了。”


    陸瀟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說了,不要這樣,但是強不過他!想著要常住嘛,就都備齊了,省得麻煩,而且我又不敢不聽他的!”騰陽靠在門框上,雙臂抱胸,看著這滿屋的奢華,哼了一聲,“陸瀟,你這是來上學還是炫富呢,在這宿舍裏弄這麽高檔,怕是要招人眼咯。”陸瀟攤攤手,一臉無辜,“你有本事去問你弟弟去。跟我又沒關係!”


    洛語在一旁左摸摸右瞅瞅,時不時發出驚歎,又轉頭衝騰陽說:“你瞧,我剛還說你把我宿舍弄太好,跟心寶比,咱這就是小巫見大巫啊。”


    騰陽一臉無奈地站在屋子中央,抱起一個個圓滾滾、毛茸茸的玩偶,正摸著玩偶腦袋呢,那玩偶是陸瀟隨口說了一句靠著櫃門打電話不舒服。心寶從母嬰店買了一對大型玩偶豬,陸瀟見後一個箭步衝過去,伸手就搶,“快給我,少折騰它。”騰陽胳膊一抬,躲了過去,故意逗弄道:“瞧瞧,這給你寶貝的!哎呀我的心肝寶貝呦……對了,話說中午吃啥?我請客!”


    話剛落音,陸瀟兜裏的手機像催命符似的響起來,他掏出來一瞧,臉上瞬間堆滿討好的笑,那笑容甜得能膩死人,聲音也不自覺地軟了八度,“心寶,咋啦?”電話那頭,心寶的聲音像連珠炮似的劈裏啪啦傳來,“不許吃辣的,你腸胃不好,一吃準鬧肚子;不許吃冰的,別貪圖那一時爽快;不許吃外賣,多不衛生呐;還有啊,不許不吃飯,三餐必須按時吃,也不許不喝水,別老把自己當駱駝,渴出毛病來……小心上火,這個出門穿厚睡衣,屋裏看暖氣熱不熱才能穿薄的,每天一定多注意外麵溫度,多穿點,別生病了。還有不許喝飲料奶茶那些亂七八糟的……”陸瀟眉頭皺成個小疙瘩,嘴巴撅得老高,委屈巴巴地嘟囔:“那我就想喝口可樂嘛!”“不行!”心寶斬釘截鐵,“你呀,晚上得按時用中藥泡腳,祛祛濕氣,還有我給你備的那些藥茶,每天必須喝,一滴都不許剩。夜裏少喝太多水!”陸瀟苦著臉,眼睛看向天花板,有氣無力地問:“這得喝多久啊?”心寶哼了一聲,“喝到我滿意為止,你自個兒掂量著辦。”


    陸瀟正鬱悶著,一陣清脆敲門聲打破僵局。騰陽蹦躂著去開門,門外是個憨厚大叔,雙手遞過來幾個餐盒,熱氣從縫隙裏縷縷冒出。騰陽接過來,打開一看,眼睛放光,“嘿,這飯可真幹淨,葷素搭配得跟藝術品似的。”說著,他咂咂嘴,“本來我還惦記著去校門口嚐嚐那些小吃呢,什麽烤串、鐵板燒。水煮菜,煎餅果子,聞著味兒就饞人。”陸瀟沒搭理他,從櫃子旁拿出個特大的保溫杯,鋥亮的不鏽鋼外殼在光下閃著冷光。騰陽瞅見,誇張地瞪大眼,“你這是打算牛飲啊?抱著這玩意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沙漠徒步呢。”陸瀟長歎一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寶吩咐了,一天得喝這麽一壺,說是調理身體,我都快成藥罐子了。”


    陸瀟目光轉向洛語,似笑非笑地問:“你家這位沒這麽管著你吧?”騰陽雙手一攤,“放心,他就是三天不喝水,我也不念叨。咱呀,不愛操這些有的沒的閑心,多累人呐。”正說著,陸瀟在餐袋裏翻找,突然像挖到寶藏似的,掏出一小瓶可樂,那瓶子小得可憐,隻有巴掌大。他如獲至寶,小心翼翼擰開瓶蓋,抿一小口,臉上瞬間洋溢出滿足又幸福的神情,跟中了彩票似的。洛語見狀,笑出聲來,“又沒人搶你的,想喝迴頭再買唄。”騰陽卻在一旁搖搖頭,潑冷水道:“未必哦,就這瓶,說不定真是你今年最後一次喝可樂了,珍惜著點兒吧。”陸瀟一聽,狠狠地點點頭,轉頭對洛語開始倒苦水,“洛洛,你是不知道,心寶管我那叫一個嚴,這不許那不許的,我都快沒點自由咯,可又沒辦法,誰讓他那個脾氣你是不知道!兇神惡煞的!”說著,又小啜一口可樂,咂巴著嘴,像是要把這難得的快樂拉長、再拉長。


