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女醫覺得如何?”


    聽見聲音,顧明琴迴過神,瞥見司徒遠似笑非笑的眼神,毫無歉意的姿態,一瞬間怒火中燒,滿腔憤恨鬱結在胸口,讓她無處釋放。緊握雙拳,克製著和此人同歸於盡的衝動,顧明琴故作平靜,勉強地笑著:“殺雞儆猴,不是很好嗎?”


    “殺雞儆猴,的確不錯。不過僅僅是一隻雞,遠遠不夠。”說到這,司徒遠再次引得顧明琴側目去看,此時又有人帶頭鬧事,阻撓他們的東麗士兵這一次倒是簡單了,直接拿起火銃,開槍射殺,一下子,數十無辜的百姓倒在地上。司徒遠看到這一幕,顯得意猶未盡,“看來,惟有刀槍,才可以讓他們知道對手的厲害,才可以讓他們學會聽話。顧女醫,你覺得呢?”


    說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顧明琴無話可說,對這個嗜血的、視人命如草芥的狠毒男子,她表示無語。現在的她,恨不得一頭撞在牆上,徹底死去,永遠看不見這殘酷的殺戮。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自己死了,這個滬城說不定就徹底沒有了希望。這時,耳邊響起痛苦的呻吟聲。猛地抬頭,眼見著顧忠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似乎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顧明琴暗叫不妙,差點忘了自己的家人。


    “顧女醫,你的時間不多了。”


    司徒遠也在提醒自己。顧明琴緩緩地迴頭,看著他:“你想讓我怎樣?”


    “我希望顧女醫可以讓我看出你的誠意。”


    “司徒公子準備怎麽看?”


    司徒遠向上看了眼,攬過她的肩膀:“顧女醫,你看好了,上麵幾個人都是你的家人,你最親的人。他們被吊在城樓上,已經一個時辰了。他們在幹什麽,在等著你出手相救。你要做的其實很簡單,看著這個樓梯了麽,你隻需要一步步的跪上去,上到城樓上……”


    “司徒大人……”這時,慕容秋想要開口,卻被司徒遠擺手阻止了—


    “哎,慕容兄莫急,小弟知道你憐香惜玉,不忍心顧女醫受苦受難;可你忘了嗎,進城之時,我差點栽在顧家人的手裏,那個顧嶽衝差點把我殺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你說,我能善罷甘休麽?”司徒遠說完,再次轉過身,麵對著顧明琴,攬住她的肩膀,接著說,“顧女醫,剛才我的話,你應該是聽見了。你弟弟他差點要了我的命。”


    聽到此話,顧明琴抬頭望去,此刻,被吊在城樓上的顧嶽衝奄奄一息,耷拉著頭,看樣子也是堅持不住了。或許是心有靈犀,弟弟突然睜開眼睛,望著自己。四目相對,顧明琴從他的眼睛裏,讀出了無畏。顧明琴還記得,顧忠和自己說過,顧嶽衝和自己前後腳,奔向了城樓,而一直以來,自己都沒有看見他。事到如今,姐弟在這裏相見,顧明琴感到慶幸,慶幸弟弟還活著。


    但此時此刻,弟弟命懸一線,使得顧明琴的心再度揪了起來。


    “顧女醫,令弟做了刺客,而且是想對我不利的刺客,我非常生氣,本來想一殺了之;但杜員外告訴我,這是你的親弟弟,我呢,又佩服你的為人,想放他一條生路,也算是你我合作的一個見麵禮了。”司徒遠說著,頓了頓,“現在呢,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和我作對到底,你的家人,自然就沒了生路,第二……”


    “跪上城樓。”顧明琴替他把話說出來。


    司徒遠微微頷首,莞爾一笑。輕輕地一揮手,旁邊的人立刻拿來一根檀香,司徒遠拿過來,親手點燃:“顧明琴,一柱香的時間,從樓下到樓上。時間一過……”說完,看向她的身後,輕輕地挑了挑眉。


    顧明琴迴頭看去,隻見七八個東麗士兵拿著火銃,對準了顧忠幾個人。看到這一幕,顧明琴倒吸一口冷氣。迴過頭,故作平靜的對司徒遠說道:“難道你就不怕我打開密室,放出毒素,和你們同歸於盡嗎?”


