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成二十四年第一縷陽光如約而至,將京城中的萬千景致都蒙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印記,光輝熠熠下自是皇家恩德,繼續譜寫著王朝新一年的升平氣象。


    如皇帝所言,正旦的拜廟之禮分別由皇貴妃萬氏芳瑞以及興王林杬帶領後宮嬪妃以及皇子親王行禮,無疑彰顯了皇貴妃與興王在皇帝心中的位子。


    卑庶之身卻行尊貴之事,不由得教眾人開始探測皇帝內心裏的真實意圖來。


    連著外人觀望之下都有些惶惶淒然,那麽被關在甘泉宮中的東朝眾人則更是多了許多慌張,一個個隻覺著好似天要塌陷了一般。


    偏生這甘泉宮的兩位殿下卻隻如沒事人一般,不用入宮請安上學便是自己讀書養花喝茶,倒是怡然自樂。


    好似兩個人極其享受這般的生活。


    不是被迫關在甘泉宮,倒好像是主動於甘泉宮中躲清靜似的。


    連著紓甯的母親金氏都看不得紓甯如此心大渾不在意的模樣,整日頂著一張憂愁麵龐:“你怎麽還能這般跟沒事人似的?都火燒眉毛了。“


    紓甯卻是笑笑:“娘,難道我整日裏擔憂哭泣事情便能解決了麽?還不是一樣的結果。還不如趁著禁足事少,好生歇歇才是。”


    並且還不忘囑咐金氏道:“雖說陛下沒教娘禁足,隻是娘最好也別出去。”


    金氏自然隻得滿口答應下來:“那是自然,我還能不知道麽?”


    見紓甯滿麵自然的笑容,金氏雖是憂愁萬分,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娘不用擔心,隻是禁足,衣食供應也不缺,沒少什麽的。”紓甯笑笑,還不忘囑咐一邊的夢雲道:“今日你遞個牌子去尚儀局,讓沈司籍給我挑揀幾卷《宋史》、《唐書》過來,再告訴她,若是有功夫,來甘泉宮跟我講講史書故事。”


    夢雲雖不解,卻依舊答應著去了。


    沈司籍倒是反應極快,紓甯遞話的第二日便是親自奉了好些書卷給紓甯來,紓甯微微一笑,“倒是辛苦你了。”


    旋即便是又命眾侍奉的人下去,隻說自己想聽些史事典故,要與沈司籍單獨說話。


    待殿中隻有紓甯與沈司籍二人,沈司籍便是對著紓甯猛然跪倒,麵色恭肅誠懇,“臣多謝太子妃娘娘當日指點。”


    “當日?”紓甯故作不知地搖頭笑道:“當日什麽事情?我記性不好,已然忘了。”


    沈司籍一怔,正待要說些什麽,卻又聽得紓甯說了一句,“沈大人,事情已然過去了,多說無益。”


    “可娘娘今日喚微臣過來,想來也不隻是為了讓臣來送書的罷。”沈司籍想了想,最終還是道。


    “自然了。”紓甯麵色平靜無比,“沈司籍坐罷。”


    沈司籍也不推脫,坐定之後才聞聽得紓甯輕緩的語氣道:“沈大人,我閑來無事,倒也愛讀書。近來對《唐書》《宋史》頗有興趣,聽聞大人學識淵博,倒是想請大人來解我心中困惑才好。”


    沈司籍聞言,眸光一晃,深深思量許久才敢迴答紓甯:“不知娘娘,想問什麽?微臣學問淺陋,恐不能解娘娘困惑。”


    “也不是什麽難的,沈司籍一定聽過。”紓甯輕輕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宋真宗的繼後,劉娥。”


    沈司籍目光一凜,更是多了些許不安,“娘娘……”


    “天下女主,以呂武劉三人為最,可呂後與武後的名聲總是不太好的。”紓甯嫣然一笑,“劉後名聲倒是好,隻是這世上對女子總有些偏見,便是再好也少不得安上什麽牝雞司晨、陰奪旁人之子之類的話。大人……對此可有什麽看法?”


