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頭,你……”


    司徒遠輕輕一抬手,就逼得陳錦顯閉上了嘴巴。卻也不看他,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顧明琴:“那顧女醫想說什麽?”


    “剛才陳小姐說,她走到今天這一步,拜我所賜?對於這話,明琴實在是不敢苟同。”


    “顧明琴,你還不承認?”陳思婉咬牙切齒,若不是顧嶽成緊緊地拉著她,她恐怕會立馬撲過去,把顧明琴撕個粉碎。


    好像是認命一般,顧明琴點點頭:“是的,我承認,當初棒打鴛鴦,強迫你們分開。可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陳小姐,你隻看見了我的無情,你們家做了些什麽,你父親對我們家做了什麽,你看見了麽?”


    “和我有什麽關係?”陳思婉衝著顧明琴怒吼。


    “思婉……”陳錦顯似乎想勸她,卻被女兒一個用力,倒在地上了,胸口疼痛難忍,惹得他不禁皺起了眉頭,沒想到女兒對自己都是如此狠辣。


    “是的,父親的死,和你無關;那叔公的死、明音的被辱,哪一樣和陳思婉沒有直接的關係?”顧明琴毫不客氣地質問道,“目的不純,還想讓他人真誠相待,天下間有這樣的好事嗎?”質問完畢,抬頭看著顧嶽成,神色嚴肅,“嶽成,姐姐承認,當初棒打鴛鴦、拆散你和陳思婉,是姐姐我一意孤行了。可現如今,她陳思婉不僅殺死叔公,派人侮辱明音,如今也是大動幹戈,栽贓嫁禍於我。誰是誰非,我相信你看得清楚,如何選擇,你自己決定吧。”


    說罷,轉過身,側身對著眾人,輕輕地閉上眼睛,太累了。


    顧嶽成望著姐姐,又低下頭來,看著腳邊的女人,突然返過身,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


    “嶽成哥,嶽成哥……”陳思婉絕望地喊道,從地上站起,顧不得身體上錐心的疼痛,踉踉蹌蹌的追了出去。


    “思婉,思婉……”陳錦顯喚了幾聲,根本就得不到一點迴音。這丫頭,為了這個男人,竟然什麽也不管了,把自己一個人丟下。當事人已經走了,陳錦顯也不願意留在這裏,自討沒趣。撐住地,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不得不承認,陳思婉剛才那一掌,真的是要了自己的命呀。


    捂著胸口,艱難地朝前走去。還未走到門口,便被人擋住了去路:“司,司,司,司徒大人?”陳錦顯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他看得出來,司徒遠對父女二人如今可是沒有一點好感了。


    “趕快的,向顧女醫道歉。”司徒遠又是不耐煩地催促道。


    “道,道歉?”陳錦顯愣在那裏,司徒遠居然讓自己給顧明琴道歉?


    司徒遠瞟了他一眼:“你女兒為了嫁禍顧女醫,勞師動眾,惹出了這麽多的麻煩;現在她走了,怎麽著,你也準備一走了之?”


    “大人明鑒,這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你女兒花了一千兩銀子,讓別人到自己的婚禮上送鍾,你居然什麽也不知道?”司徒遠拿出一張紙,在他麵前晃了晃,“陳錦顯,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張銀票是我半個月前獎勵給你的吧?”


    陳錦顯麵露苦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大人明鑒啊,這一千兩銀子,確實是草民所有,草民本想著借著它,擴大醫館。可小女前幾天以‘需要置辦嫁妝’為由,把錢拿走了。至於拿錢幹什麽,草民真的是一無所知啊……如果草民早就知道她會做出這般荒唐的舉動,就算是打死草民,草民也是不會答應的……”


    “不會答應?真的嗎,難道陳大夫不想報仇了嗎?”司徒遠故意問道,又特意補充道,“顧女醫剛才可是親口承認,是她害的你身敗名裂?”


    一提到當初的事,陳錦顯就是怒火中燒,若不是她顧明琴,自己這些年用得著在東麗人麵前,點頭哈腰,像條狗一樣的生活嗎?


    “事情既然弄清楚了,那就哪兒來的迴哪兒去吧。”


    就在這時,顧明琴突然悠悠地開口。司徒遠抬頭看去,顧明琴仍舊是背對著眾人,一語不發。司徒遠不由地蹙眉探問:“顧女醫準備就這麽算了?”


    “我累了。”顧明琴輕歎一口氣,睜開眼,返過身,看著司徒遠,悠悠地說道,“再說了,我顧明琴要的,可不僅僅是一個道歉。”


    “那顧女醫想要什麽?”司徒遠抱起雙臂,顯得興趣盎然。


    顧明琴看著他,好半天沒有開口。隨後轉過頭去,看向那陳錦顯,悠悠地開口:“陳錦顯,麻煩你替我給你的寶貝女兒帶一句話,我祝他們新婚快樂、白頭到老、斷子絕孫。”最後四個字,顧明琴說的咬牙切齒,語氣堅定。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顧明琴居然如此大膽,公然發出這麽狠毒的詛咒。


    “顧嶽成可是你的親弟弟。”陳錦顯聲音尖銳。


    “那又怎麽樣,從他決定和你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顧家的子弟,而是和你一樣,是我顧家的仇人。像他這樣的人,我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顧明琴說著,不由地握緊了拳頭,衝著陳錦顯大喝一聲,“滾。”


    “顧明琴,你太過分了,我可是你的長輩……哎呦。”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後麵狠狠地踢了一腳,陳錦顯撲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


    “我大姐讓你滾,你沒聽見嗎?”顧嶽衝出手了,走過去,又是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哎呦……”陳錦顯扶著腰,叫苦不迭。不由得抬起頭,望向司徒遠,對方抱起雙臂,笑看著,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是在看好戲。司徒遠是靠不住了,慕容秋更是不可能了,這家夥和顧明琴根本就是一條褲子。手腳並用,費力地從地上站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外跑。


