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樘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齊娘子在我小時便侍奉我,若是她也有二心,那……”他淒厲地搖著頭,“那我身邊,可還有能相信的人麽?”


    有淒然冷汗爬滿全身,讓他再度戰兢粟立。


    “隻是懷疑,若齊氏真是內賊,咱們挖出來便是。”紓甯不得不上前安撫著林樘道:“殿下身邊有諸多值得相信之人,平寧伯是,傅海也是,秦若姑姑也是。”


    想了想則又道:“我也是。”


    林樘一怔:“你……你願意做被我相信之人麽?”


    想都不想便迴答道:“自然願意。”


    “好。”林樘握住拳頭,重重打在飯桌上,目光卻瞥在那粥上,麵露厭惡嫌棄。


    “來人啊,迴清寧宮叫齊娘子來,就說本宮吃不慣尚食局的飯食,想請齊娘子迴來主事。”


    到了晚上,林樘直接親自召見了齊氏女官,笑嗬嗬地命齊氏女官起身。


    “齊娘子,本宮實在是吃慣了你的飯菜,這些日子生病,吃著尚食局的,連胃口都沒有了,還得請你迴來親自幫本宮料理才是。”


    “殿下看重奴婢,奴婢感激不盡。敢問殿下,玉體修複如何?”


    林樘毫無架子地點點頭,示意齊氏坐下,道:“本宮身子倒是好。隻是想念齊娘子製作的一口粥,尤其是本宮這些日子胃疼,最想吃粥。”


    齊娘子麵色一動,目光快速閃爍間則又迴歸了平靜。


    這一切都被屏風之後的紓甯看在了眼中。


    “殿下若是胃疼,多喝些粥自然是好的。奴婢待會子便給殿下熬粥,好讓殿下有胃口。”齊氏恭敬地應答:“薑汁養胃,殿下該多用些才好。”


    林樘多年宮中生活,隱藏心思早就是最為擅長之事,他看著齊氏,麵上更是笑得真誠:“本宮也覺著這東西養胃,甚是不錯。隻是這東西,可有什麽禁忌?齊娘子也好告訴告訴本宮,本宮也好多多注意些。”


    齊娘子迴答的極其自然:“害,這東西能有什麽傷害?不過是性熱了些,火大的人不該多吃。殿下胃寒,多吃這些東西是最好不過的。”


    林樘笑著點點頭:“那本宮都明白了。多謝娘子。賞!”他雙袖一揮,傅海便捧著一盤子賞賜親自遞給了齊氏。


    齊氏見到如此之多的賞賜,麵上倒不若普通宮人見到諸多財物之時一樣喜笑顏開,反而鎮定許多,一副看慣了的樣子。


    隻是麵上還是含著感激的笑意,“多謝殿下。”


    林樘隻如高高在上的祖師道君寶相一般,端莊威嚴,麵上笑意也消散了半些,“齊娘子不用謝,這是你應該得的。娘子勞苦功高,不僅是娘子,便是連著娘子在楚地的親人,本宮也命人送過去了。”


    齊娘子本是端莊鎮定,然一聽到“家人”,瞬間額頭上便冒出了冷汗,她微微打量著林樘:“殿下,奴婢沒有家人。奴婢幼時,家人便都去了。”


    “哦?是嗎?”林樘麵色越發嚴肅,卻也隻是嚴肅,看不出喜怒。


    “是,奴婢不敢欺瞞殿下。”


    “齊娘子說這話,若是讓你宮外的家人知道了,該多傷心啊!”紓甯終於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殿下待娘子不薄,可娘子卻存心欺瞞殿下,實在是不應該啊!”


    齊氏間紓甯從後頭出來,終是無法保持鎮定,目瞪口呆地癱在地上,許久才癡呆道:“太子妃娘娘,您怎麽……”


    “我怎麽?我不該來這裏麽?”紓甯淡淡地看著齊娘子,絲毫不掩飾目光之中的懷疑與厭惡,“看來齊娘子記性不怎麽好。”


    紓甯瞥了一眼齊氏,於林樘身邊斷然坐了,還對著林樘淡淡一笑。


    “娘娘與殿下……”齊氏一臉懊悔的神情。


    紓甯自然明白齊氏是什麽意思,太子與太子妃夫妻不合,幾乎是滿宮裏都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在清寧宮之時,君妃不合,整日冷眼相待,相信隻要是清寧宮裏長眼睛的,不會看不出來。


    自己當日命齊氏給太子林樘熬粥,雖然那時自己與林樘也算是關係開始緩和。然而兩人也不會湊在一起吃飯,自然更沒有什麽話多說。


    而如今一場大火,太子妃倒是看著與太子親近了不少,實在不能不讓人驚奇了。


    “我記著,我告訴過娘子,殿下胃寒,有胃疼的毛病,可在殿下粥裏放些薑來暖胃。可我也囑咐過,若是胃疼已然發作,是斷然不能給殿下用含有薑的食物的罷。齊娘子當時一再說自己記著,怎麽今日殿下胃疼,還想著進這些東西?難道娘子不該阻止?”


