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實兵對抗、隻有假想敵的演練其實並沒有多少看頭,受邀觀摩的人士,除李迎和李敢幾位外,其他人都是湊個熱鬧。


    這個時代,最吸引人的莫過於轟天響地的爆炸。令嘉賓意外的是,他們所期盼的那種火炮齊發的場麵並沒有發生。


    更詭異的是,從望遠鏡裏看去,沒有看到鎮永軍士兵的集結。要不是偶爾能看到山腳下那條蜿蜒的壕溝裏有士兵活動的影子,整個戰場就像是擺的一個空城計。


    李迎也好奇參演的士兵在哪裏,這時一位參謀說話了。


    “各位大人,最先演練的科目是防守反擊。我鎮永軍官兵,依托永備工事和戰壕,將對進犯的敵軍進行中遠距離的火力打擊。”


    隨著一顆紅色信號彈的升起,戰場上頓時槍聲大作、熱鬧非凡。可以看到,近處的堡壘裏有幾道火舌吐出,沿著火舌的方向延伸約五六百米的地麵,有無數的灰土濺起,隨即聽到“噠噠噠”的連續槍響傳來。


    這是堡壘裏的重型機槍率先開火,許多擺在地上的人形靶子紛紛中彈倒下。更遠處八百米至一千米的前方,動靜更大,一個個更大的目標被炸得四分五裂。


    “這是速射炮和重型機槍在五百米至一千米的距離上,對敵方部隊進行火力攔截。地麵的人形目標和靶標就是敵方的進攻部隊和攻擊器械,如盾車、拋石機等。”


    李迎在潭州見過蒸汽機輪船上的速射炮和重型機槍,可沒見過實戰的效果。上次北麵的行動,他聽到消息,知道四艘百噸的機動船不到半個小時,就讓周軍一支水軍折損過半,已對這兩樣新型的裝備有所認知。


    現在見著真家夥開火,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簡單。槍和炮的威力不用說,就是這個射擊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從聲音上判斷,火炮隻三四息就能發射一次。而機槍的“噠噠”聲,更是不間斷,一息之間就打了三四槍。


    速射炮和重型機槍打了四五分鍾後,目標區域的靶子幾乎已被清空,不斷的“噠噠”聲和開炮聲已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這時,那個參謀又說話了。


    “敵方趁著前方的激戰,偷偷地將火箭炮部隊運動到我方防守陣線約兩千米的位置。這一動態被我方空軍部隊探知,通知後方的遠程火力部隊後,我方發起火力覆蓋式的打擊,目標是敵軍的火箭炮部隊。”


    參謀的話音剛落,一陣唿嘯聲傳來,然後在一個方圓一公裏的區域,濺起濃濃的硝煙和塵土,這才嘉賓們期待著的畫麵。


    隻是很奇怪,天空中數百枚的火箭彈似乎並沒有布置在陣地前方,看情形是從更遠的地方開火。


    “子強兄,沒看到鎮永軍的火炮陣地啊,難道是?”


    李迎終於開口發問,他知道鎮永軍的火箭炮到打到三公裏遠,但從現場的情況看,可不止是三公裏處開的炮。


    “哈哈,李兄,敵人有火箭炮,我方的陣地自然要退後一些,哪能跟他們硬拚呢。我方火箭炮的陣地在五公裏之外。”


    有了無煙火藥,120型火箭炮在八公裏之外打擊都很容易,隻是這麽遠已沒有太大的意義。五公裏之外的打擊,在本時空已是足夠,所以李子強做了保留。


    天上有飛艇,地麵的火炮能在五公裏外開火,李敢這時已有些絕望。先敵發現、先敵開火,還是單方麵的火力壓製,他禁軍中的火箭炮除非是偷襲,否則就是找死。


    不僅如此,他裝備的火箭炮都是黑火藥的彈藥,威力遠不能跟鎮永軍的相比。當然,這內情他是不知道的。而且他的火箭炮部隊,還是最原始的火把點火方式,安全性和速度更不能比,一個弄不好就炸了自家人。


    看到這裏,李敢已不做跟鎮永軍正麵交鋒的奢望,他現在能想到的一個現場處置方案,就是如何掩護自己的火箭炮部隊,運動到一千五百米左右的地方,然後來一波偷襲。


    可是鎮永軍的士兵在哪兒呢,找不到目標。李敢已將自己代入到敵方,他想象著是自己在組織這次進攻。


    這時解說參謀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一樣,又開口說話。


    “敵方以慘重的代價換取進攻的空間,經過炮火打擊後,仍有上萬兵力運動到我方陣地前一百米至三百米處,已進入我散兵線的打擊範圍內。戰壕裏的鎮永軍官兵將進行反擊,殲滅陣前的殘敵。”