    “你給我站住,別跑。”似乎發現沒有人阻止自己,顧嶽衝大了膽子,追著陳錦顯就打。任由對方抱頭鼠竄,就是不放過。


    隻不過顧嶽衝追著陳錦顯打了沒多久,忽然被另一人吸引了,竟放過了陳錦顯,掉過頭,衝著那人跑了過去。


    當顧家韋發現,這個侄子的目標變成了自己時,瞬間臉色蒼白,轉過身,撒腿就跑,可還是晚了一步,對方一躍而起,將自己仆倒在地,對著自己就是一巴掌。顧家韋挨了一巴掌,隻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抬頭一看,顧嶽衝將再次舉起手來,顧家韋急忙伸手指著他:“小兔崽子,居然敢打我,我可是你二叔……哎呦……”


    “啪”又是一巴掌。


    “吃裏扒外的東西,還有臉做顧家人?”顧嶽衝毫無顧忌,在他的臉上,左右開弓,邊打邊罵,“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勾結他人,闖入顧府,動手打人,掠奪財物,根本就是個混蛋。你說說看,你幫了別人,你能得到什麽,你能得到什麽,你告訴我,你能得到什麽……”


    顧家韋哪裏開得了口,隻是隨著她的動作,不停地左躲右閃,避之不及,甚至連唿救都沒有機會。


    “顧女醫真的不管了嗎?”


    耳邊響起悠悠的聲音,顧明琴迴頭看去,見司徒遠半眯起眼,笑看著自己,仿佛在故意等待自己的笑話。老實說,顧家韋被打,她不想管,活該,死了算了。盡管此人是自己的親人,血濃於水的親人,可當初他帶著杜白文一行人毫無預兆的闖入顧府、打傷顧家棟、顧嶽衝、顧忠的那一幕,自己永遠不會忘記;當然,還有那可憐的二嬸……


    胳膊一緊,顧明琴迴頭去看,隻見顧家棟望著自己,麵露不忍之色,到底是親兄弟……


    顧明琴在這時,禁不住迴頭,向那慕容秋看了眼,對方微微閉眼,向自己點點頭。


    算了吧,到底是一家人,將顧家韋趕盡殺絕,也不是自己的本意。顧明琴想著,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重新睜開雙眼,便向著顧嶽衝走了過去。


    “嶽衝,算了吧,差不多了。”


    顧嶽衝聽見聲音,不禁停下,抬頭望著姐姐,眉頭微蹙,好似不滿、不解。


    顧明琴什麽也沒說,隻是伸出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又俯下身去,將被打倒在地、奄奄一息的顧家韋,也從地上扶了起來。這一迴,顧家韋顯然是被打殘了,鼻青臉腫,站也站不穩。顧明琴好幾次想把手鬆開,隻是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隻能暫時拉住她。


    “我來吧。”慕容秋主動走過去,拉開顧明琴,輕輕地在顧家韋的身上拍了幾下。便聽見對方長鬆一口氣,徐徐地睜開眼睛,穩穩的站立。若不是臉上揮之不去的清晰傷痕,整個人便好像是沒事人一樣。


    “顧二老爺,你沒事吧?”慕容秋故意朗聲問道。


    顧家韋想要答話,想要叫屈、想要控訴,可剛一張口,胸口便是錐心的疼痛,稍微一動,便是滿頭大汗,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尤其是那慕容秋有意無意的碰了碰他的胸口,更是讓他痛不欲生。趕緊後退幾步,試圖逃離慕容秋這個魔鬼,這個慕容秋,比顧明琴還要恐怖。為了避免對方再一次折磨自己,顧家韋連連點頭,把委屈藏在心裏,有口難言。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慕容秋微微頷首,好像是放了心。悄悄地,向顧明琴挑挑眉,好不得意。


    知道你殺人不用刀,拽什麽拽。顧明琴在心裏腹議,表麵上卻是恭敬地欠了欠身,表示感謝。迴頭看著顧家韋,正色說:“二叔,最後一次,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二叔’;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二叔,更不再是我顧家的子弟。下一次,如果你膽敢聯合他人,再次欺辱我顧家,休怪我不管親情,對你下手,絕不手軟……”


    “顧明琴……”顧家韋歇斯底裏,大喝一聲,可能是用力過猛,導致胸口仿佛是被巨石猛擊,疼痛難忍,幾乎是讓自己喘不過氣來,隻能捂著胸口,重咳不止。


    而這時,慕容秋卻故意上去關心:“哎呦呦,顧二老爺,你這是怎麽了,我看看,我看看……”


    一見是慕容秋,顧家韋便好像是見到了瘟神一般,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出幾秒,便是翻身坐起,返過身,撒腿就跑。雖然還是胸口隱隱作痛,顧家韋顧不得停留,顧不得迴頭,踉踉蹌蹌地向前狂奔。


    看著他狼狽的身影,慕容秋禁不住嗤笑一聲,迴頭本欲和顧明琴說些什麽,眼睛一瞥,卻見那杜白文仍舊站在原地,躊躇不前。慕容秋幹脆返過身來,麵對著他,冷笑地問道:“杜員外,你還在這裏啊?怎麽著,看著陳大夫、顧二老爺灰溜溜的跑了,你還不甘心,還指望著漁翁得利不成?”