    洛語胳膊肘撐在桌上,歪著頭打趣道:“陸瀟,心寶管你是嚴了些,不過兇神惡煞嘛,對外人那才叫冷冰冰的,活脫脫像座冰山,拒人於千裏之外,旁人想靠近都得掂量掂量,可對你,從來都是輕言細語,耐心好得沒話說呐。”


    一旁正扒拉著飯盒吃飯的騰陽,本在有滋有味嚼著菜,聽到這話,“噗呲”一聲,嘴裏的飯菜瞬間噴了出來,濺得飯盒蓋子上星星點點。他忙放下碗筷,連忙抽了張紙巾,一邊抹嘴一邊搶話道:“洛語,你是沒見過陸瀟哭鼻子的時候,哎喲喂,那場麵,我都數不過來。三天哭九次!”


    陸瀟原本還沉浸在電話那頭心寶的“嘮叨”裏,被這兩人一唱一和,臉瞬間漲得通紅,像是熟透的番茄,又窘又惱,伸手就想去捂騰陽的嘴,“你可別瞎掰扯,哪有那麽多次,但是也差不多!”可那胳膊伸到半途,又無力地垂落,自己也憋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洛語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伸手揉著眼角,身體前傾,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陸瀟,你還藏著這一麵呐,真沒瞧出來,平日裏看你風風光光、大大咧咧的,在感情裏倒成了個小哭包啦,快跟我們講講,心寶到底咋‘整治’你的呀。”


    陸瀟撓撓頭,把手機往桌上一扣,眼睛往上翻著迴憶,“就上次嘛,我忘了喝他給準備的藥茶,好家夥,電話裏數落了我一個星期!說我不把身體當迴事兒,我這心裏一委屈,眼淚就不受控製了,還有一迴,我偷偷吃了口冰淇淋,被他發現,那架勢,像我犯了天大的錯,我這嘴硬還頂了幾句,結果……數落了我大半個月!”


    騰陽在一旁添油加醋,模仿著陸瀟抽抽搭搭哭泣的模樣,雙手捂臉,肩膀抖動,“然後就哭得稀裏嘩啦,鼻涕泡都冒出來咯。”那惟妙惟肖的演繹,逗得一旁的洛語笑得直捂肚子,身子前傾,差點從椅子上滑落。


    笑鬧稍歇,陸瀟滿臉無奈地吐槽起來:“哼,你弟弟那德行!可千萬不能惹,一旦招惹了,就跟老母豬咬人似的,一旦咬上不帶撒嘴的!”說著,他站起身,誇張地揮舞著手臂,比劃著那股子“狠勁”,“而且極其記仇呐,芝麻大點事兒,能念叨上至少一個星期,有時候一個月都過不去,還不算完事兒呢,腦瓜裏就像裝了個‘複讀機’,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話。”


    洛語聽著,眼睛瞪得溜圓,滿臉寫著難以置信,嘴巴微張,半晌才磕磕絆絆擠出一句:“這是我認識的心寶嗎?”在他印象裏,心寶對陸瀟總是溫溫柔柔,舉止優雅,像春日裏微風拂過湖麵,波瀾不驚,說話雖然對別人冷漠,但對陸瀟永遠輕聲細語,讓人如沐春風。


    騰陽重重地點點頭,一屁股坐迴椅子上,椅子腿與地麵摩擦,發出“吱呀”一聲響,“還真是他!你瞧他對外人,還有我們這些哥哥,那交流方式簡單幹脆,跟人打交道,最多三五句話,撐死了也就十幾句話,速戰速決,跟個冷麵判官似的,事兒說完就完,絕不拖泥帶水。”說著,他雙手抱胸,眉頭緊皺,模仿起心寶對外人冷淡的模樣,板著臉,吐出幾個字,“就這樣,結束。”可轉瞬,他又滿臉疑惑地攤開手,“但對著陸瀟,好家夥,那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嘮嘮叨叨沒個完,咱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多話,感情這差別對待,太明顯咯。”


    洛語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眼睛裏閃著好奇的光,“說不定啊,這就是愛情裏的‘獨家待遇’,在陸瀟麵前,心寶才會展露他這愛操心、愛念叨的一麵,把所有細膩心思都翻出來嘍。”正說著,陸瀟打開那巨大保溫杯翻出來一杯藥茶無奈的喝著。“你倆就編排吧!小心爛舌頭!”騰陽和洛語對視一眼,又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在宿舍裏迴蕩,震得牆角那盆綠植的葉子都簌簌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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