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夏季,便是隻坐在屋內都要淌了一身汗來,更何況是“劇烈運動”。很快,紓甯與林樘均渾身皆濕,使得殿內空氣越發炎熱難耐了些。


    偏生兩人許久未曾碰到一起,便也是難舍難分。幾番糾纏,極力想要化解曾經那些不悅,隻想留住兩個人在一塊兒的蜜糖時分。


    事畢,林樘才露出得逞似的笑容:“這會子,再梳妝打扮才是合適的。”


    紓甯不由得將頭埋在被子裏,心裏開始問候起林樘來。


    “大白天的。”紓甯不由得皺眉:“被人傳出去,多不好。”


    “你又何必管別人如何?”林樘輕笑著:“況且,我若是不想被傳出去,難道我就沒有這個本事麽?”


    紓甯啞然,卻不禁一笑,倒也是了,從小生活在冷宮之中六年而不被發現,想來淑妃與吳廢後的本事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那麽林樘自然也能學到其中關竅了。


    “那倒是我白擔心了。”紓甯嬌俏笑著,語氣卻又多了幾分慵懶:“再折騰折騰,都要晚上了。都不想起來了。”


    林樘緊緊地盯著紓甯:“不想起來,總要洗漱的。不過……”


    當紓甯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便也知道林樘沒有憋出什麽好心思了。


    “若夫人不想起來,為夫我親自幫娘子梳洗也是行的,夫人隻要好好躺著便可。”


    紓甯:“……”


    最終,紓甯也隻得慌忙而起,紅著臉龐招唿了香雲夢雲進來幫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


    方敷了粉點了胭脂麵靨,正待畫眉之時,那支螺黛卻是被林樘一把奪過,“都說了幫你畫眉了,自然不能食言的。”


    紓甯看著林樘頗為自信的麵龐,卻是很擔心:“你……行嗎?”


    林樘自信依舊:“怎麽?你信不過我麽?”


    紓甯:“嗯,真的信不過。”


    不過無論紓甯信得過信不過,林樘拿走了螺黛便不會輕易停手,大手於紓甯麵上揮灑,幾下便也將眉毛畫了出來。


    紓甯懷著忐忑的心情攬過銅鏡,更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做了好長時間的心裏建設才敢緩緩睜開眼睛,卻見銅鏡之中一雙遠山黛,細長入鬢,果真是如層山堆疊,籠水含煙,別有一番風情。


    隧驚喜問林樘道:“你怎麽眉毛畫的這般好?從前倒不知道的。”


    林樘則道:“筆墨丹青我還是會的,我私以為,畫眉與丹青沒什麽差別。”他黠然一笑:“我還有旁的,是你不知道的呢。”


    這下紓甯心中的惶恐才減弱不少,便是林樘說要給自己畫花鈿之時也開始有一星半點的期待了。


    隻見林樘抽出紓甯妝奩台子裏頭的幾隻剪的圓圓的金箔白玉珍珠花鈿,又取出用來黏和花鈿的魚骨膠,先用小毛刷子於紓甯額頭處畫出圖形,再用各色花鈿裝點其上,以魚骨膠黏和之後便也算是完成了。


    林樘還得意洋洋地看著紓甯的麵龐:“算是完成了。”


    紓甯心中再次升騰起不妙之感,顫抖著再次展開鏡子,卻見自己額頭上正畫著一副魚戲蓮葉圖。


    以金箔做蓮葉,以白玉細片做出蓮花模樣,再用畫筆描繪出小金魚,以小米珠做魚眼。


    倒是生動活潑,卻又別有新意。


    整個圖樣元素豐富卻隻在額頭上不過比拇指蓋略大一些,絲毫不影響妝麵清麗之感,反而添了些貴氣。


    不由得再次驚喜起來:“你從哪裏偷偷學來的這些?”


    林樘“嘿嘿”一笑:“從前你整日裏都愛擺弄這些的,我又整日在你身邊,耳濡目染,自然便也學會了呀。”


    紓甯依舊不敢相信,看著眼前的男子,雖說一雙手修長白皙,便是比尋常女子的手都要好看些,可這雙手怎麽瞧著都不似是會化妝的手,還能搞得這般別出心裁。


    “瞅什麽呢?”


