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眾人皆手忙腳亂地湊了過來,一片慌亂地想要扶著紓甯起身。


    可巧不巧,林樘便立時湊了過來,十分著急地將眾人推開,自顧將紓甯給抱起。


    “阿甯,別怕。”他輕輕地捂住紓甯的眼,又將自己身上披風卸下包裹住紓甯,“別怕,咱們迴去。”


    此時紓甯已然嚇得渾身發抖,渾身隻覺著冷汗頻出,見到林樘才覺著放心些許,隻靠在林樘懷中,由著林樘抱起自己。


    他的肩膀很堅實,懷抱很是溫暖,足夠讓紓甯放鬆方才緊繃萬分的神經。


    來人連走路都是輕飄飄的,生怕顛著自己。


    可待到鎮定下來,所有人便也都知道這事究竟有多嚴重了。


    畢竟被林杬親眼目睹,便是想要隱瞞也隱瞞不住的。


    “殿下,是周娘子,周娘子於房中自盡了。昨日周娘子命奴婢等給她準備洗澡水。奴婢們本以為周娘子是想開了,想要盡心收拾自己,奴婢們便盡心給娘子準備。卻不想待到娘子洗完了,奴婢們想要去收拾,娘子卻不讓,奴婢們自然不敢進去啊!”奉命看守周娘子的奴婢前來稟報道。


    “第二日,奴婢們一早便想要去收那洗澡水,周娘子卻依舊不肯,隻接了早膳便罷了。誰知卻不想娘子在裏頭割腕了,又扯了床帳子一頭搭在水裏,一頭又捂在腕上,這血便順著門流淌滲了滿地出來。”那宮女顯然也未有料到,隻是一味地對著紓甯與林樘重重地叩頭。


    若單單隻是割腕,一是可能未有流血盡而亡傷口便愈合了,二是那血縱使流的再多也不可能流到院子中以此達到鬧出這麽大陣仗的效果。


    這般弄的人盡皆知,可就是以死來博人注目了。


    “殿下饒命啊!奴婢們也不想娘子會這般啊!”那宮女畏懼地道。


    “她竟這般想死麽?”紓甯不禁蹙眉,“好歹留著性命才是啊!”


    “她死之時,是什麽樣子?”林樘卻是問道。


    “啟稟殿下……”那宮女明顯結巴猶豫了起來:“周娘子臨時之時,將自己收拾的極幹淨美麗,隻是……隻是……”


    那宮女終究不敢說出來,隻以頭觸地,渾身顫抖著。


    “隻是什麽?”紓甯有不詳的預感,宮裏的人,大概自從入宮便多多少少見過這些事情的,可能讓這宮女這般顫抖害怕的,定然不是什麽好事情。


    “隻是周娘子臨死之時,穿著紅色的大衫霞帔,從裏到外,都是……紅色。”


    竟是詛咒!


    人自殺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可民間早有傳言,若是穿著一身紅色自殺,那就會死後化為厲鬼,陰魂久久不散,成為詛咒。


    是極其狠毒的詛咒。


    “殿下恕罪!娘娘恕罪!是奴婢們沒有看好周娘子!”那宮女極其害怕,隻知道一直磕頭換取林樘與紓甯的諒解。


    “殿下……”紓甯卻隻覺著心中“咯噔”一聲,那是砸下來了厚厚的磚石,將心裏最後一點希望都給砸碎。


    尋常的自殺便不是能輕易糊弄過去的事情了,如今竟還有穿著紅衣詛咒之事,那定然是要鬧的滿宮皆知了。


    自是烏雲壓頂,風雨欲來,便是什麽都擋不住。


    果然,太子暫住的長陽宮中有嬪妃自盡之事不到一日便傳遍了整個宮中。本來宮中就對嬪妃宮人自戕之事十分重視,更是命令禁止;如今可不隻是一個嬪妃自戕,還是自戕行詛咒之事。


    皇帝第二日一早便跑過來麵斥林樘,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罵。


    “朕早就知道你不是個省心的,果然啊,你可真是沒有辜負朕對你的期待!身為太子,無法規束你的嬪妃,在宮中鬧出這般不祥之事!真是晦氣!若非你私德不修,你的姬妾又如何會以自殺詛咒!”