    一聽這話,杜員外心頭一震,萬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慕容秋看得透徹。再看那司徒遠,亦是冷著臉,對自己發出無聲的警告。他隻能慌忙賠笑:“大人說笑了,說笑了,我隻是關心明琴侄女,畢竟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話音未落,便聽見一聲冷笑,抬頭看去,顧明琴側目斜睨,竟是蔑視。


    杜白文頓時變了臉色,眼中恨恨的,恨不得將她抽筋拔骨,直到一聲重咳……


    慕容秋警告之色愈發明顯,杜白文雖有不服,卻不敢得罪,慌忙賠笑地說道:“陳小姐的大婚馬上就要開始了,草民去討杯喜酒,先行一步,先行一步了……”說著,連連作揖,反身便走。走了沒幾步,竟是迴過頭來,討好司徒遠、慕容秋,“二位大人不去,那可是上好的女兒紅啊?”


    “自作聰明,把婚禮搞成這個樣子,還喝的下去?”司徒遠冷冷的哼了一聲,“杜白文,你去告訴那個陳錦顯、陳思婉,明天早上,到縣衙裏來找我,我要和他們說道說道。”說著,司徒遠半眯起眼睛,眸子裏含著陣陣殺氣。


    雖然並非是針對自己,但看到這樣的殺氣,杜白文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急忙答應:“草民這就去說,這就去說,大人,你消消氣,消消氣……”


    說完,不顧年邁的身軀,灰溜溜的跑了。


    司徒遠站在醫館門口,背著手,一語不發,冷眼看著那些看熱鬧的人一個一個抱頭鼠竄,快步離開。不下一刻鍾的功夫,這條街上隻剩下自己和慕容秋、還有顧氏的幾個人。就連不遠處的陳氏醫館,此刻也是大門緊閉,沒有一點聲響。婚禮還會不會繼續下去,司徒遠並不關心;陳思婉這個愚蠢的女人留給自己的爛攤子,可沒那麽容易結束……


    這樣想著,返過身,沉著臉,向顧明琴姐弟倆走了過去。


    此時,顧明琴也發現,司徒遠的目標竟不是自己,而是身旁的顧嶽衝……


    “這位是顧二公子吧。果然是英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是敢大義滅親,實在是……”司徒遠說著,豎起了大拇指。迴頭看著顧明琴,“顧女醫啊,我也是練武之人。二公子剛才那幾下,我看在眼裏,是一個練武的好苗子。如果顧女醫不嫌棄的話,不如就讓我來……”


    “司徒大人的好意,明琴心領了。隻是嶽衝從小學習醫術,父親生前希望他繼承家業,將顧氏發揚光大;故而,練武之事,恐怕是有心無力。”顧明琴婉轉地拒絕。她感覺的出來,弟弟非常激動,被自己拉著的那隻手正在用力地掙脫。顧嶽衝想幹什麽,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無論如何,不能把顧嶽衝交給一個東麗人。


    對顧明琴所言,司徒遠頗不以為然,輕輕地擺擺手:“顧女醫此言差矣,學習武功,並非是為了找人打架,與人鬥毆;更重要的是強身健體、自我保護。試想一下,如果再發生今天這樣類似的事情,二公子說不定就可以獨立趕走強敵,保護顧氏醫館所有人的人身安全了。”


    “司徒大人所言甚是,但俗話說得好,一心不可二用,否則的話,博二兔不得一兔,到頭來,一事無成。嶽衝從小被給予厚望,在他的身上,是顧氏的未來。顧氏以後該怎麽辦,能不能發揚光大、能不能繼續下去,就看他了。”顧明琴說著,迴頭看著弟弟,神色嚴肅,像是在警告,像是在懇求。隻看得小弟放棄堅持,默默地低下頭去。


    “至於顧氏的安全問題……”顧明琴說著,重又迴頭,看著司徒遠,“明琴行得正做得直,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任何人,明琴什麽也不怕;並且明琴相信,司徒大人在這個滬城,絕對是秉公執法,絕不徇私。明琴作為一個守法公民,自然會得到司徒大人、司徒將軍的照顧、保護。司徒大人,我說得對嗎?”


    顧明琴說著,嘴角輕揚,笑看著司徒遠,意味深長。


    “顧明琴,你果然聰明。”


    “司徒大人不也一樣。”


    兩兩相望,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過以後,司徒遠輕咳一聲,改變了話題:“顧女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剛才好像是說有什麽事想和鄙人商量……”


    “事情是這樣的,經過明琴的再三勸說,三叔也已同意隨同佟大夫去往城外購買藥材……”


    “你說什麽,顧三老爺真的同意了?”聽了此話,司徒遠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轉頭看向顧家棟,“顧三老爺,真的如此?”


    顧家棟自命清高,自然不願和侵略者多說一句;但為了明琴,為了顧氏,不得不忍氣吞聲:“顧氏行醫濟世、救死扶傷,藥材是根本;沒有藥材,顧氏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立足之地。當初,叔叔將此事交給鄙人,是對鄙人的信任,鄙人自當是盡心盡力、不辜負叔叔的在天之靈。”


    顧家棟說著,抬頭看天,恭敬地拜了拜。


    司徒遠聽了這話,非常高興,拍著他的肩膀:“顧三老爺,這就對了嘛,和我司徒遠合作,有我在,保證你顧氏越來越好,那陳錦顯,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對手。”


    蹙眉看著肩膀上的那隻手,顧家棟不由地露出厭惡之色,但還是抿了抿嘴,忍住了。


    興奮完畢,司徒遠放開顧家棟,再次看向顧明琴:“你要說的事可是與購買藥材有關?”