    司徒遠聽罷,哈哈大笑,笑過以後才說道:“顧明琴,你現在人在我手裏,想死、想逃,沒那麽容易;何況,正如你說的,毒性爆發,死的不僅僅是我們,還有你自己的同胞。”說罷,扳過她的肩膀,讓她去看被東麗士兵押著的鄉親父老,“難道你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在你自己手裏嗎?”


    聽到這話,顧明琴再次震驚了,千算萬算,沒想到司徒遠如此心狠手辣?


    “顧女醫,你的時間不多了。”司徒遠再次提醒道。


    顧明琴一愣,迴頭看去,果然如他所說,那枚檀香已經燃了三分之一,再這樣下去……顧明琴禁不住抬頭,望向掛在半空中的家人。


    “明琴,不能答應。”


    “大姐,不能跪……”


    “大小姐,想想老爺,老太爺……”


    家人衝著自己大聲地喊道,隨後就是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不用說,一定是那個胡老二。對於顧家,他恨之入骨,怎可不利用這個機會公報私仇?再看向那似笑非笑的司徒遠,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是一臉幸災樂禍。抬頭看去,那些個無辜的城民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訴說著活命的懇求。


    眼睛一瞥,檀香已經燃了二分之一,這一次,真的沒有考慮到時間了。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司徒遠,求證道:“如果我跪著上樓,你真的可以說話算數,放過我的家人,還有滬城的所有百姓?”


    “君子一諾千金,顧女醫盡管放心。”


    “包括那些試圖反抗、試圖報仇的無辜百姓?”顧明琴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話,司徒遠沉下臉來,有些不悅。而顧明琴卻是麵色不變,不急不躁,等著他的答案。這時,慕容秋一陣輕咳,同時向自己使了個眼色。司徒遠知道,時間不多了,對顧明琴如此,對自己來說也是如此。於是便點頭應道:“好,我答應你,對於那些不服管教的,自可放他一條生路,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顧女醫,俗話說得好,無規矩不成方圓,我既然來了,坐鎮滬城,自會有一套自己的規矩,自己的法律。顧女醫,我按規矩辦事,你沒什麽問題吧?”


    “司徒公子若真的可以秉公執法,明琴無話可說。”


    司徒遠點點頭,很滿意:“顧女醫可以跪下了。”


    麵對此句,顧明琴有點吃驚,抬頭看去,司徒遠滿臉無辜,並不斷地使著眼色,眼看著那枚檀香真的馬上就要到底了,隻得不能再想了。狠狠心,眼睛一閉,“咚”的一聲,跪在了他麵前。


    “大小姐,不能跪啊……”


    “明琴,你快起來,不能向敵人跪下,你還是不是顧家的子弟……”


    “大姐,你讓我死了吧。”想在半空的顧嶽衝拚命地掙紮,扭動著身軀,試圖把自己摔下來,摔死算了。


    這時,人群裏也有人叫罵顧明琴:“顧明琴,你要幹什麽,怎麽能和敵人跪下,難道你和那個陳錦顯、杜員外一樣無恥?”


    聲音很大,惹得那陳錦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不氣悶,若不是女兒陳思婉死死地拉著他,他恨不得衝到那人麵前,左右開弓,給幾個巴掌。


    “大不了和他們拚了,給死去的將士們報仇雪恨。”不知是誰,人群中突然響起這麽一句話,就是這一句,引得群情激奮,所有人異口同聲—


    “對,和他們拚了,殺不了東麗人,也要殺了姓陳的、姓杜的……”


    “鄉親們,上啊……”


    這時,有人帶頭,衝向那些圍成一排,阻止他們的東麗士兵。一雙雙仇恨的目光向陳錦顯射了過去,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也嚇得陳錦顯連連後退,躲在女兒身後,不管怎麽樣,女兒會武功。除此之外,那些東麗士兵也紛紛拿出了火銃,準備開槍射擊。就在這時,隻聽見“啪”的一聲響,突如其來,眾人紛紛停了下來,抬頭看去,才發現是司徒遠朝天開了火銃。