    沈司籍越發慌亂了些,想想則是小聲道:“娘娘慧心,已然說了這世上女子總是不容易些的,其實臣與娘娘所想相同,倒也沒什麽可說的。”


    紓甯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一身淺碧色鑲毛邊纏枝梅花長襖,一件月白色卷草如意紋馬麵,最是簡單清雅的裝扮,於這銀裝素裹之中清淡的沒有邊界,好似天然便能融為一體,與繁華巍峨的紅牆金瓦極不相襯。


    這樣天生便不該在宮中的人,自然不會與自己這等宮中俗人是一樣的想法。


    不過沈司籍究竟如何解答其實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司籍能幫自己做什麽。


    “其實啊,劉娥千好萬好,可沒有自己的孩子,怕是落在那群文人眼中,便是最大的錯處了。”紓甯說的口幹舌燥,便是撿起手邊冰碗淺淺飲了一口。


    冰碗入口冰涼甘甜,滋潤了幹燥的唇舌,隻是水過之後,依舊覺著有些酸澀。


    紓甯強行忍著,繼續說道:“單憑一個撫養了李妃之子,便能衍生出不少故事,黑的白的胡亂這麽一說,真相究竟如何,自然也無人相信了。”


    沈司籍一愣,卻實在未想到紓甯竟是會這般說話,便也隻得道:“娘娘說的是。”


    “司籍大人才思敏捷,可是陛下親口承認的。不知道司籍大人可有空幫我編出戲呢?”


    “娘娘要編什麽戲?”


    紓甯故作輕鬆地往邊上一靠,語氣亦是有些慵懶:“不若,狸貓換太子如何?”


    沈司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語氣更是多了許多驚恐,連著聲音都有些顫抖,“娘娘……”


    “沈司籍,你不用說你才思匱乏寫不出來。我不想聽這樣的話,我相信你也有你自己的心思,隻要咱們的心思是一樣的,你就一定能寫出來。況且……”


    紓甯饒有深意地頓了頓,“陛下對你的賞識,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既然身在宮中,相信沈司籍若想把握,也不是沒有機會罷。”


    “娘娘這是為難臣。”沈司籍毫不避諱地說道。


    “為難與否,要看沈大人怎麽想了。”紓甯悠悠一笑,分明極其和善,落在沈司籍眼中,卻有了一種不容質疑之感。


    “娘娘……”沈司籍眸子微微有些泛紅,卻是強行忍住,最終還是離了座位對著紓甯行禮:“既是娘娘吩咐,臣盡力遵從便是了。”


    紓甯不由得點頭稱讚:“都說沈司籍才高八鬥,我就等著沈司籍編寫出來的頂好的戲了。”


    “是。”


    “哦,對了,還有一事。”紓甯親自將沈司籍攙扶了起來,笑意分外明顯:“除了宋史,我倒是還在讀唐史,正讀到玄武門之變一節。”


    沈司籍麵色再次一沉,這一次要比方才還要難看些。


    “兄弟鬩牆,宮闈之亂,當真是異彩紛呈,觸目驚心。人說以史為鑒,原也是有道理的。”


    沈司籍忙地再次跪下:“娘娘……雖說是史事,隻是到底不算正經好事,怕是對您腹中皇孫胎教不好呀。”


    “司籍大人太過謹慎了。”紓甯和緩一笑:“國朝不比前朝,如今的玄武門,可是姻緣好福地呢。”


    沈司籍神色卻絲毫未有明朗。


    國朝定製,隻有太後、皇帝、皇後、皇太子、皇太子妃入宮之時可乘坐轎輦過玄武門,其餘人均要步行而過。


    而後玄武門便是逐漸變成了帝後與太子太子妃大婚時迎接新婦入宮之時的必經之地。


    當初紓甯入宮的喜轎,便是從玄武門抬進來的。


    “這麽一說,便是忍不住想起了我當年入宮之事。再過幾個月,四弟弟也要大婚了呢。看來這玄武門,又要裝飾一番了呢。”


    “娘娘……”沈司籍忍不住打斷紓甯:“按照規矩,皇室大婚,隻有帝後大婚與皇太子大婚,喜轎才能走玄武門呀。”


    “哦?”紓甯故作驚奇不知,更是歉疚模樣:“對不住,這些日子神思倦怠,我竟是混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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