    “大人英明。”顧明琴拱手一拜,抬起頭來說,“大人,三叔剛才已經說過了,現如今,顧府所有值錢之物加起來,不過八百兩銀子,留下平日裏的開支,三叔這次離開,最多最多拿走五百兩銀子。而現在戰亂頻繁、物價飛漲,這五百兩銀子到底可以拿下多少藥材,不得而知……”


    “你的意思是說,買藥的錢不夠了?”司徒遠探問道。這個問題,不用問也知道。顧明琴果然點點頭,於是司徒遠又接著問道,“顧女醫是想找我借錢?”說罷,冷笑一聲,或許是覺得顧明琴提出這樣的要求非常可笑。


    顧明琴平靜地點點頭:“不是借錢,是入股。”


    “入股?”司徒遠皺著眉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這顧明琴到底想幹什麽。轉頭去看慕容秋,對方也是一臉茫然,他也不知道?


    在這方麵,慕容秋的確是一無所知。在這之前,顧明琴從未和自己說起過。她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打算,慕容秋不得而知。四目相對時,對方看了自己一眼,就迅速移開了目光,躲開了自己的眼神。仿若做賊心虛。就在慕容秋還在疑惑不解之時,顧明琴麵對著司徒遠,已經開了口—


    “司徒大人,我們顧氏的盛名,想必你也清楚,方圓百裏無人不知,尤其是我,顧明琴,可是惟一的女醫。”顧明琴說著,拍著胸脯,掩不住的得意、自豪,“我敢保證,隻要我顧氏恢複正常、開門營業,必然是門庭若市絡繹不絕。司徒大人剛才也說了,陳錦顯東施效顰,根本就比不了。”


    說到這,認真地看著司徒遠,意味深長。見他麵無表情,顧明琴也不顧忌,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現在顧氏入不敷出,隻是暫時的困難,隻要錢財到位、藥材到位,顧氏恢複生機,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再說了,剛剛經曆了戰火,滬城的城民死傷無數,迫切需要醫治。到時候,我們自然可以賺的盆缽滿滿。”


    顧明琴說著,拍著胸脯,顯得信心十足。


    司徒遠找了個椅子坐下來,觀察著顧明琴,微微一笑:“顧女醫真有那麽大的把握?”


    “司徒大人,我顧明琴做這個當家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顧氏的情況,隻要天下太平,我顧氏不出一年,便可以成為滬城的第一富戶。”顧明琴身體前傾,湊近司徒遠,“司徒公子借我顧明琴一千兩銀子,三分利,兩年以後,我還你兩千兩。不知司徒大人是否滿意?”


    “兩年時間,兩千兩?顧女醫真的拿的出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隻要司徒大人給我機會,我顧明琴必然是說到做到。”


    司徒遠聽罷,半眯起眼睛,打量著顧明琴,對方平靜異常,坦然麵對自己的目光,倒讓人有些捉摸不透。司徒遠瞥了眼身旁的慕容秋,不由地靈光一閃,有了主意,重新看向顧明琴:“好,顧女醫,我答應你,一千兩銀子,我借給你,隻不過我不要你的三分利,我要你的藥田。”


    說完,認真地看著顧明琴。


    “藥田?”顧明琴驚訝萬分,這司徒遠要藥田幹什麽?不禁迴頭,看向身後之人,顧氏的人都是一臉茫然,就連趙羅二人,此時都露出了不解之色。都不明白?顧明琴隻能去看慕容秋,這個時候,兩人居然沒有心照不宣。隻見慕容秋緊皺眉頭,警惕地看著司徒遠,難道他知道?顧明琴心頭一顫,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餘光中,司徒遠微微頷首,竟開了口—


    “顧女醫,我雖然不懂醫術,但也明白,所謂藥田,必然是種植藥材。這些事情,我自然不會,隻不過在東麗的時候,有人送了一些藥材的種子,說有不一樣的妙用。”司徒遠說著,嘴角輕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再次湊向顧明琴,“所以我就想借著你顧女醫的藥田一用。不知你顧女醫意下如何啊?”


    餘光一掃,慕容秋一如剛才。顧明琴再次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故意問道:“不知司徒大人可否告知,此藥材為何物啊?”


    “這個嘛……”司徒遠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看著顧明琴,悠然地笑著,“天機不可泄露。東西來了,顧女醫自然就明白了,這可是好東西啊,我敢保證,顧女醫隻要答應我這個條件,從此以後,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真的有這麽神奇?對於此話,顧明琴半信半疑。不由地低下頭去,靜靜地考慮著,何去何從,該不該答應。這時,有規律的敲擊聲傳入耳膜,顧明琴抬頭看去,隻見司徒遠把手放在桌子上,指頭輕輕地敲打著,看起來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同時,顧明琴也清楚,對方的忍耐是有限的,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側目,慕容秋閉著眼睛,微微頷首。


    他的意思是讓自己答應?


    算了,管不了這麽多了,不管怎麽樣,救人要緊。顧明琴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重新睜開眼睛,一片清明:“好,我答應你。”


    “明琴……”


    “大小姐……”


    身後傳來一聲聲疾唿,顧明琴概不理會,隻是認真地看著司徒遠,讓她相信自己的誠意。


    司徒遠莞爾一笑:“顧女醫考慮好了?”