    “從現在開始,鬧事者,軍法處置,不管是東麗人還是華夏人。”司徒遠朗聲說道。


    此話管用,果然,在這之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屏住唿吸,不敢發出一語。


    司徒遠這時候卻低下頭來,笑問顧明琴:“顧女醫,鄙人如此,還算是說話算數吧。”


    “多謝公子。”顧明琴低下頭,表示感謝。沒有不必要的死亡,她已經心滿意足了。最起碼,所有人還活著。


    “顧女醫,時間不多了。”司徒遠再次提醒。


    果然,檀香還有三分之一,自己必須馬上出發,不能再耽誤了,隻是……


    迴首看著司徒遠,顧明琴說道:“司徒大人放心,明琴馬上出發;隻不過明琴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動作緩慢,這一柱香的時間……”


    “隻要顧女醫說話算數,從現在開始,跪上城樓,不管用多長時間,鄙人一定會說話算數。”司徒遠這樣說道,似乎是在給她一顆定心丸。


    抬頭看去,司徒遠眸子裏的眼色還算是懇切。顧明琴突然明白,對方並非是想殺了自己,隻是想讓自己屈服,確切的說,是想讓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屈服,借此,統治整個滬城。明白了這一點,顧明琴突然有點後悔,早知如此,不該這麽早就跪了,說不定還有迴旋的餘地,讓司徒遠心甘情願的放人,還能夠保持自己的尊嚴。真的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空……


    不過仔細想想,這樣也好,借此讓司徒遠確信自己的屈服,得到他的信任,從此以後,顧氏在滬城,才能更好的立足。想想韓信當年的胯下之辱,自己這個,算得了什麽。


    思及於此,顧明琴深吸一口氣,跪著,轉過身,慢慢地向城樓門口挪動。


    “大小姐,不能跪……”


    “明琴,快起來……”


    “大姐,讓他們殺了我吧。”


    對於家人的唿喚、警告、憤怒,顧明琴充耳不聞,隻是跪在地上,咬緊牙關,忍著膝蓋被磨得鑽心疼痛,一步步的上城樓門口挪了過去。短短的距離,顧明琴跪走了很久,每跪一步,顧明琴便覺得膝蓋上的遮物薄了一層,待得來到城門口,褲子已經磨破,皮膚已經露出,隱約可見紅色的血跡。這麽快,膝蓋就磨爛了。而對於顧明琴來說,救人之路,才剛剛開始。


    “等一下。”


    就在這時,清脆的聲音響起,眾人迴頭看去,竟是那沉默許久的陳思婉突然開了口。


    陳思婉無視眾人,徑自向那司徒俊走了過去。此時的她,唇角帶笑,意氣風發,絲毫沒有剛才初來時的狼狽不堪。她來到司徒遠麵前,抱拳一拜:“我願意親自護送顧大小姐跪上城樓。”


    “親自護送?”司徒遠先是蹙了蹙眉頭,很是不解。迴頭看了眼還在小心翼翼的挪動膝蓋的顧明琴,不由地得意一笑,迴身,直接答應了陳思婉,“你去吧。”


    “多謝大人。”陳思婉欠身行禮,徑自走到顧明琴身邊,輕蔑的笑問,“顧大小姐,要不要我扶你上去吧?”


    “不用。”顧明琴看都不看她,隻是冷冷的迴了一句。艱難地抬起膝蓋,挪上台階。


    沒想到顧明琴對自己還是這般抵觸,陳思婉心裏怒不可遏,但現在大庭廣眾,司徒俊看著呢,不好動怒,隻能暫時忍下,反正這個城樓是九十九級台階,這樣跪上城樓,可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完成的。這麽長的距離,自己有的是機會收拾她。想到這,陳思婉抿嘴一笑,什麽也不做,隻是跟著她的身後,慢慢地上了樓。