    李敢不清楚散兵線是什麽意思,隻得觀看鎮永軍是如何反擊的。他心裏計算著,再拚著死上五千人,餘下的五千人若能殺死一千的鎮永軍,這一波的進攻就算小有斬獲。


    李敢並不奢望能跟鎮永軍打成一比一的戰損比,他的禁軍裝備了從陸記購買的火器後,又組織工匠進行仿製。同時,李敢這幾個月下了苦功夫,一方麵想盡各種辦法從陸記那兒獲取情報,一方麵根據火器的特點自創戰法。


    有這些了解和底氣,李敢很保守地認為,他的禁軍對戰鎮永軍時,用人數彌補火力上的差距,以五打一應該是有一定的勝算。


    區區兩府之地,能募集到多少士兵。而且火器製造不易,鎮永軍的規模最多也就在五千到一萬之間。大唐人口過五百萬,總兵力近三十萬,以一國之力對付兩府,勝負不言而喻。


    也正是出於此種考慮,李敢極力主張要對兩府動手。哪怕吏部的陳侍郎無端暴斃,他雖有些心悸,冷靜之後,仍然不改主張。


    此次兩府搞的演習,擺明就是向朝廷示威,還把鎮永軍推到了台麵,更坐實兩府有自立的決心。


    李敢帶著一千的禁軍精銳,不到十五日便急行軍二千餘裏,這個速度他是很得意的,對自己的部隊信心更足。


    來永陵後,得知鎮永軍隻有一萬左右,這更證實了他的判斷。所以演習之前,李敢雖抱著學習、觀摩的心態來,可也起了同鎮永軍較量一番的豪氣。


    隻是,從飛艇出現的那一刻,鎮永軍都沒按他想像的套路出牌,他已預感到不妙,下調了心理預期。


    這時,有一顆顆的腦袋從之前並不起眼的戰壕裏冒出,然後又聽到一片雜亂的槍響。看到這一幕,李敢馬上明白散兵線的意思了。


    隻見鎮永軍的士兵,並沒有站出來,而是趴在戰壕裏開槍。這些士兵,每人的間隔都有十來米,開槍的速度也快,打一槍後,用手拉一下槍上的某一處,然後又開一槍。


    李敢用望遠鏡鎖定一個趴在地上開槍的士兵,他估算了一下,這名士兵隻需兩息間就能射擊一次,而且似乎不用裝彈就能連續地打個不停。


    “這就是陸記的九五式步槍吧,陸記果然是打了埋伏的。”


    李敢從陸記那兒刺探了一些情報,知道鎮永軍最新式的步槍叫九五式。情報上說得不詳細,隻提及開槍的速度極快,遠超陸記賣給朝廷的燧發火槍。


    心裏暗自嘀咕一聲後,李敢被另一處正在開槍的士兵吸引,隻見這是兩名士兵在配合著射擊。一人不斷地瞄準射擊,還用槍口掃來掃去,另一人則是在一邊用手托著一條帶子。


    看了約三四分鍾,從槍口冒出的火焰發現,射擊的士兵打上幾槍就會輕微地調整一下方向。這應該就是重型機槍了,李敢推測,心裏默數戰場上重型機槍的數量。


    李敢老於軍伍,深知威力固然重要,但數量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隻粗粗地數過看得清的地段,李敢的心裏越來越涼。


    以他的目測和估算,不會超過二百米的距離,便有一挺重型機槍開火。那整條壕溝加上堡壘裏的機槍數量,可能要達五六十挺之多。


    看到戰壕裏鎮永軍士兵的列陣和戰鬥方式,李敢痛苦地閉上眼睛,知道進攻的士兵不可能接近到戰壕百米以內。火箭炮就是偷襲成功,也不會有多大的戰果,鎮永軍的兵力分散得太開了,而且隻是一條單薄的線形陣。


    “打不過、靠不近,那就撤吧,將鎮永軍的士兵引出堡壘和戰壕後再想辦法,用人命去拚,十個打一個總會有機會的。”


    李敢假想著指揮部隊後撤,已戰損了一萬多士兵,還有近三萬人呢。


    這時的李敢並沒有考慮自己士兵會不會崩潰,就是打散了,也能逃出去兩萬人吧,都是兩條腳走路,逃跑時總不會差到哪裏去。


    “經過一個小時的激戰,敵人的第一波攻擊被打退,我鎮永軍官兵將主動發起進攻。”


    這次這名參謀卻沒有多說幾句,李敢經他提醒,抬頭望了一眼掛在一邊的圓形記時鍾。確實,從演習正式開始到現在,隻有短短的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已將他積累了幾個月的信心完全擊垮,他現在想到是,如何逃出去,帶著盡可能多的士兵去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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