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長壽宮中一陣嬰啼,旋即傳來接生老老的驚喜聲音:“生了,生了,是個皇子。”


    這才算是讓門外眾人的安定了下來。


    “恭喜陛下,恭喜皇後,貴嬪娘娘產下一皇子,母子平安。”接生老老興高采烈地對著皇帝稟報道。


    皇帝興奮地緊緊握住一邊皇後的手,道:“真好,真好,頌兒生了。”


    皇後亦是滿麵笑容,“是啊,恭喜陛下。這可是陛下的十三皇子呢。”


    皇帝點點頭,“十三是吉利之數,傳朕旨意,闔宮上下盡賞半年月錢,長壽宮賞一年。”


    這才算是上下盡歡,在場無論主仆皆是笑顏恭喜,誠心稱謝。


    “陛下定然有許多話想要對端貴嬪說,臣妾與慧貴嬪便先下去了,就不打攪陛下了。”皇後適時地對著穎嘉使了眼色,便行禮欲與穎嘉一起退下。


    皇帝點點頭,麵目神情皆是柔和許多,“行,皇後辛苦了。”


    待到皇後徹底走遠了,皇帝這才走了進去。


    臥榻之上的潘頌麵色慘白,掛著豆大的汗珠,濕漉的頭發黏膩在額頭之上,整個人更是多了幾分病西子的柔弱美態。


    觸動了心腸,皇帝便也隻是覺著感動,又見榻上病嬌美人兒因著疲倦睡得熟,倒也不敢打攪,竟直接坐在腳踏上牽著潘頌的手,深情凝望,仿佛千萬般柔情都隻是為著這一個人似的。


    待到潘頌醒來,便見皇帝正趴在床邊睡著,發著輕微的鼾聲。


    潘頌心裏隻是覺著惡心諷刺,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輕聲唿喚起來:“陛下,陛下。”


    皇帝隻覺著春風拂麵,又見潘頌掙紮著起來要給自己見禮,心裏更覺得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便是上前扶著潘頌,將其按在榻上:“行了,剛生產完,你該好好歇著的。”


    潘頌則是一雙蛾眉輕蹙,“陛下,咱們的孩子呢?”


    皇帝便更是眉開眼笑起來:“孩子很好,是個皇子,老十三。頌兒,朕要多謝你,你又為朕添了一個皇子。”


    “都是陛下洪福保佑。”潘頌卻是瞬間滿眼淌出了淚珠,隻伏在皇帝懷中嚶嚶哭泣道:“臣妾方才生產之時,隻覺得此生再也不能得見陛下了,還好有陛下龍氣護體,臣妾才能暫存了性命得見陛下。”


    濃情蜜意下,帝妃情分自然更加濃重。


    隻是無論如何,總是免不了要盤問起潘頌白日裏在長街上為何被皇貴妃摔在地上之緣故。


    潘頌三分真七分假的,便也將白日裏的事情全然說出,雖句句未提到皇貴妃之過,可落在皇帝耳中,竟是沒有一句不再說皇貴妃之過了。


    “求陛下莫要因臣妾過失而遷怒皇貴妃娘娘呀。”


    皇帝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心裏頭卻早就聯想到那個女子的嘴臉。


    滿麵怒火戾氣,盡是無理取鬧,滿嘴喊打喊殺,教人瞧了便覺著頭疼。


    “臣妾還有一事要求陛下。”潘頌嬌滴滴道:“那些宮女,實在是無辜,臣妾想著,不過是議論幾句唱詞,也不該落了這樣的罪才是呀。還請陛下饒恕些,總不好教咱們的十三哥兒一出生便在血光裏頭呀。”


    皇帝正是感動的緊的時候,自然什麽都答應潘頌,連連道:“頌兒仁慈良善,朕都應了你。”


    很快,皇帝的特赦旨意便是傳到了宮正司。


    幾個宮女本是膽戰心驚的,正在為自己性命發愁的時候卻聽來了皇帝特赦的旨意,前來傳旨的女官更是不忘來一句:“你們真是好命,端貴嬪娘娘也真是好性子。你們出去了,可得好好謝謝端貴嬪娘娘才是。”