    直到如今,紓甯才算是看清了這個不靠譜皇帝的真麵目,林樘出事之時,他可能不會第一時間跑來安慰,可一旦林樘“惹事”之事,第一個跑過來斥責痛罵的,肯定是他。


    “在父皇心中,竟是如此看待兒臣麽?兒臣自己也不知道周娘子何故自盡,父皇便這般急切地認定了是兒臣的罪麽?”林樘早就習慣,倒也不怎麽傷心了,隻是一旦他的脾氣硬起來,就算是跟皇帝嗆起來,也並非是不可能。


    “豎子!竟敢頂嘴!”皇帝怒不可遏,重重地打了林樘一巴掌。


    “謝父皇。”林樘隻是跪的規規矩矩的,端正地接受了皇帝所賜下來的巴掌。


    “朕看你真是做太子做的久了,養出了你這麽一身不敬不孝的毛病!哼哼,清寧宮之事,朕看也真是沒什麽可查的了!定然是你私德不修,才導致上天降下災禍。”


    林樘登時便覺著五髒六腑之氣都陡然登上胸口:“父皇來此,並非是指責兒臣不能管束嬪妃罷,怕是父皇隻是想要給皇貴妃找一個借口罷了!其實父皇也本不必如此,您隻要下一個詔,便足夠了。何必非要借此事打兒臣入地獄呢?”


    “你……”皇帝並不願自己心事被自己的兒子生生拆穿,他皇帝與父親的顏麵怎能便這般被自己的太子給生生撕下,他隻覺著至高無上的地位都被挑戰,讓他十分沒臉。


    因此便更加動怒:“你這逆子!若知你如此悖逆,朕就該廢了你!”


    “父皇想要廢了兒臣,一句不喜便足夠了。至於究竟是兒臣悖逆還是父皇過於被皇貴妃迷了眼睛,父皇自己心裏清楚!”林樘自然氣性也翻湧了上來,理智與孝心都早已然去了爪哇國,恨不得對著皇帝林深咆哮不止。


    “逆子!逆子!”皇帝氣的渾身發顫,腦子一動便是抬起腳狠狠地衝著林樘踹了一腳。


    不偏不倚,正好是踹在了林樘胸口之上。


    登時間便是鮮血噴湧而出,林樘重重倒地。


    皇帝卻如若未聞,隻冷哼著便自顧出去,即便是眼見鮮血也當做林樘是在博取同情。


    “父皇……”紓甯跪著守在門口,本就覺著不妙,方才殿裏那般大的動靜自己自然聽清了,心裏隻是幹著急,恨不得立即便衝進去了扶著林樘才好。


    “不用送了,好好進去看看太子,叫太醫來罷。”皇帝也正在氣頭,自然不願意與林樘身邊之人有多交集。


    “是。”紓甯稍微跪送了皇帝片刻,便起身一路衝進殿中扶起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的林樘:“殿下……殿下……”


    “來人啊!快叫太醫!”


    眾人自又是一番手忙腳亂的,整個長陽宮都混亂不已。


    紓甯心中更是絕望至極,自己這個太子妃,跟著這個倒黴太子,還真是整日裏沒有一件消停事。


    還有林樘,怎麽能這麽倒黴呢?


    可真是讓自己心疼。


    想著想著,淚水便是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雖林樘被廢是遲早之事,可自己還是會忍不住地去擔憂林樘,心中更是暗暗想著著,這一日能不能晚些到來,或者根本不到來。


    雖然不大可能。


    “殿下,堅持住,祝太醫馬上便來了。”紓甯看著吐血的林樘,心疼不已:“您再忍忍,臣妾會陪著殿下的。”


    “你……阿甯。”林樘躺在床上,麵上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看著紓甯,更是伸出顫抖的手想要給紓甯拂去麵上淚珠。


    隻可惜他氣力不濟,隻得放下手來。


    無助地笑著:“你別哭啊!你哭起來,可不太好看,與陛下爭吵,是我自己的心裏衝動,不是什麽大事。”


    紓甯點點頭,隨便擦了擦自己麵上的淚珠,亦是硬生生地守在林樘身邊。


    “真好,便是這個時候,你都能守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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