    “當然。”顧明琴點點頭,毫不猶豫,“作為當家人,有時候必須當機立斷。大人的一千兩銀子,正是我顧氏需要的,而且是必須的;為了這一千兩銀子,為了顧氏的平安,明琴必須想方設法,拿到這一千兩銀子,不管是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顧明琴說著,緊盯著司徒遠。


    長歎一聲,顧明琴接道:“盡管到現在為止,明琴都不知道司徒大人想利用顧氏的藥田,所種為何物;但有一點,明琴可以肯定,大人絕對不會害了明琴,因為司徒大人是一個大孝子,為了挽救令尊的性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和明琴一樣。”說完,目光堅定地向對方看去。


    舊事重提,司徒遠有點憤怒,他捏緊了拳頭,瞪視著顧明琴,這女人分明是在威脅自己。有時候,司徒遠和陳思婉一樣,也想殺了顧明琴,可他知道,他不能:“顧女醫,你很聰明,懂得見機行事。不過有些話,放在心裏心知肚明就好;說的太多,惹人厭惡,那就不是威脅,而是找死了。”


    麵對威脅,顧明琴坦然麵對,毫無懼色:“司徒大人的提醒,明琴受教了。明琴以後不會再提,也希望司徒大人時刻放在心上,相互鼓勵,共同進步。”


    這還差不多,司徒遠非常滿意,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好,顧女醫,我現在迴去準備準備,如果可能的話,今天晚上,我讓人把一千兩的銀票,交付與你。”


    “多謝大人,明琴感激不盡。”見司徒遠答應,明琴長鬆一口氣,錢的事,總算是有了著落了。餘光中,身後之人一個個的臉上沒有任何歡快的顏色,隻是眉頭緊皺,顯得無精打采。顧明琴知道,他們是埋怨自己屈服了司徒遠。看來,又是需要一番解釋,不過好在,司徒遠馬上就要走了……


    “大人,卑職有話要說。”


    聽見熟悉的聲音,司徒遠停下了,迴頭看去:“慕容兄是不滿意鄙人和顧女醫的合作了?”


    慕容秋平靜地搖搖頭,拍馬屁道:“司徒大人可以和顧氏合作,那自然是相得益彰、互惠互利,有了顧女醫的配合,大人今後在這個滬城必然是如魚得水,威望蒸蒸日上。”話說完,但見對方連連點頭,顯得誌得意滿,慕容秋知道目的已經達到,便就坡下驢繼續道,“怕就怕有人嫉妒成性、心有不甘,在大人麵前,顛倒黑白,蓄意破壞……”


    “慕容兄所言是……”


    “這還用問嗎,自是那陳大小姐和姓杜的。”慕容秋撇了撇嘴,好像在責怪司徒遠的明知故問,“那個陳思婉,自不必說;還有那個杜員外。杜員外是為了什麽,大人還不知道,意在顧氏的財產。這財產可不僅僅是簡單的金銀珠寶,還有顧氏的藥田,若是這藥田落在杜白文、或者是陳錦顯的手裏,事情恐怕就不太好辦了。”


    司徒遠一聽,不由地向顧明琴看了眼,然後垂下頭去,若有所思。


    慕容秋在這時又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陳家父女一直是跟在大人身邊,還有那個杜白文,更是狐假虎威、惟命是從。可他們倆本性如何,大人還不知道?那個陳錦顯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人,是我們救了他的命,把他留在東麗,好吃好喝,保護他;可結果怎麽樣,沒過多久,居然和尉遲家族勾搭上了。據我所知,為了那斷魂草,尉遲家族已經派人趕往滬城,也不知道是誰在通風報信……”


    “慕容兄此話當真,尉遲氏真的有人來了?”司徒遠一時情急,說這話時,竟然忘記避開顧明琴等人。


    “這麽重要的事,卑職怎麽可能開玩笑?”慕容秋說著,不動聲色地瞧了眼顧明琴,見她還算是冷靜,也不知道上次自己和她說的,她記住了沒,現在這個時候,慕容秋也來不及關照她,“司徒大人,據我所知,目前,陳錦顯、杜白文、顧家韋三個人可謂是一丘之貉,正在暗地密謀,整垮顧氏,平分顧氏……”


    “還有這等事?”


    “通過剛才的事,大人難道還看不出來?”慕容秋反問,“就算是顧女醫真的要羞辱陳錦顯父女倆,和杜白文、顧家韋有什麽關係,他們為什麽跑到這裏起哄、唯恐天下不亂,就算是顧氏倒台,和他們有什麽關係,他們能得到什麽?十有八九是那個陳錦顯曾經許諾,拿到了顧氏,就給他們分一杯羹。這可是陳錦顯的常用伎倆,三年前,便是用它忽悠顧家韋的……”


    “如果陳錦顯沒有選擇,就算是拿到顧氏的財產,隻能聽我們的話,那也沒什麽,反正陳錦顯貪生怕死;可問題是他現在和尉遲氏勾結在一起,我怕……”話未說完,就見司徒遠輕輕地一擺手,阻止了自己接下來的話。慕容秋也聽話,閉上嘴巴,不言語了。


    司徒遠低下頭,沉吟片刻,才抬起頭,對顧明琴說:“顧女醫,剛才之事,你無須在意;若是以後再有人過來找你麻煩,你即刻通知我便是,隻要是他們無理取鬧,我自會為你做主。”


    “多謝大人,大人秉公處理,明琴自然是感激不盡。”顧明琴福了福身子,表達感激之情。有了司徒遠的承諾,陳思婉等人應該不會再吃力不討好的找自己麻煩了。由此,顧明琴也是長鬆一口氣,如釋重負。但她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依賴於慕容秋的未雨綢繆。迴頭看他,這男人輕輕挑眉,大有炫耀、得意的態勢。


    果然是給點顏色就燦爛。


    見顧明琴答應的爽快,司徒遠也表示滿意,由不得微微頷首,也就不說什麽,隻是徑自往前走。走了幾步,忽的迴頭,看著顧明琴,眨巴著眼睛,問道:“顧女醫,你後悔過嗎?我說的是陳小姐和令弟之事。”好像是怕她不理解,司徒遠又特意補充了一句。


    慕容秋跟在他身後,此時,兩人已經走至門口,聽到這句話,慕容秋也停下了,迴頭看著顧明琴,捏緊拳頭,顯然是捏了一把汗,有些擔心。


    顧明琴奇怪,司徒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但麵對此問,她也沒猶豫,輕輕搖頭,鄭重其事地說:“不後悔,從來不後悔,自從父親去世,我對他陳家父女所為,天經地義;或許在某些人看來,我固執無情,我不會分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如此。因為在這個世道,為父報仇,怎麽也不過分。”