    那日千鈞一發之際,本就是潘頌在出麵阻攔皇貴妃,若是沒有那樣一番爭執,隻怕幾人此刻早就成了亂葬崗裏頭的似爛泥般的屍體了。


    如今端貴嬪因著幾人受衝撞險些難產,醒來後卻還是不忘救幾人性命,幾人聽了,自是感動無比。


    “端貴嬪娘娘的恩德,真是高深如海啊!”幾人便是真心感慨道。


    一下子,潘頌之賢德良善隻如陽光一般瞬間普照六宮,整個宮城都在議論著潘頌德行如何出眾。


    自然,兩相對比之下,便也就是皇貴妃如何驕傲跋扈,如何眼中沒有人命了。


    再聯想到前幾日的皇貴妃因為戲詞而反應過激,宮中的聰明人早就能看出來那出《打龍袍》裏的劉娥便是在影射皇貴妃了。


    “太子殿下真是可憐,小小年紀便沒有了母親。”


    “可不是麽?皇貴妃自己無子,便想著將太子殿下給搶過來。可惜太子殿下不是宋仁宗,自然知道是誰害了他母親,所以皇貴妃這麽多年,才會如此與太子殿下不對付罷。”


    “就是就是,如今皇貴妃自亂陣腳,可不就是心虛了。”


    諸如前幾日的話語再一次出現在皇貴妃耳中之時,皇貴妃早就不能如潘頌生產那日之時嚴令杖斃了。


    縱使心中厭惡,皇貴妃也隻得暗自咬牙,如若未聞一般。


    皇帝早就因著這事而許多日不去她的未央宮了,便是連著她自己親自去乾元宮尋皇帝,皇帝也總能諸般借口說是不見。


    她自然明白皇帝之意,因此再次麵臨諸般議論也隻得強行按壓住心中怒火,表麵上看起來平靜無比。


    內裏,她早就狠狠地用護甲掐住皮肉,以疼痛壓抑行動。


    “如今皇貴妃,倒也算是學乖了。”


    長壽宮中,潘頌笑吟吟地聽著底下宮女匯報皇貴妃近來動向之時,忍不住笑道。


    “皇貴妃,天不怕地不怕,可人們常說,君恩大過天,想來這便是陛下能讓皇貴妃徹夜擔憂的緣故罷。”穎嘉在一邊端起一隻蜜瓜楊梅冰碗,一邊嚼一邊笑道。


    潘頌極其自然地想要奪過那冰碗品嚐,卻是被穎嘉一把攔下:“你還在坐月子,還不能吃冰的。”


    潘頌不由得撅嘴不滿,便是懶懶地靠在榻上,“真是無趣,這生個孩子,整日裏吃這些油膩的,連些清爽冰涼的都不給吃。”


    “你呀。”穎嘉伸出手來戳著潘頌的額頭:“這次的事情,你以身犯險,雖說提前與太醫打好過招唿的,可到底兇險了些,若是月子不好好調養,以後落了病根可怎麽好。”


    說罷,穎嘉自己也不吃那冰碗了,“隻是你又何苦親自籌謀這些?好歹做完了月子再說,不然你自己勞心勞力,怕也傷了身子。”


    潘頌淡淡一笑,神色有些疲倦,“這不是想著速戰速決,若是過去了,人人都忘了這茬可怎麽好?便也有些著急了。”


    她輕搖著扇子,麵上的笑容蕩出幾分寒意,“隻是……分明有人比我還著急。早知道如此,我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穎嘉登時來了興致,“你是說……?”


    “姐姐,這流言,傳的實在太快了些。咱們雖布置了些人,可斷沒有如此的效用。我尋思著,怕是還有一波人,和我想到一處去了。隻是那個人……”潘頌猜測著,竟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其實……我也想到了。”潘頌點點頭,倒是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你是想說,這人是阿甯罷。”


    潘頌無奈地點了點頭:“之前那出戲,我就覺著似是紓甯的手筆。那戲文在唱給陛下之前,可是一絲風聲兒也無,分明是現編的。能想到這層的,肯定是她,她從來便聰慧,也不愛浮在水麵上動手。隻是……千萬別讓人懷疑到了她頭上才好。”


    “但願吧。”穎嘉搖著頭,麵上憂愁越發濃鬱,“我是個無用的,更是不知道該要怎麽幫你們。隻是你們如此,若不能一舉擊中皇貴妃,豈非危險。”


    “皇貴妃得陛下多年寵愛,便是想要一舉擊中,也是不能的,不過瞧著如今陛下這疑心病,還不至於對皇貴妃萬事無疑猜。”


    她輕輕擺弄著手上剛留了一丁點的指甲,於炕桌的桌布上輕輕一劃便是劃開了道子,麵色含笑:“放心,隻要皇帝有疑心,我就要撕開那口子,慢慢來,還有趣的很。一件事不夠,就兩件。一個人做不到,就多找幾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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