    這個陳思婉可是自己一手培養,她對顧明琴是什麽心思,司徒遠再清楚不過了,鷸蚌相爭,永遠是漁翁得利……


    “司徒大人,卑職有一個不情之請。”慕容秋這時踱到他麵前。


    司徒遠輕輕挑眉:“慕容兄有話要說……”


    顧明琴本以為咬緊牙關,堅持一下,就可以到達樓頂。卻沒想到,才上了一個平台,就喘不過氣來,不得不暫時停下,休息一陣。此時的她,真的想把腿伸直,活動一下,最起碼看看傷口,在自己身後,滿目血跡,一塊一塊,哪怕是顧明琴自己,都不忍心迴頭,怕自己受不了,堅持不下。尤其是身後還有一個陳思婉,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她看見自己的軟弱。


    耳畔傳來腳步聲,顧明琴知道,陳思婉跟過來了,她不願意理會,繼續移動膝蓋,向前挪步。本想著剛才休息了片刻,能讓自己緩一緩,卻不想,再次挪動,膝蓋更疼了,如針紮一般,巨疼無比,疼得她幾乎落下了眼淚。但她知道,身後那個女人正時刻等著看自己的笑話,當著她的麵,就算是疼死,自己也不能哭。


    咬緊牙關,一步接著一步,向前挪動,想著正懸在半空受苦的家人,顧明琴盡可能地加快速度。突然,有什麽從身後飛過,緊接著,眼前一暗。不用抬頭,便知是誰。


    “顧明琴,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陳思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輕揚,好不得意。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


    顧明琴沒有理會,連頓也沒頓一下,隻是低著頭,繼續跪著往上爬。


    這個顧明琴,居然對自己視而不見,也太目中無人了吧。陳思婉很是氣憤,猛上幾步,站在她麵前,雙手叉腰,擋住她的去路:“顧明琴,有本事的話,就從我的下麵爬過去。”


    此時,顧明琴剛好來到她的腳下,聽到這話,不由地停下腳步,抬起頭,仰視著她。


    這樣的感覺,對陳思婉來說,太好了。得意地彎起嘴角,慢悠悠地說道:“顧明琴,你也讀過幾天書,認識幾個字,韓信的胯下之辱,想必你也知道。想當年,就是因為韓信的這次忍辱負重,才成就了大漢朝的百年江山。而今天,你也應該如此,當然,你得到的並不是什麽江山,而是你的家人,你最重要的人,不是麽?”


    顧明琴卻沒有動,隻是仰起頭來,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陳思婉似乎也不著急,她本來就想利用這個機會,和顧明琴說道說道。長歎一口氣,她說:“顧明琴,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在大雨中,在你們家門口,我就是這樣,跪在你麵前,懇求你、哀求你,讓我見一見嶽成哥,卻不想,你竟然是那般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居然還把大門關上,讓我一個弱女子,孤零零的跪在雨中。如此沒有同情心,顧明琴,你到底還是不是個人?”


    說到往事,尤其是傷心事,陳思婉又氣又急,又屈又怒,不由地瞪大了雙眼,怒視著顧明琴,恨不得將她活剮了。


    對於陳思婉的憤怒,顧明琴選擇無視。此時此刻,她心裏隻有一個目標,早點爬上城樓,解救家人於水火。左看右看,發現陳思婉左側有一個縫隙,雖然不一定可以爬過去,但顧明琴還是想試一試,貼著牆擠過去,總比那胯下之辱強得多。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一手扶著牆,一手扶著膝蓋,小心翼翼地挪向那個縫隙,不曾想,自己這樣的預謀,卻被陳思婉一眼看穿。她邁了一步,徹底把顧明琴的前路,擋了個嚴嚴實實。


    “顧明琴,在我麵前,你沒有捷徑,想上樓,隻有一條路,從我的下麵跨過去,否則,你的家人就是死路一條。”陳思婉衝著顧明琴厲喝。


    顧明琴再次停下,沒有動作,更沒有哀求,隻是平視著前方。


    對於顧明琴的無視,陳思婉沒有在意,隻是繼續在她麵前控訴:“顧明琴,我也不想對你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逼的。”說這話時,陳思婉幾乎是在吼。顧明琴沒有言語,陳思婉也似乎並不在意,隻是接著往下說,“顧明琴,你知道麽,其實我們可以做很好的姐妹、閨蜜、甚至是家人。從我十二歲那年起,我就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一定要嫁給嶽成哥。可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把我這輩子惟一的美夢打破了。”


