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皇貴妃本準備咬著平寧伯周簡不放,卻不想皇帝於此刻駕到,倒是後悔萬分方才那般疾言厲色的神色,便忙地收攏神色,緩步輕移至門前,“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皇帝嗓音微微有些低沉:“愛妃何故這般大的火氣?生氣可實在是傷身啊。”


    皇貴妃這會子早就不是那般氣惱神色,已然擠出一副柔弱無奈神色,“陛下,平寧伯深夜闖宮,臣妾正納悶,這不是問一問平寧伯麽?”


    皇貴妃說罷又看著皇帝身後跟著一眾人,又看見太子林樘,忍不住驚訝:“哎呀,太子殿下這是怎麽了?怎麽諸位妹妹也來了?”


    她麵上登時便是慌張畏懼的神色,“來來來,殿下快進屋歇著,怎麽會這樣?”


    皇帝聲音依舊低沉:“進去說罷。”


    一行人皆進了皇貴妃的內殿,皇貴妃的昭德宮乃是當日皇帝為皇貴妃特意所建,規置遠超東西六宮的宮室,十分寬敞龐大,整個宮室僅次於皇後的坤明宮與太後的萬壽宮,三進的大殿自然足夠容納如此多的人。


    “太醫呢?”皇帝沒有耐心地道,“都多久了,難道要太子自己愈合麽?”


    “陛下別急,太醫院本就離後宮遠,又是晚上,各處都有落鎖,自然比平時慢些。臣妾已然命人去司藥司請司藥女官了,先暫且緩解一二。”


    皇帝看著依靠在太子妃紓甯身邊的太子林樘,隻見他右邊小臂血肉模糊的模樣,他嚐試著去感受自己孩子的疼痛,自然感受到的讓他很是難受,隻消稍稍代入一點,便覺著萬般難受了。


    雖然自己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可那畢竟是自己的骨血,自己又如何能完全不疼惜不愛護。


    他又將目光落在一側的周簡身上,他比林樘傷的更嚴重一些,林樘隻是小臂,可周簡則是整個左邊臂膀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皮肉伴著焦黑血液露出,如將要吞噬人氣血的魔鬼黑洞一般,望之一顫。


    “樘兒,簡兒,你們先進裏頭坐著罷。傷這麽嚴重,真是……”皇帝語氣不禁溫和了許多,此刻倒頗有一個慈父該有的模樣。


    林樘與周簡皆是不約而同地站起,林樘則恭敬道:“父皇,兒臣之傷並不要緊,不敢驟然進入皇貴妃娘娘寢殿,隻外頭坐著便是了。”


    周簡亦道:“臣也是,雖有傷,可隻坐著便是了。”


    皇帝點點頭,旋即才有太醫院的值夜太醫前來,先為林樘診治上藥,又給周簡相看了一番,並且道:“殿下傷不算是重,不過得好生修養一陣子,還要時時上藥,傷口萬萬不能感染才是。”


    “平寧伯傷則嚴重些,不過隻要好生照看,倒也不怕。”


    皇帝這才長喘一口氣,放下心來,對著那太醫吩咐道:“給他們好生弄些藥材,萬要萬無一失。”


    那太醫恭敬應答,待那太醫退去後,皇帝則又是一聲歎息,對著眾嬪妃道:“罷了,既是太子沒事了,你們便先都各自迴去罷。”


    “是,臣妾告退。”


    眾嬪妃依照次序退下,大殿便又迴歸空曠模樣。


    皇貴妃卻越發不安,麵上氣雲不能散去。


    “陛下,既然是陛下父子之事,妾便告退了。”皇貴妃隻能以此試探道。


    “別了,你也是長輩,來聽一聽,關心關心太子。”皇帝林樘則道。


    “是。”皇貴妃掩藏住心虛語氣,可心中卻開始慌亂無比了,如今這樣眼前的狀況,分明是自己未有想到的。


    皇後淡淡地看著皇貴妃,輕柔道:“皇貴妃,方才你說平寧伯私闖你的宮室,究竟是怎樣一迴事?”


    皇貴妃想想,則隻得道:“臣妾也正好奇呢,別是什麽誤會才好。”隻是語氣已全不似方才那般強勢冰冷。


    皇帝點點頭,卻不忍斥責周簡,“你這小子,越發沒規矩了,怎麽還私闖皇貴妃宮室?迴頭可得要阿姐好好管教你才是!”


