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會,胡家所住的地方非常偏僻。城裏雖然也發生了爆炸,但都不在那個地方,甚至也並不靠近,哪怕不躲防空洞,躲在家裏,也是安全的。三叔,你不要太擔心,三嬸她不會有事的。等到衙門裏找到了胡家兩位叔叔,三嬸的下落自然就有了。”顧明琴溫言勸慰顧家棟。


    欣慰地點點頭,完後,顧家棟依然忍不住抱怨:“我早就和她說過,那兩個眼高手低,一天到晚不幹正事,早晚要出事,你看這不是……”顧家棟說著,苦惱地搖搖頭,無可奈何。想起另一件事,又忍不住向顧明琴求證,“剛才你在縣衙,那賀大人的確是沒有說過這事?到底是還不知情,還是和嶽成有關?”


    “三叔?”一聽這話,顧明琴頓時大驚,三叔居然看出來了?


    仿佛知道顧明琴的驚訝,顧家棟點點頭,好像是認命一般,感慨地說道:“自從昨日賀大人過來吊唁,提起嶽成,昨天晚上,我是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痛苦不堪啊。明琴,你也知道,這三年來,我們顧氏能夠在這個滬城安然立足,多虧了賀大人的支持。如果遇到一個像當初吳天石那樣的,顧氏恐怕早就不複存在了。如果因為嶽成之事,讓顧家失去了官府的支持,我們這個顧氏,還能堅持幾天?”


    說完,輕輕地搖搖頭,顯得無奈。抬頭看著顧明琴:“明琴,你和我說實話,嶽成到底在哪兒,是不是在東麗,是不是和那個姓陳的在一起?”


    “我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根本就沒有嶽成的消息……”


    “可賀大人為什麽那麽清楚?如果沒記錯,賀大人來的時候,嶽成已經走了。”


    “三叔,不瞞你說,我和你一樣,也覺得此事蹊蹺。賀大人根本就沒見過嶽成,怎會知道嶽成去了東麗;而且我有一種感覺,賀大人好像已經非常肯定嶽成投靠了敵軍,連帶著我們都有可能是敵軍的奸細……”


    “這這這……怎麽會是這樣?”顧家棟急的忍不住在屋裏打轉,“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靜觀其變吧。”


    一聽這話,顧家棟頓住了腳步:“靜觀其變?”話音剛落,但見顧明琴平靜地點點頭,道—


    “賀大人的確是在懷疑我,今天去見他,明顯是在試探。看樣子是沒有證據,畢竟我們也不知道嶽成究竟在哪兒,就算是嶽成投敵,我們也不一定和他有關係。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唯有什麽也不做,說不定時間長了,這份信任就會恢複……”


    “可我們壓根就不知道賀大人是從哪裏得到嶽成的消息,是真是假,我們如何才能重得信任啊?”


    看著三叔在屋子裏打轉、惶恐不安地狀態,顧明琴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一些事情告訴他:“我離開縣衙的時候,方捕快告訴我,他會幫忙打探消息,如果有機會的話,今晚過來告訴我。”


    “方捕快真的能把事情打聽清楚?”聽她這麽說,顧家棟急忙求證。


    顧明琴不好迴答,畢竟她感覺的出來,賀孟宇對方敏的信任,現在也是寥寥無幾:“方捕快既然答應了,就應該會盡力。”


    初聽此話,顧家棟有些吃驚,但仔細一想,倒也明白。顧鑫在世的時候,曾有意撮合方敏和顧明琴。而且於公於私,方敏和顧明琴都是走得比較近,關係自然是非同尋常。方敏有意於顧明琴,對於她的懇求,自然不會拒絕。想到此,顧家棟便一臉坦然的坐在椅子上:“既是如此,我們就在這裏,等著方捕快的消息。”


    “三叔?”沒想到顧家棟也要如此,顧明琴吃驚之餘,也有點擔心。


    “怎麽,有什麽不方便麽?”