    “我爹害死了顧叔叔,這是他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你為什麽要把仇恨算在我的頭上,為什麽要拆散我們,為什麽要逼走嶽成哥,你如此鐵石心腸,到底還是不是人,是不是人……”越說越激動,陳思婉俯下身,抓住她的衣領,用力地搖晃著,然後猛地一甩。


    慣性使然,顧明琴本能地向後一仰,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扶住了身旁的牆壁,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剛才被陳思婉搖晃的昏昏沉沉,顧明琴隻覺得頭腦發脹,下意識地靠在了牆上、閉上了眼睛,想休息一會,耳邊,陳思婉得意的聲音還在繼續—


    “其實吧,顧叔叔的死,現在想起來,實在是死有餘辜。我爹早就勸過他,江山易主,民不聊生,早晚朝廷覆滅。而東麗人兵強馬壯、銳不可當,遲早吞並華夏。早一天和東麗人合作,就會早一天免於荼毒。隻可惜顧叔叔為人執拗、寧死不從,甚至還要告發我爹爹。這樣的頑固分子,簡直就是死有餘辜。還有你顧明琴,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和你那個父親一樣的固執,一樣的愚蠢,爹爹明示暗示,你聽不懂。非要和他作對,還聯合了一幫人孤立我爹,讓我爹在這個滬城無可立足,甚至於還要把我爹推赴菜市口砍頭,簡直是毒蠍心腸。”


    陳思婉想起當初,對顧明琴恨意滿滿,此話一出,便狠狠地啐了她一口。


    其時,顧明琴剛好睜開眼睛,這一口吐沫好巧不巧落在她的眼角。顧明琴什麽也沒說,隻是無聲無息的輕輕擦去。


    看顧明琴這般懦弱,陳思婉更為得意:“你和我們作對,想把我們父女倆趕盡殺絕,可結果怎麽樣。現在,賀孟宇死了,方敏死了,司徒遠占領了滬城,而你顧明琴現在,正真真切切的跪在我麵前,成為了我陳思婉的俘虜。怎麽樣,顧明琴,事到如今,感想如何,是否覺得這個世道風水輪流轉?”


    顧明琴抬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不理會。


    長鬆一口氣,陳思婉露出了一個笑容:“好在,嶽成哥和你們不一樣,至始至終,他都是和我一條心的。而且他馬上就要迴來了。”


    說出此話,陳思婉臉上的笑容充滿著甜蜜。


    身體一震,顧明琴再次抬頭,終於開了口:“你說什麽,嶽成馬上就要迴來了?”


    “那是當然了,顧明琴,你還不知道麽,嶽成哥現在已經是東麗大將軍的得意門生。哦對了,就是那個司徒大人的父親,司徒大人和他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兄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嶽成絕不可能投靠東麗、認賊作父。”顧明琴拚命地搖搖頭,不願意相信。伸手指著陳思婉,“你是故意的,你是在騙我。”


    對於顧明琴的指責,陳思婉不但不生氣,反而是得意洋洋:“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嶽成哥是個聰明人,知道跟什麽人做什麽事,不像是你們,愚昧無知,隻會愚忠。”陳思婉說著,輕輕地哼了一聲,顯然是瞧不起顧明琴。拍了拍手,歎聲說道,“反正嶽成哥過兩天就要迴來了,他一迴來,你就什麽都知道了。”


    聽了此話,顧明琴閉上眼,現在的她,需要平靜。


    “我已經決定了,嶽成哥一迴來,我們兩個人就舉辦婚事,我要嫁給他,一分鍾也不會耽誤。”說到這,俯下身來,陳思婉湊近顧明琴,笑著說道,“大姐,到時候,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你覺得我會讓他把你帶進顧家的大門嗎?”顧明琴斜眼睨著她。