    若說是平時,周簡可是一聽到其母重慶長公主便會如見了貓兒的老鼠一般的,可今次他倒是渾然不怕,隻略略拱手,麵色凜然正氣,“阿舅,我並非故意攪擾了皇貴妃的清靜,隻是清寧宮走水,並非天意,乃是人為,臣是追著那縱火的兩個賤婢,卻發覺這兩個賤婢竟跑到了皇貴妃的宮室,為著怕昭德宮遭遇不測,才私闖皇貴妃娘娘宮室的。”


    氣氛又冷了許多。


    皇貴妃便從座椅上站起:“陛下,臣妾……臣妾實在不知啊!”


    未等皇帝答話,皇後卻是先出言道:“皇貴妃,陛下還未有問你話呢!你先別著急,且先聽聽平寧伯怎麽說才是。”


    周簡端正跪下,卻因下跪動作過於急切反而有些牽動傷口,帶來牽動神經的疼痛。


    他緊鎖眉頭讓自己盡量不因痛苦出聲,可這番情景卻被皇帝看在眼中,讓皇帝心中不禁再度沉思。


    要是救火不及時,如今這樣痛苦的,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陛下,臣今日受殿下邀請,前來清寧宮陪殿下下棋解悶。到了晚上入睡,臣有些睡不著,便於清寧宮四處走動,卻見後院柴房升起煙霧,似是走水。臣便過去看,卻見柴房早就不成樣子,混亂中眾人都在救火,偏這兩個賤婢反而趁亂逃出清寧宮。”周簡指著地上跪著的兩人,憤恨道。


    這話信息量很大,皇帝聽了自然麵色凝重,忍不住皺眉。


    然而周簡隨後的話,則是讓皇帝直接黑臉。


    “臣心想,宮中眾人豈不都應該以主子性命為先麽?清寧宮走水,便是兩位殿下陷入危險,身為奴婢不知道幫助主子脫離危險,反而想著自己先跑。若是去叫人也就罷了,偏偏往昭德宮方向跑去,難道這兩個賤婢還想對皇貴妃娘娘不利?”


    周簡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上首幾人神色,隻見皇貴妃眼神微晃,卻強裝作鎮定,他心裏反倒是有些底了,隻繼續道:“臣便追著那兩人,卻見這兩人竟是從皇貴妃娘娘宮裏的狗洞爬入昭德宮,臣為著防止這兩個賤婢對娘娘不測,才闖入的。”


    他指著那二人,激憤道:“陛下,此二人甚是可疑,竟如此了解昭德宮,可不能放過這兩個賤婢,不然豈非對娘娘危險?”


    皇帝此刻已然是聽的麵色青一陣紫一陣的,目光更是忍不住瞥向皇貴妃:“芳瑞,這兩人怎麽會入你昭德宮?”


    皇貴妃甚慌,隻搖著頭:“陛下恕罪,妾實在不知啊。這……”說罷皇貴妃便衝出座位,照著那兩個宮女劈麵便是兩個巴掌:“賤婢!你們不去救殿下,來本宮這裏做什麽?”


    “皇貴妃娘娘別動怒啊,臣也實在是好奇,何故我的人會來找娘娘呢!”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林樘忽地應聲道。


    “殿下是什麽意思?是說本宮與你清寧宮走水之事有關麽?”


    “兒臣怎敢?隻是這二人因著犯了錯,被兒臣下令關在柴房中反省,卻不想今日柴房著火,她二人竟能逃脫,還跑到娘娘宮中。如此熟悉娘娘宮中構造,別是對娘娘心有所圖罷。”


    “殿下空口白舌的說這話,本宮可不懂。”皇貴妃猶自端著麵子,目光卻轉向一邊的皇帝:“陛下,臣妾實在不知殿下是何意了。”


    “父皇!”林樘跪在地上,懇切道:“此二賤婢意圖謀害兒臣與太子妃,往兒臣與太子妃的吃食藥中下毒!兒臣無奈才將這二人關起來的,卻不想今日有人意圖縱火,竟想燒死兒臣!偏這二人被兒臣捆了手腳關在柴房,怎麽就能這樣反應迅速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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