    顧家棟的眼神有些深意,讓顧明琴覺得,三叔應該是想多了。看樣子隻能如實相告了:“三叔,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根據明琴的觀察,賀大人不僅是對我顧府,就算是對方捕快,似乎也沒那麽信任了。具體原因是否和顧府有關,不得而知。但今晚,方捕快即使是來了,恐怕也不會大張旗鼓,否則的話,賀大人猜疑更甚。如果沒猜錯,方捕快今晚到此,應該不會驚動任何人……”


    話盡於此,三叔應該明白了吧。


    顧家棟雖然迂腐,卻也不是不懂變通。聽她這麽說,便從椅子上站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今晚上我恐怕也是睡不著的,如果你得了什麽消息,記得過來告知一聲。”


    “三叔放心。”


    顧家棟走了,顧明琴長鬆一口氣,目送他離開,無奈地撇了撇嘴。顧家棟臨走前眼中的深意,她看得明白。也許在他看來,自己根本就是在找機會和方敏約會。可顧明琴真的覺得冤枉,眼下敵軍壓境,戰爭隨時可能發生,人們朝不保夕,誰會有時間、有精力談情說愛?


    思及於此,顧明琴無奈地搖搖頭,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外走去。


    和平時一樣,臨睡之前,顧明琴還有一個任務,看望弟妹。尤其是現在,叔公去世,明音受難,對於弟弟妹妹,顧明琴自然是要特別關心。按照順序,顧明琴首先去了顧明音的房間。


    妹妹已經睡了,顧明琴進去以後,才發現明音已經睡得很沉了。


    “一直在等你,本來想等你進來,和你說說話,看樣子是太困了,堅持不住,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李鳳妹站在旁邊,向顧明琴解釋了一番。


    顧明琴頜了頜首,擰幹毛巾,小心翼翼的幫妹妹擦拭著哭花的麵頰。看來,妹妹是真的累了,這麽半天了,都沒有驚動她。擦幹淨臉上的淚痕,顧明琴直起身子,長歎一聲,迴頭看著李鳳妹:“迴去休息吧,今天一天跑來跑去的,你也怪累的……”


    “那明音……”


    “她沒事,經曆了這麽多,她應該活過來了。”顧明琴說著,再次伸出手,替妹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


    看著顧明琴這樣的溫柔,李鳳妹愣了愣,仿佛是感同身受。剛好此時,顧明琴迴過頭來,李鳳妹於是就趁機說道:“其實今日之事,對我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顧明琴一愣,看著她,麵色不解。


    李鳳妹苦笑一聲,略略低頭:“大概是四年前,我路過魁城,剛好遇見軍閥混戰,也是和今天一樣,炮聲連連。好在,那裏的人也是有了準備,挖了山洞,在洞裏躲避。剛開始的時候,我不知道要去哪裏躲避,隻是到處亂竄,無意間走到一枚炮彈旁邊。炮彈嗤嗤的冒火星,我來不及反應,一下子愣在那裏了,幸虧旁邊的人反應快,一下子把我按倒在地……”


    “是那個白公子吧?”顧明琴試探道。


    李鳳妹一愣,望著顧明琴,過了好久,才點點頭:“是他,他救了我。不僅是這一次,這一路上,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千次萬次,說不定連京城都離不開,就被人殺了。可是現在想想,對於我來說,真的還不如死在路上……”說著,李鳳妹似乎控製不住感情,捂著臉,戚戚地哭著。


    哭了好一會,李鳳妹漸漸地平靜,迴頭看向顧明琴,有些抱歉:“大姐,實在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


    “我理解。”顧明琴點點頭,微微閉眼。


    李鳳妹迴頭看她,麵露吃驚之色。


    彎起嘴角,顧明琴輕輕一笑,站起身,向她身邊走去:“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那位白公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覺得,這一定是一段痛苦的迴憶,起碼對你來說是這樣。所以,即使我再想知道,也不會逼你說出,除非是你主動開口。但我希望你答應我,如果有一天,發生了什麽事,牽扯到了你的過去,牽扯到了顧家,我希望你可以據實相告,不要再有所隱瞞。”


    “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該說的時候,我會說的。”李鳳妹向她保證。


    既然如此,那是最好不過了。得到這樣的承諾,顧明琴感到欣慰:“好了,迴房休息吧,誰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麽?”