    等她說完,司徒遠看著她,靜靜地,半天不開口;對方也是如此,說完以後就一言不發了,但眸子裏的堅定說明了一切。這樣的話,顧明琴說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說明什麽?不管發生什麽,這女人不改初衷。思及於此,司徒遠轉身就走、再不作停留……


    “哎,司徒大人,你怎麽迴事,說走就走啊,你等等我啊……”慕容秋好像是莫名其妙,喊了一聲,就連忙追了過去。


    顧明琴也是如此,很奇怪,司徒遠說走就走。那麽對於自己的迴答,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更重要的是,他提出此問,目的何在。試探自己,試探什麽?關於這些,慕容秋應該是心中有數,可問題是,從開始到現在,兩個人根本沒有單獨交流的機會;尤其是現在,他馬上就要離開滬城了……


    “大小姐啊……”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顧明琴迴過神,迴頭看去,見所有人都望著自己,三叔、弟弟妹妹、李鳳妹、顧忠、趙羅二人。他們的臉上,或糾結、或不滿、或矛盾,莫衷一是。從他們的臉上一一看去,最後,顧明琴把目光落在說話那人身上:“羅大夫,你想和我說什麽?”


    “這……”關鍵時刻,羅藝沙卻是猶豫,不知如何開口了。


    顧明琴也不在意,主動替她把話說出:“羅大夫是否想說,明琴答應司徒遠利用藥田之事?”


    顧明琴居然看出來了,羅藝沙吃驚,不由地迴頭,和趙文明麵麵相覷。不等他開口,趙文明竟先一步提前開了口,非常急切地說:“大小姐,那司徒遠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種植的為何物,十有八九,不是什麽好東西,隻怕是毒物、廢物。若真的是有害的毒物,不僅是對我們的鄉親父老、兄弟姐妹,對於藥田的土地,那可是大大的損害。一旦毒素滲入土地,那這一塊田地,也就是廢了。別說是種植藥材,就算是種植糧食,隻怕也是顆粒無收。”


    “若僅僅是顆粒無收,那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毒素滲入土地,被藥材或者是糧食吸收,再被人食用,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羅藝沙也是非常急切、非常嚴肅地說道。


    顧家棟也在這個時候補充道:“明琴,雖然當初我對於醫館不聞不問,可我也知道,父親、大哥購買這幾塊藥田,是花了大價錢的。當然,錢不錢的,無關緊要,關鍵是,這是華夏的土地、滬城的土地,是我們千千萬萬子民賴以生存的根啊。這個根,如果被這些侵略者破壞了,那我們就永遠沒有翻身之日了。”


    “是啊,這藥田,千萬不能交給東麗人啊……”趙羅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顧家棟也跟著他們點頭附和。


    “如果不答應司徒遠,藥材的事怎麽辦?”


    顧明琴一個問題,就逼得眾人啞口無言,紛紛低下頭,唉聲歎氣,無可奈何。


    “我去和他們拚了。”顧嶽衝到底還年輕,想到什麽說什麽,此語一出,馬上就要往外衝。


    “嶽衝,嶽衝……”顧家棟幾人急忙拉住了他,“別衝動。”


    “顧嶽衝,如果你真的想讓顧氏家破人亡、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現在就去,想幹什麽幹什麽;看看你死之前,能不能碰到他司徒遠一個邊。”顧明琴突然厲喝一聲,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抿著唇,克製著眼淚。


    顧嶽衝愣住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放鬆下來,顧家棟幾人也就輕輕地放開了他。


    環視一周,看著自己的這些個家人、朋友,顧明琴平靜地點點頭,說道:“三叔、趙大夫、羅大夫,你們的心意,明琴清楚,你們是為了這個家,為了這座城市,明琴能夠理解。司徒遠奸詐狡猾、目的不純,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可那又怎麽樣,現在滬城上上下下,病人何其多。這些人看不起病,隻能躺在床上等死。還有他們發放的那些米麵,且不說有毒無毒,光是發黴發臭,就足夠致人死亡。這和土地裏滲入毒素、致人死亡,有什麽區別?他司徒遠要在我們藥田裏種植毒藥,大不了這藥田我們不用了。更何況,萬物相生相克,再厲害的毒藥,也有找到解藥的那一天;隻要是找到了解藥,破解地裏的毒素,還會很難嗎?”


    顧明琴說到這,又抬起頭,在幾個人身上繞了一圈,又說道:“想當初,最後一戰,江捕快和我說,他們拚死一搏,和敵人同歸於盡。但如果失敗了,請我務必想盡辦法,牽製住東麗侵略者,保住滬城的子民。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是努力而為,不敢怠慢。為了江捕快最後的懇求,我必須拚盡全力,把這個顧氏撐下去。作為醫館,要存活,源源不斷的藥材是關鍵。所以,司徒遠那一千兩銀子,我必須拿到手。”


    “這一次,為了錢,我顧明琴選擇屈服。三叔,兩位大夫,我不求你們理解,隻希望你們能和我一樣,在這個極度困難的年月,把這個顧氏撐下去。明琴在這裏求求你們了。”顧明琴說完,衝著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小姐,你這是幹什麽,太見外了。”


    “明琴,你幹什麽,快起來啊。”


    看顧明琴起了身,趙羅二人互視一眼,最後由羅藝沙開口說道:“顧大小姐,雖然我還是不太支持你去依附於司徒遠,可現在顧氏的狀況實在是……”無奈地搖搖頭,司徒遠虎視眈眈,陳錦顯、杜白文之流也是不安好心。如若顧氏完了,憑著陳錦顯錙銖必較的性格,怕是自己也沒有活路。