    對於此話,陳思婉似乎早有所料,冷冷一笑說道:“顧明琴,我能不能進顧家的大門,不是你說了算的。這一次,我陳思婉不但要進你顧家的大門,我還要把你顧明琴趕出家門,我會給你選擇夫婿,讓你風風光光的嫁人滾蛋,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弟弟妹妹。嶽成哥是長子,繼承家業,理所當然。我會告訴滬城所有人,哦不,是天下所有人,嶽成哥是顧氏唯一的繼承人。而我陳思婉,將會是顧氏唯一的女主人。”


    “長子繼承家業?”聽了這話,顧明琴嗬嗬一笑,好像是聽了個笑話,笑過之後,她反問陳思婉,“到底是嶽成繼承家業,還是你陳氏吞並我顧氏產業,你們父女心裏清楚。”


    “顧明琴,你……”


    “陳思婉,我告訴你,不管你對嶽成多麽的情深意重,多麽的感天動地,隻要我顧明琴在,你想要嫁入顧家,那就是癡人說夢。當然,你可以把我們趕出家門,可以吞了我顧氏的財產、醫館、甚至是府邸,但想讓我、還有顧家的列祖列宗,承認你這個顧家的兒媳婦,永遠也不可能。”


    “你……”陳思婉再度憤然,看著顧明琴那堅定的眼神,越發恨意滿滿,她知道,隻要這個女人在,自己和顧嶽成就不可能。越想越氣,憤怒的火焰在心裏沸騰,腦海中隻閃過一個念想,殺了她,殺了她,你才可以得到愛情。思及於此,她不由自主地揚起手來,誰成想,那一掌還未落下,就聽見一聲低沉的輕斥—


    “陳思婉,你要幹什麽?”


    陳思婉一驚,猛地抬頭,赫然發現那司徒遠和慕容秋正站在不遠處,麵色沉沉地看著自己,而他旁邊的慕容秋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雖未迴頭,可顧明琴還是知道,司徒遠來了,頓時長鬆一口氣,果然沒猜錯,司徒遠不想讓自己死。也沒迴頭,而是繞過處於愣神狀態的陳思婉,接著一步步地向上跪去。


    掃了一眼不懈努力的顧明琴,司徒遠嘴角輕揚,露出一得意之笑,迴頭吩咐慕容秋:“慕容兄,麻煩你去看看顧女醫,別讓她累著呢,否則,我司徒遠可是過意不去的。”


    “大人放心,卑職現在就去。”恭敬地抱拳一拜,慕容秋便向顧明琴走了去。


    看著他的背影,司徒遠輕蔑一笑,隨後看向陳思婉,板起臉來,厲聲嗬斥:“陳思婉,你是怎麽迴事,我早就說過,不許對顧明琴動手,你居然還想殺了她?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嗎?”


    “我……”陳思婉麵上理屈詞窮,內裏卻是波濤洶湧,剛才明明是顧明琴故意激怒自己,自己才會憤怒地想要動手。顧明琴剛才的挑釁,司徒遠沒聽見麽?思及於此,陳思婉越發憤慨,抬頭看向司徒遠,就要分辯,對方卻在這時輕輕地一揮手,打斷了自己—


    “好了,陳思婉,不管你怎麽說,她顧明琴,對我來說,都是異常重要的。奉勸你一句,收斂一點,如若讓我發現你再度威脅、恐嚇,甚至是對她不利,休怪我翻臉不認人。”警告完畢,司徒遠連看都不看她,徑自朝顧明琴走了去。


    陳思婉愣在那兒,憤怒、驚訝、不甘……眾多思緒混合在一起,複雜之極,難以言表。


    為什麽,司徒遠要保護顧明琴,僅是因為剛才所言?分明是信口胡說,司徒遠居然深信不疑?一想到這,陳思婉越發憤慨,明明三年前,這個男人答應過自己,有朝一日,攻入滬城,就把這個顧明琴交給自己處置,事到臨頭,居然出爾反爾,實在是可氣。


    司徒遠看來是為了所謂的顧家秘密,隻是這秘密,到底是什麽?