    顧明琴說著,返迴床邊,幫妹妹蓋好了被子,然後就拉起李鳳妹,轉身向外走。環視整個房間,顧明琴很容易發現房間裏被人重新整理過了:“被人翻過的?”


    “是的,翻得亂七八糟,不過什麽都沒丟,就連明音最值錢的金器也一個不少,隻是被扔得到處都是。”李鳳妹向顧明琴說明情況,“看樣子,是有人在找東西,到底在找什麽,忠叔好像也不知道。”說完,迴頭看著顧明琴,似乎是想從她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你別看著我,我也不知道,想了半天,我也想不明白顧家還有什麽東西值得一偷。”


    從明音的房間裏出來,顧明琴就去了書房。書房裏亮著燈,嶽衝應該是在裏麵。推開房門,果然如此,隻不過和明音一樣,嶽衝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在他的周圍,堆著滿滿當當的書籍,把他包圍其中。看是如此,顧明琴無奈地搖搖頭,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試圖把他手裏的書抽過來,卻沒想到,這一下,驚動了嶽衝。


    “大姐,你迴來了。”顧嶽衝揉著眼睛,從桌子上直起身子。


    “時候也不早了,早點迴去休息吧,書房明天早上再收拾。”雖然是這樣說,但顧明琴依然是雙手不停,整理著桌子上的書籍。


    “情況怎麽樣,傷亡大嗎?”


    “不太清楚,好像死了四五十人,受傷的更多,衙門裏準備的藥材根本就不夠,我又讓趙大夫迴醫館拿了一些……”話未說完,便聽見一聲長歎。迴頭看去,但見弟弟低垂著腦袋,滿目憂色,無精打采。弟弟心之所想,顧明琴也可以猜出一二。便勸道,“這樣的死亡,誰也不想,但敵軍入侵,如果不想成為別人的俘虜,我們隻能扛起武器,保家衛國。打仗,就會有犧牲,從古到今,在所難免。不過唯有如此,我們才可以打敗敵人,重新站起來,做這片土地的主人……”


    “真的可以打敗敵人嗎?”顧嶽衝似乎不確定。


    “隻要我們齊心協力,總有這麽一天。”顧明琴卻是自信滿滿。


    顧嶽衝聽了這話,默默地低下頭去,似乎在消化、在思考。過了許久,他重新抬起頭,仰望著姐姐:“大姐,我要去參軍。”


    “你說什麽?”顧明琴不是沒聽清,而是不敢相信。


    望著姐姐,又是和剛才一樣,過了許久,顧嶽衝才把話說出來:“大姐,我知道,在你看來,我年紀還小,是顧家唯一的希望,將來有一天需要我繼承家業,把顧氏發揚光大。可就算是再小,我也是個男人,既然是男人,就要頂天立地、保家衛國。至於家業……自古以來,有國才有家,就算是我活著,國家沒有了,我們都成為了別人的俘虜了,還要這個龐大的家業有什麽用?所以我思量再三,下定了決心,明天去報名參軍,保家衛國,保衛顧家,保衛姐姐,赤子之心,請姐姐成全。”顧嶽衝說完,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姐姐拱手行禮。


    顧明琴不發話,這讓顧嶽衝心裏忐忑萬分,不知道姐姐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因為緊張,所以也不敢抬頭,直到聽見姐姐的一聲輕笑—


    “你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真的是長大了。”


    “大姐……”聽到這話,再抬頭碰上姐姐慈愛的目光,顧嶽衝激動不已,大姐這是同意了?不曾想,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大姐一聲反問—


    “難道保家衛國,就隻有參軍這一條路麽?”