    這樣想著,重新抬起頭,看著顧明琴,羅藝沙發誓般地說道:“大小姐,我羅藝沙信得過你,從今以後,我聽你的,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們一起努力,一起把這個顧氏撐下去,絕不讓陰謀者得逞。”


    “我也是這個意思。”趙文明點點頭,也附和道,“大小姐,可能我會提出異議、提出不滿,但關鍵時刻,我什麽也不會說。我隻希望如果大小姐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臨時做了個什麽決定,下來以後務必和大家解釋清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明琴,既然當初叔叔讓你做這個一家之主,顧氏的大局,自然由你決定。”顧家棟也是這樣說道。


    聽了他們的表態,顧明琴感慨萬千,在心裏也是感動不已,向著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幾位長輩的理解、支持,明琴向你們保證,明琴一定會竭盡全力,保住祖宗的產業。除非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迅速做出選擇,但凡是顧氏的大事小情,明琴一定會和幾位妥善商量,絕不會擅自做主。”


    此話一出,所有人鼓起掌來。


    得到眾人的支持認可,顧明琴內心深處,充滿了成就感,她相信隻要一家人團結一心、共同進退,從此以後,便是什麽也不怕了。


    “大姐,我能幹什麽?”


    耳邊響起激動的聲音,顧明琴迴頭一看,隻見小弟顧嶽衝一臉亢奮,充滿期待地看著自己。想起他剛才打人的衝動,顧明琴心裏隱隱的有些不安。


    這時,顧家棟走到他身邊,拍著侄子的肩膀:“你什麽都不用做,好好的讀書,鑽研醫術,爭取早日繼承家業,把顧氏發揚光大。”


    “是啊,二公子,你可是顧氏未來的接班人,你可不能去做別的,否則,這個顧氏就真的完了。”羅藝沙也勉勵他說。忽然想起什麽,抬頭探問顧明琴,“大小姐,二公子這個年紀,也應該是坐堂了吧?”


    顧明琴點點頭:“羅大夫說的不錯,我本打算這些天,讓嶽衝開始坐堂。”


    顧嶽衝聽她這麽一說,心頭一沉,大姐居然真的同意自己現在坐堂?如果是原來,得到這樣的機會,顧嶽衝肯定是躺在床上、激動的睡不著。可現在他卻沒那麽興奮了。


    匈奴未滅不言家,作為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就應該誌在四方,上陣殺敵,誓死把這些無惡不作的侵略者趕出故土。想當初,守衛滬城,自己沒有機會;現在自己再也不能錯失良機了。想到這,禁不住熱血沸騰,抬頭看著姐姐,就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就在這時候,肩頭一沉,姐姐的一隻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上—


    “嶽衝,你想報仇,你想殺了司徒遠,我理解。且不論,你能否成功,就算是你成功了,殺了一個司徒遠,那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現如今,滬城就在別人手裏,並不僅僅是殺某一個人,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更何況,你根本沒有能力對付他們,以卵擊石,值得嗎?”


    顧嶽衝聽罷,抬頭看著姐姐,初時不服;但慢慢地,卻也低了頭,畢竟這是事實。


    顧明琴深吸一口氣:“在我看來,現在對於我們最重要的,那就是力所能及,做好自己能做的、該做的。要知道,敵人,不是你一個人的敵人,是全滬城共同的敵人,要消滅他們、趕走他們,就要大家一起努力。一個人的匹夫之勇,不可取。”


    “會有那麽一天嗎?”顧嶽衝覺得希望渺茫。


    “大家都不想變成奴隸,尤其是敵人的奴隸,隻要時機成熟,一定還有反抗。”顧明琴堅定地說道,對於此事,充滿了信心。說完以後,被發現趙羅二人連連點頭,認可了自己的話,而且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惟有顧家棟,卻是望著自己,眉頭緊皺,眸子裏滿是矛盾。


    自己話中的深意,這個三叔應該是明白的。


    “嶽衝,你跟我過去,去看看哪些藥材的需求量大一點。”避開顧明琴的目光,顧家棟找了個理由,便拉著顧嶽衝離開了。


    對於三叔的不能理解,除了在心裏默默地歎息,顧明琴無話可說。畢竟,想要趕走侵略者,恢複滬城,除了烽蓮教,自己別無選擇,不管父親和他們有沒有關係……


    接下來,大家各忙各的,雖然到現在為止,醫館裏都沒什麽客人,不過醫館重新開張沒多久,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尤其是馬上就要出城買藥,準備工作都是一大堆,所以大家也是忙忙碌碌。沒有人閑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自從陳思婉他們灰溜溜地離開,大街上就是空無一人,安靜異常。


    無意間迴頭,卻發現李鳳妹依著門口,眼神迷離,眺望著遠方,就算是顧明琴走近,她似乎也毫無察覺。


    循著她的目光,顧明琴向前看去,果然,街道的遠處,司徒遠和慕容秋相對而立,好似正說著什麽。而現在,李鳳妹的目光就是那個方向。


    “你想見他嗎,我幫你。”


    顧明琴突然開口,驚動了李鳳妹,打了個激靈,猛然間迴過神:“大姐……”


    “你想見他嗎,我幫你。”還是這句話,顧明琴重複了一遍。


    “你幫我?”李鳳妹不解其意,顧明琴想幹什麽啊?