    “額,沒什麽。”紓甯忙地收起心思,笑意嫣然:“就是意外。我之前還以為,你給我畫完了,我怕是連門都出不去了呢。”


    林樘輕輕敲了敲紓甯的額頭:“傻樣,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紓甯翻了個白眼,這該死的男人,總是故作神秘。


    旋即便是又陷入了沉思,看著今日極有新意的妝麵,她便不由得開始沉思究竟該畫怎樣怎樣的唇色才能配得上今日的妝容了。


    “香雲,把我的山茶花色的口脂取來罷。”紓甯沉思半晌,終於想出了答案。


    最後輕輕描繪出唇色,這套妝麵才算是徹底完成。


    林樘笑嘻嘻地道:“娘子覺著如何?”


    斂衣展鏡,花顏閉現,紓甯故作挑剔地點了點頭:“尚可。”


    這下便是輪到林樘翻白眼,道:“行了,顧影自憐,都快照成水仙花了。快去看看孩子才是,晚上你不是還要去順貴嬪娘娘那裏用晚膳麽?”


    紓甯點點頭,自然地牽起林樘的手:“走罷。”


    晚膳時分,到了順貴嬪的壽安宮中,紓甯的妝麵依然是晚間談話的焦點。


    連一向追求簡單的順貴嬪都不由得讚歎道:“殿下今日的妝麵清淡秀麗,卻又不失體麵,這花鈿更是構思精巧。以前倒是從未見過殿下這般畫過。”


    紓甯心裏樂開了花,嘴上則是道:“哪裏哪裏?都是太子殿下閑來恩賜,小玩意兒罷了,不過圖一樂。”


    順貴嬪麵上漾出的笑容更加明顯了幾分,“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兩位殿下畫眉舉案,實在令人豔羨。”


    一邊的大公主仁和卻是不由得皺眉撅嘴,略有失望:“唉,本來想著教嫂嫂幫我畫畫的,原是三哥哥畫的,看來原是我不配了。”


    紓甯卻是一笑,虎著臉道:“那你不是瞧不起你嫂子了麽?你三哥哥能畫的,我也能畫。”


    仁和當即躍躍欲試,紓甯隻得教仁和好生用飯才肯給仁和裝扮。


    因著懷揣著對於紅顏春華的期冀,仁和這一餐用的極快,吃完便是急匆匆地拉著紓甯前去給她描眉裝扮。


    紓甯照著林樘的心思在仁和的麵上裝扮描點,隻是到底是學著人家的手藝,便也難免慢了些。


    仁和笑嘻嘻地:“看出來嫂嫂額上的花鈿是哥哥畫的了,嫂嫂從前化妝可是極快的,今日實在是謹慎又謹慎。”


    紓甯正欲開口反駁,卻忽地聽得一邊似是響起了女子的哭聲,那哭聲幽微,卻又分明滲著寒氣。


    “好似有哭聲?”


    因著仁和的寢殿便是壽安宮的偏殿,隔壁便是順貴嬪所住的正殿,紓甯不由得打起了精神,“這是怎麽迴事?”


    仁和聞聽紓甯的話,倏然變色,忙地站了起來,竟也絲毫不顧及紓甯正是在為她塗口脂。


    因此,仁和的嘴角上的紅色口脂便也溢出,將好好的三白妝給刮花了。


    “阿旎!”紓甯不由得震驚喚道。


    “啊……”仁和聞言,便是忙地低頭迴到了坐墩上坐了下來,“該是,有宮女做錯了事,被管事大宮女責罰了罷。唉。”


    仁和忙地拉著紓甯,“好了嫂嫂,這種事情在宮中多的是,何須理會?您還是趕緊幫我化妝才是,我方才這妝都花了呢。”


    紓甯隻得暫時按下心中疑影來,輕聲道:“那你方才還這般激動,真是白白了我一番力氣。”


    仁和隻是訕訕一笑,其中總有幾絲勉強:“哎呀,那我不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麽?”便又如扭股兒糖似的,“好嫂子,你可別生氣,快些幫我畫才好。”


    紓甯更無奈了:“好阿旎,你這往我身上蹭,方才畫的妝都花了呀。”


    仁和再次激動地彈跳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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