    “大姐?”顧嶽衝不解,更是不安。


    “你知道我這一下午、一晚上都在幹什麽嗎?”顧明琴再度反問。從他身上移開目光,在屋子裏踱起步來,邊走邊說,“兩軍交戰,不管誰勝誰負,最後的結果都是死傷無數。傷亡慘重的一方會在關鍵時刻鳴金收兵,減少傷亡,就像今天這樣。今日雖然我們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占據了有利地形,可炮彈無眼,仍然避免不了受傷,避免不了死亡。死亡的那些人,我們就不說了,人死已矣,多說無益。可對於傷者,最重要的是什麽,那就是為他們診治,使他們早日恢複健康,當敵軍再次發起攻擊,他們就可以再上戰場,衝鋒陷陣。這個時候,誰最重要,醫者,一個救死扶傷的好大夫。”


    說到這,顧明琴迴頭看著弟弟,目光中頗有深意。


    “嶽衝,你當然可以去報名參軍,你這個年紀,衙門裏求之不得。但你去了,未必可以發揮你的作用。首先,你沒有經過訓練,貿然上戰場,隻有死路一條。當然,你為國犧牲,也算是死得其所,姐姐為你驕傲。不過你別忘了,你的本事到底是什麽,你最擅長的是什麽。你是想留在後麵多救幾個奄奄一息的傷病員,還是去衝鋒陷陣,成為別人的炮灰,做無謂的犧牲?”說到此,顧明琴停了停,深吸一口氣,休息片刻,“嶽衝,我剛才說過了,你已經長大了,你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姐姐在這件事上,也會尊重你的選擇。隻是姐姐還是希望你可以認真的考慮一下,到底哪樣的選擇更有意義?”


    顧明琴說著,滿懷期待地看著弟弟,等著他說出自己的選擇。


    顧嶽成好像是非常矛盾,低著頭、咬著唇,思量了好久,才重新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姐姐:“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說得有理,隻是……”又想了一會,最後下定決心般地點點頭,“大姐,我聽你的,先去醫館坐診,如果戰爭再次發生,衙門人手不夠,我再去報名參軍。到了那個時候,我希望大姐可以無條件地支持我。”


    顧明琴聽了這話,反倒笑了:“當然,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別說是你主動要求,就算你真的退縮了,我也會鼓勵你上去……”


    “大姐,我不會。”顧明琴還未說完,顧嶽衝就急忙否定,鏗鏘有力,似要表達自己的決心。


    顧明琴沒再說什麽,隻是拍拍他的肩膀,帶著鼓勵的眼神看著弟弟:“好了,快去睡覺吧,明天還不知道是如何的情形呢。”看著滿屋的狼藉,顧明琴長歎一口氣,擱淺了將他們收拾整齊的打算,說不定明天和今天一樣,兩軍交戰,又是一場大戰。這樣想著,顧明琴便徑自往外走去。


    “大姐……”顧嶽衝在身後喊了一聲,加快腳步,匆匆跟上,和她並肩而行,“我們迴來的時候,家裏被翻得亂七八糟,但值錢的東西一樣沒丟。三叔猜測,有人可能是在家裏尋找著什麽,你知道他們在找什麽嗎?”


    “忠叔也和我說過,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家裏還有什麽秘密。”顧明琴皺起眉頭,麵露難色。迴頭看著弟弟,“前段時間,你一直跟著叔公,叔公有沒有和你說什麽特別的事情?”


    “沒有,我跟著叔公身邊,也是做些雜事,有時候,他和我說一些關於斷魂草的研究結論,至於其他的……”顧嶽衝搖搖頭,不置可否。突然他靈光一閃,想到什麽,便問姐姐,“大姐,你說對方要找的東西,會不會和斷魂草的解藥有關……大姐,大姐……”


    此時,顧嶽衝發現,姐姐的注意力不集中,東張西望著,好似在尋找著什麽。顧嶽衝輕喚幾聲,並碰了碰她。


    顧明琴猛地迴過神,看著弟弟疑惑的目光,穩了穩情緒,道:“你說的有道理,這些年來,叔公研究的重中之重便是斷魂草。如果對方真的是東麗之人,擔心叔公研製出的解藥,會壞了他們的害人計劃,是很有可能到家裏進行查找。可問題是,叔公根本就沒有研製成功,斷魂草有可能根本就沒有解藥,他們過來又在找什麽?”