    衝她使了個眼色,顧明琴也看向前方那個男人,禁不住嘴角上揚,露出一笑:“雖然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但這件事我去說,總是還有點希望的。”雖然距離遠,但還看得出慕容秋點頭哈腰的姿態。這男人,捧場做戲,果然是一絕,不管男女,都被他騙的一愣一愣。


    還沒有迴答,顧明琴奇怪,迴頭看去,才發現李鳳妹神色複雜,打量著自己,好似在確認什麽。她看著自己幹什麽?轉念一想,恍然,急忙解釋道:“李姑娘,你別誤會,我和那個慕容秋走得這麽近,都是為了公事,我們兩個人,什麽都沒有的……”


    “他是我什麽人,你和他如何,與我何幹?”李鳳妹苦笑道。


    顧明琴噎了一下,閉上了嘴巴,覺得自己剛才的解釋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喂,等等,自己招了什麽?


    “我知道他是好人。”


    對方開口,顧明琴又一次醒過神來,望向對麵的女孩,隻見她注視著自己,態度平靜。不得不確定,剛才的話由她說出。這時,對方歎了口氣,卻又話鋒一轉—


    “可那又怎麽樣,他畢竟是害了我李家上上下下十三口人命的那個人,縱然他救了我,縱然我難以自拔的愛上了他……”說到這,再次轉過頭,看向那個讓自己難以自拔的身影。抿了抿唇,下定決心的迴過頭,重新看著顧明琴,“我不是那個陳思婉,愛情不是我的全部。大姐,我和你一樣。”


    說完,深深地看著顧明琴,繞過她,徑自走了。


    顧明琴側目,目送著她的背影漸漸地離去,禁不住長歎一聲,誤會,讓人心痛的誤會啊。


    她把自己和陳思婉相提並論,可是她並不是陳思婉,也不是顧明琴;慕容秋更不是顧嶽成,或者是杜少航。完全是不同的故事,不一樣的結局。如果李鳳妹知道,慕容秋剛開始的本意是保護李府,保護李大人,卻因為種種原因力不從心,不得不放棄,她會怎麽想?


    隻可惜上次見麵,慕容秋再三懇求自己,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李鳳妹,為什麽如此,他卻不願意細說。慕容秋這個人神秘莫測,讓人琢磨不透,他是怎麽想的,還真的讓人看不透。不過,顧明琴覺得在合作期間,自己從大局出發,必須做一個信守諾言之人,不說就不說吧,反正和自己也沒有太多的關係。


    除此之外,在顧明琴內心深處,她也有一個隱秘,不想讓李鳳妹知道的太多。至於為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靠在牆上,抱起雙臂,看著那人在司徒遠麵前喋喋不休,顧明琴越發想笑,真能忽悠。


    “明琴啊,你過來看看這個。”


    不知出了什麽事,藥房裏的顧家棟突然喊了聲,顧明琴不敢怠慢,應了一句:“馬上就來了。”說罷,便轉過身,匆匆的往裏走。餘光中,兩人依舊是站在那裏。說了這麽半天,到底在說什麽呢,和自己有關麽?


    “說了半天,慕容兄不就是想讓鄙人在你離開期間妥善照顧那顧大小姐,別讓陳思婉找了機會,欺負於他嗎?”無人的大街上,司徒遠這樣詢問慕容秋。對方連連點頭、連連道謝,這讓司徒遠更是不解,“慕容兄,我記得你和我說過,陳顧兩家勢如水火,我們要做的就是冷眼旁觀,讓他們鷸蚌相爭,我們漁翁得利,怎麽你現在……”


    慕容秋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笑。


    果然……司徒遠覺得自己是猜對了,不由地刻意提醒:“顧女醫是個美女,可慕容兄,你可別忘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慕容秋皺起眉頭,臉上有點難看:“我也知道不合適,不可能,可是,可是……”眉頭緊鎖,看樣子非常為難。


    看他這樣,司徒遠更是得意,忍不住揶揄地說道:“早聽說慕容兄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每到一處,必然光臨煙花之地、流連忘返,可謂是閱女無數,過盡千帆。怎麽這一次到了滬城,竟變得循規蹈矩起來了?難道真的是‘取次花叢懶迴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栽到顧明琴這個小妮子手上了?”


    說著,向他湊了湊,輕輕地挑了挑眉。


    慕容秋撓了撓頭,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人:“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一見到她吧,就是第一次見到她,就覺得心跳很快,好像是命中注定的那種感覺,此生此世,非她不可……”


    “慕容兄這一次真的不是玩玩而已?”


    “我倒是想,可是心不由己啊。”慕容秋說到這,長歎一口氣,好似是非常無奈,控製不住自己,“大人,你有沒有過那種感覺,見到了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就想每天每夜、每時每刻和她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和她分離,想和她白頭到老……”


    司徒遠笑著搖搖頭:“慕容兄,你這種感覺,恕小弟愚鈍,體會不出。小弟雖比不得慕容秋閱女無數,成年以後,倒也是有過幾個女人。在小弟看來,那些個女人,除了模樣不同,其他的,基本上沒什麽區別,倒不如殺個人、奪個權,來的痛快。不過慕容兄的感情,小弟倒是可以理解幾分,那顧大小姐的確是不一般,有挑戰性;可問題是……”


    突然話鋒一轉,再次湊近慕容秋,司徒遠問:“老爺子會同意嗎?”


    一聽這話,慕容秋馬上垮下臉來,無精打采,歎了口氣:“我也在想著這些事呢,爺爺這個人比較固執,而且當初……”說到關鍵處,慕容秋竟然不說了,隻是側目看著司徒遠,麵露為難之色。


    雖未言語,但對於慕容家族的醜事,司徒遠可謂是門兒清。想當初,慕容秋的父親不就是因為找了個華夏女子,而被慕容老頭斬草除根,滅了口?事發之時,慕容秋好像是七八歲了,怎會一無所知?現在如此為難,怕也是擔心重蹈覆轍。畢竟,那個慕容家族的族長可是以心狠手辣而聞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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