    悄悄迴頭,見那司徒遠已經走在了顧明琴身邊,彎下腰,和顧明琴說著些什麽。這副情景,讓陳思婉不由地暗罵,卑躬屈膝。之後,趁其不注意,匆匆地下樓離開了。


    “顧女醫,實在抱歉,讓你受苦了,情非得已,還請見諒。”司徒遠略帶歉意地說著,完後,還衝著顧明琴拱手一拜,倒是形容真誠。


    看著他這副模樣,顧明琴越發迷茫,這個司徒遠到底想幹啥。


    “顧女醫,司徒大人也是為了穩定民心,希望你能夠理解。”


    這時,旁邊的慕容秋突然開口,惹得顧明琴心頭一震,忙側頭看他。對方目光深沉,凝視著自己,眼中頗有深意,讓顧明琴不由地在心中猜測,他到底想說什麽。


    “咳……”


    一陣輕咳響起,驚擾了顧明琴,使得她再度迴頭,望向司徒遠—


    “顧女醫,你的家人就在樓上,一切安好,他們正在等著你的團聚。”


    “你已經把我的家人放了?”顧明琴驚訝。


    司徒遠微笑地頜了頜首,攤開手,站在她麵前。


    在自己的麵前,有兩隻攤開的手掌,司徒遠、慕容秋。顧明琴左右看看,二人都笑著,眼中深意滿滿,不緊不慢的等著自己的選擇。抿了抿唇,顧明琴把手放在慕容秋的手心裏。很快,對方溫暖的手掌就將自己包圍,握緊,輕輕地帶著自己從地上站起來。或許是因為跪的時間太長,雙腿麻木了,甫一起身,顧明琴便感覺到一陣腿軟,禁不住膝蓋一彎,向後倒去。


    “小心。”


    驚唿聲中,一隻手摟住自己的腰身,將自己向前一拉,頃刻間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耳畔傳來他有力的心跳,顧明琴頓時也覺得自己有點心跳不勻。


    “哈哈哈,慕容兄果然是憐香惜玉啊。”


    一陣大笑,再加上掌聲響起,使得顧明琴迅速迴過神,慌忙推開慕容秋,向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緊緊的貼住,避免摔倒。


    “那是,作為一個男人,對於心愛的女人,自然是要加倍憐惜的。”慕容秋說著,走近顧明琴,抬起修長的手指,試圖親昵,卻不想,顧明琴把頭一偏,剛好躲開,慕容秋撲了個空,頓時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司徒遠撫掌大笑,前仰後合,“顧女醫如此矜持,慕容兄,看來你的前路漫長啊。”


    慕容秋不以為然:“猶抱琵琶半遮麵,懂得拒絕的女人才有味道,才會讓男人欲罷不能呢。你說是不是啊,顧女醫?”說罷,衝著顧明琴微笑地揚了揚眉,帶著些輕佻的味道。


    看著他這副模樣,顧明琴隻覺得惡心、想嘔,不由地移開目光,不去看他。靠在牆上,歇了一陣,才輕輕地懇求道:“我可以上去了嗎?”


    司徒遠也不說話,隻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顧明琴微微頷首,表示感謝。隨後便轉過身,扶著牆,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動。雖然用不著跪行了,可剛才,跪了那麽久,顧明琴已經是腿腳發麻、渾身無力,再加上膝蓋上受了傷,走起路來,如針紮一般,疼的冷汗涔涔。但她還是咬緊了牙關,不吭一聲,強打起精神,一步步地向上挪動。


    “你慢點。”慕容秋下意識地伸出手,意欲扶她,卻被她拿手打開—


    “我自己會走。”顧明琴說完這句話,沒有理會,隻是扶著牆,咬緊牙關,用盡全力,向上爬去。剛才她還算是控製住了自己,硬生生地把那句“不用你管”憋了迴去。


    看著空蕩蕩的手心,慕容秋一陣悵然,就在此時,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迴頭看去,是司徒遠意味深長的笑容。慕容秋也不理他,甩開大步,徑自往前走,走到顧明琴麵前,二話不說,將支持不住的女人攔腰抱起。