    聽了這話,顧嶽衝也擰起了眉頭,萬分不解,低頭沉思,他們到底是什麽人,要找的究竟是什麽?


    看著弟弟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苦思冥想,顧明琴心有不忍,拍著他的肩膀:“別想了,依我看,這件事應該是叔公在世時沒說清楚,人又去的突然,什麽也沒說,我們就算是想破了腦子,也未必有答案。時間也不早了,迴房去吧。冷靜下來,躺在床上,想想叔公以前說過些什麽,或許會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無意間一抬頭,顧嶽衝竟發現自己已到了房間門口,想想姐姐的話,也有些道理,於是便點頭應道:“那我迴房去了,大姐也早點休息。”


    顧明琴微微頷首,看著他開門入內,關上房門。顧明琴似乎不放心,又把了把門,確認房門關好了,才徑自離開,向自己房間去了。


    房間裏已經被簡單的收拾好了,最起碼從表麵看來,是各歸各位了。顧明琴記得顧忠和自己說過,除了顧鑫的房間、顧家梁的房間,就屬自己的房間被翻得最亂。來人肯定是認為自己作為顧家新的當家人,顧鑫肯定是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了自己。可問題是,自己從叔公那裏什麽都沒得到,甚至於自己根本不知所謂“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哀歎一聲,打開櫃子門,裏麵擺得滿滿當當,卻又雜亂無章。顧明琴可以理解,畢竟,平日裏自己的屋子都是自己親自打理,從不假手於人,顧忠他們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也是情有可原。


    拿出衣服,疊放整齊,正準備各歸各位,顧明琴突然停下了。仔細想想,算了吧,這些天局勢不穩,戰爭隨時可能發生,弄不好還會出現今天的情形,甚至於逃離滬城。自己必須做好隨時跑路的準備。抿著嘴,仔細地想了想,顧明琴便有了一個計劃。


    拿出包袱,鋪在地上,再從櫃子裏拿出一些看起來顏色樸素的衣物,包好,還有些銀票、銀兩,紮的結結實實,組成一個不大的包裹,這樣一來,隨時可以跑路,而且還什麽都有了。


    提了提包裹,顧明琴覺得一點也不重,不由地得意,自己真的是個天才,明日一早,和他們交代一聲,也這樣做,以防萬一。


    至於其他東西,不可能全部帶走,顧明琴隻能暫時將它們留在家裏,鎖在櫃子裏,以防萬一。雖然顧明琴知道,如果真的有人有心於顧府,小小的門鎖,一點用也沒有。隻是對於顧明琴來說,什麽財富、名譽,都是身外之物。隻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麽都好。


    關鍵是,他人在顧府要找的東西究竟是什麽,顧鑫還有什麽秘密,是沒來得及告訴自己的?


    顧明琴絞盡腦汁,迴憶著顧鑫生前說過的每一句話,另一邊,也整理著櫃子裏的東西。一時大意,碰翻了邊上的小木盒,隻聽見“啪”的一聲,盒子裏的東西被不小心打翻在地。


    低頭一看,是自己的首飾盒子,無奈地搖搖頭,歎了一聲,費力地彎下腰去,一個個撿起。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奇怪的銀器引起了她的注意。銀器很小,隻有一個手指那麽大,底下帶勾,從表麵看起來,如同耳環一般。可是找來找去,顧明琴卻找不出第二個一模一樣的。而且,在顧明琴的記憶裏,自己根本沒有這樣一對耳環。


    試著戴了戴,戴不進去,顧明琴確定,這不是一個耳環。可問題是,如果不是耳環,這到底是什麽?