    “這……”齊氏慌亂地搖頭否認:“奴婢不知,奴婢隻是……”


    “隻是忘了。”她慌忙地磕頭:“殿下恕罪,娘娘恕罪,奴婢隻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請兩位殿下寬恕!”


    “哼哼?”林樘冷冷地看著齊氏,“齊娘子難道不是記性好的很麽?連在宮外的假身份沒有了親人之事都記著。”


    “啊……”齊氏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冷靜,如今她隻覺得腦子昏亂,連假話都不知道該如何去編,隻能支支吾吾地道:“殿下,奴婢……奴婢不知道……”


    紓甯淡淡地從袖中抽出一小紙包,扔到齊氏麵前,“齊娘子,這五石散,是誰給你的?”


    “不,不,奴婢不認得這東西。”齊氏猛烈地搖頭否認。


    “那就不認得罷。齊娘子若不認得,就先在殿裏等著罷,等什麽時候娘子想起來了,娘子再認也不遲。”林樘高傲地道。


    五石散上癮,短用可治病,長用可比殺人還痛苦。


    長服上癮,輕則一日一包,重則幾個時辰不吃便會抓耳撓腮、如置煉獄般呈出翻滾痛苦之狀。


    “殿下,今日的晚膳……”


    “晚膳等會兒再上,本宮與娘娘有事情要與齊娘子敘舊。”林樘冷冷地命令道。


    齊氏更加慌張,搖著頭看著林樘。


    紓甯看在眼裏,心裏越發驚歎於林樘心思玲瓏精巧。


    向來皇帝後妃及諸太子皇子用飯吃穿,皆有定製規矩,更有專人記載,雖不至於記載的米粒不差。然而幾時傳飯、幾時就寢、幾時沐浴還是會有人準確記錄在冊的。


    太子本就生病,到了飯時卻不用飯,定為異常之事。這事可大可小,若被齊氏背後的人發現,難免會懷疑到齊氏身上。


    不過兩個時辰,齊氏便頭暈腦脹,耳中似有喇叭在不住地吹。極度的眩暈疼痛先是讓她緊緊捂著自己的頭,而後實在堅持不住則是讓她重重地以頭觸地,幾乎要將地磚給砸碎一般。


    隨後,她便涕泗齊下,仿若滾滾河水傾泄而出。她渾身顫抖著,如篩糠一般,同時還大口喘著氣。


    紓甯真是怕她下一秒就要去了。


    “殿下,娘娘,奴婢說,奴婢說。求殿下娘娘,垂憐,給奴婢這藥啊!”


    紓甯看著林樘,得到林樘同意後才複將剛才那撿迴來的小藥包扔給了齊氏。


    處在極度驚懼痛苦之中的齊氏如見解藥一般,登時便是雙眼放光地匍匐前進地拿起那藥包,顫顫巍巍地展開,盡數倒入嘴中。


    富貴粉末下肚,竟如靈藥一般讓朽木逢春,齊氏瞬間從瘋婦的狀態脫離開來。


    隻是恢複鎮定的她還因著後勁大口粗喘著氣,顫抖許久才對著林樘磕頭道:“殿下饒命。這些,都是周娘子命奴婢做的啊!是周娘子發現了奴婢有吃五石散的毛病,以此要挾,奴婢才有這樣的心思啊!”


    “哼,事到如今還不說實話麽?周娘子蠢,你也蠢麽?”林樘十分厭惡地道。


    “奴婢……”齊氏本能地想要否認。


    “你好好想想。”林樘不欲多費口舌,不過淡淡拍了拍掌,傅海便帶著一個被渾身捆綁住的小宮女進了來,同時還朝齊氏身上扔了一塊富貴牡丹紋的觀音吊墜項鏈。


    紓甯適時地補充:“齊娘子,你當日頂替人入宮,若是被揭發,倒也不要緊。隻是你原來的家人……”


    齊氏一見那項鏈,便如發瘋一般顫抖驚叫,她膝行爬到林樘腳邊,抓著林樘的袍角嚎叫著:“殿下,奴婢都說,奴婢什麽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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