    “你要幹什麽,趕快放開我。”對著這男人,顧明琴又踢又打,拚命的反抗,似乎早已忘記,自己隻是對方的階下囚。


    “顧明琴,你給我老實一點,否則死的人可不僅僅是你自己。”慕容秋板起臉,厲聲警告。銳利的眸子含著些威脅的意味。


    慕容秋的警告,使得顧明琴冷靜下來,依在他的懷裏,警惕地看著此人。四目相對時,她居然覺得心跳加速、難以平靜、不想移開目光。怎麽會……難道自己……顧明琴不敢相信,也不願承認自己的情難自禁,她轉過頭,移開目光,眼不見為淨。可為什麽,自己的心跳仍然是比平時快了一倍。


    “哈哈哈……”慕容秋似乎是非常得意,仰天長笑,抱起顧明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司徒遠在他身後,彎起嘴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麽,跟著他去了。


    好在,慕容秋並沒有一抱到底,在第二個休息平台上,他就放開了顧明琴:“自己上去吧。”


    慕容秋此舉,讓顧明琴心裏充滿了感激,抬頭看他,此人目光平靜,深邃的眸子讓人看不透,猜不出他在想什麽。顧明琴決定不管,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碼他沒有讓自己在家人麵前難堪。微微欠身,拜了拜,表示感謝。隨後轉過身,扶著牆,慢慢地向上走。


    盡管剛才休息了一陣,又被他抱著走了一段,可現在走起路來,顧明琴仍是腿腳發麻,膝蓋劇痛,挪不動步子。好在慕容秋伸出援手,扶住了自己—


    “你慢點,不要著急,她們沒事。”


    一聽這話,顧明琴愣了片刻,不由地迴頭看他,男人垂下眼簾,扶著自己的胳膊、肩膀,帶著自己往上走,二人的距離恰到好處。對方的紳士舉動讓顧明琴很是欣慰、感激,一時忘了他敵對的身份,真誠的感激道:“謝謝你。”


    慕容秋頓了頓,也禁不住迴頭,看向女人。女人麵色誠懇、真摯,使得他頗為感動,輕輕地點點頭,什麽也不說,便扶著她,再次並肩而行,向上走去。


    司徒遠在他們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二人的互動,他看在眼裏,禁不住擰起眉頭。慕容秋對顧明琴有意,據說是一見鍾情,甚至是堂而皇之的公布,顧明琴是他的女人,不管是誰攻占了滬城,都不許傷害顧明琴,否則的話,不管他是誰,都是死路一條,他慕容秋絕不會手軟。


    對於慕容秋本人,司徒遠從未放在眼裏,論武功,他遠不及自己,可是他身後的慕容家族,卻不得不讓人重視。


    慕容家族是東麗帝國的開國功臣,幾十年來,都是貴族,把持住各大官位。慕容家族幾十年來,人才輩出。別的不說,慕容秋的父親,慕容月華,便是東麗帝國一等一的細作。三十年前,潛入華夏,帶迴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隻可惜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最終這個東麗帝國第一細作栽到在一個華夏村婦的手裏。


    按理說,像慕容秋這樣的私生子,母親又是華夏人,應該是殺之而後快。隻可惜,當初的慕容月華是獨子,眼前這個慕容秋仍然是獨子,唯一的繼承人。想當初,慕容家族可謂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慕容秋要了迴來。當時,慕容月華已經因為叛國的罪名而處死,若不是慕容家族的大長老求爺爺告奶奶,這慕容秋,也活不到現在。


    慕容秋十歲的時候,就進入了禁侍衛,和自己一樣,被培養成敵國的細作,潛入華夏,收集情報,進行暗殺。五年前,華夏第一宰相李子鋪,死在他手裏,一起死的,還有李家上上下下二十多條人命。因為這件事,慕容秋名聲大噪,成為東麗帝國一等一的細作,心狠手辣,無人能及。


    隻不過在這之後的兩三年,慕容秋突然消失了,去幹什麽,誰也不知。直到三年前,此人突然迴到了東麗,交出一份兵部的作戰計劃……


    從這一點來看,這個慕容秋應該是忠心耿耿,沒有任何問題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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