    看了半天,直看的眼睛發酸、發疼,顧明琴仍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然而就在他抬頭的那一刹那,赫然發現一個黑影從窗前一閃而過……


    什麽人?顧明琴急忙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外張望。窗外空空如也,隻有樹影斑駁,寂靜異常。


    “什麽人?”


    就在這時,顧明琴突聽一陣厲喝,當即驚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是顧忠的聲音。急忙迴過身,打開房門出去。


    院子裏,顧忠提著燈籠,四處張望,滿眼警惕,不放過院子裏的角角落落。迴頭剛好看見顧明琴從房間裏走出來,急忙迎向她:“府裏可能進了刺客,大小姐,你沒事吧?”


    “你也看見了?”


    顧忠點點頭:“正準備睡下,看到人影,就匆匆忙忙的跑出來了。”說完,打量了一番顧明琴,不無擔心地問道,“大小姐,你沒什麽事吧?”


    “沒事,我和你一樣,也是看見窗外有人,聽見你的聲音,我就出來了。”顧明琴正想著,便看見對麵的房間也開了門,顧家棟披著衣服,也從裏麵走了進來。


    “怎麽,出事了?”顧家棟什麽也沒看見,隻是聽到顧忠的聲音,便匆匆地跑出來了。


    “家裏好像是進賊了。”顧忠表現得忐忑不安。


    “什麽,進賊了?”顧家棟一聽這話,自然是大驚失色,一時間臉色蒼白、不知所措。


    “三叔,你別著急,目前隻是猜測,隻是看見人影晃動,到底是什麽人,目的如何,現在還不清楚。不過現在我和忠叔既然已經發現了,料想對方短時間內,不敢輕舉妄動。”顧明琴安慰般地說道。


    聽到顧明琴如此一說,顧家棟不安地心緒慢慢地恢複,冷靜了許多。下意識地抬頭,四處看看,並無發現。無奈之下,他重新低下頭,卻在這個時候靈光一閃:“明琴,會不會是方捕快,他不是說,要來找你嗎?”


    聽了這話,顧忠也是驚訝萬分,迴頭看著顧明琴,居然還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經他提醒,顧明琴也想起來了,卻又禁不住皺起眉頭,麵色不安:“可他一直沒有出現,這……”


    “或許是看見驚動了這麽些人,怕被發現,所以就暫時不敢出現了。你可別忘了,他可是瞞著賀大人過來找你的。”對顧明琴剛才所言,顧家棟印象深刻,於是就提醒了一句。隨後看著顧忠,“阿忠啊,沒什麽事的,我們先迴房吧,如果方捕快來了,讓明琴自己招待就可以了。”


    “哦,好。”顧忠雖有諸多疑問,但顧家棟下了令,自己也不便多留,隻是提醒顧明琴,“我就在房間裏,大小姐有事,喚一聲就好。”


    顧明琴下意識地點點頭,直到聽見關門聲,才恍然驚醒。抬頭一看,顧忠和顧家都帶走了。見是如此,顧明琴也就恍恍惚惚地迴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靠在門上,這時手心好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顧明琴倒吸一口氣,攤開一看,竟是剛才發現的那枚銀器。剛才忘了詢問顧忠和三叔,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他們有沒有見過,在哪裏見過。這樣想著,返過身,把手放在門把上,卻又停下了,算了,這是私事,而自己現在的任務是,等候方敏過來說明情況……


    翌日—


    “大姐,你快點,前麵就是衙門了。”顧嶽峰走在最前麵,時不時地迴頭,催促著身後的顧明琴。


    “來了,你慢點,等等我。”顧嶽峰走得飛快,兩人距離越拉越大,顧明琴不得不再次加快腳步,即使是氣喘籲籲了,也是不敢暫停片刻。


    “不好了,出事了,死人了,衙門裏死人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街上有人驚唿,惹得顧明琴、顧嶽峰二人停下了腳步,相互對視一眼。顧嶽峰眼疾手快,抓過一個叫嚷之人—


    “出事了,衙門裏死什麽人了?”


    “你還不知道啊,昨晚上衙門裏入了刺客,把賀大人殺了。”那個人神神秘秘、誠惶誠恐地說道。


    “什麽,賀大人死了?”這一句話,驚得顧明琴、顧嶽峰二人麵麵相覷,都是驚訝萬分。


    這時候,又走過來一個年輕人,撞了隨後那人:“別胡說,剛才衙門裏不是已經讓人澄清了嗎,死的不是賀大人,而是一個普通的衙役……”


    “這樣的話你也相信,今天早上,一個捕快跌跌撞撞的從裏麵跑出來,叫嚷著賀大人死了,賀大人死了……快快快,衙門裏來人了,趕緊走,趕緊走……”兩個人話還沒說完,就相攜著,迅速離開,一路上頭挨著頭,竊竊私語。


    顧明琴迴頭,果然看見衙門門口人山人海,幾乎是淹沒了衙門的台階,這時候,縣衙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兩個捕快打扮的年輕男子已經開始哄人了—


    “趕快走,趕快走,賀大人沒事,隻是昨天指揮打仗之時受了傷,需要調養,暫時無法開堂。大家不要聽信讒言、以訛傳訛。”


    這樣的話,果然使得圍觀眾人慢慢地散去。眼下這個時候,敵軍就在城外,戰爭一觸即發,所有的人迫切需要一個定心丸,一個精神支柱,讓他們安心,讓他們明白,朝廷並沒有放棄他們,還有一個公正無私的賀大人,在保衛他們的安全。不管賀孟宇是否受傷嚴重,隻要他還活著,全滬城人就有了打敗敵人、保家衛國的信心。


    可問題是,賀孟宇真的隻是受了傷?在顧明琴的印象中,昨日見麵,賀孟宇可是安然無恙啊。


    “大姐,我該怎麽辦,我娘她……”顧嶽峰一時激動,禁不住哭出了聲。


    “不許哭。”顧明琴輕聲嗬斥,“你是男孩子,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知不知道?”


    顧嶽峰聽罷,急忙擦幹了眼淚,但還是抽噎不止。


    見她這般,顧明琴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個小堂弟和三叔一樣,之乎者也,讀成了一個書呆子。自從自己說服顧家棟來和自己一起照顧家業之後,顧家棟就把所有讀書的希望、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唯一的兒子的身上,這三年來,顧嶽峰真可謂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再加上胡氏對於這個兒子非常不滿,平日裏非打即罵,造成顧嶽峰唯唯諾諾的性格,凡事一點主見也沒有,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昨晚上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拜托官府尋找母親的下落,不曾想,遇到了麻煩。一瞬間,這個七尺男兒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顧嶽峰隻知道哭,所有的一切,隻能顧明琴自己拿主意。她望向前方空空如也的縣衙門口,思量片刻,拉著顧嶽峰便走了過去。


    “大姐,他們說了,賀大人不見客。”顧嶽峰試圖把顧明琴拉迴。


    “你不要查找三嬸的下落了?”


    顧嶽峰一聽這話,自覺地住了口,隔著顧明琴身後,慢吞吞地往前走。似乎是不想讓人發現,他把整個人躲在顧明琴的後麵。


    “賀大人身體不適,暫時無法見客。”站在門口的兩個捕快打扮的男子一看見顧明琴,便伸手擋住了她。


    顧明琴向後退了幾步,俯身行禮道:“兩個大哥,小女乃是顧氏醫館的顧明琴、顧女醫,今日前來,是有重要情況要向賀大人匯報……”


    “不管是什麽情況,賀大人說了,一概不見……”


    “明琴有證據,證明城裏藏了東麗奸細,試圖和外麵的敵軍裏應外合,徹底瓦解我滬城。這麽重要的情況,賀大人難道就不想知道嗎?”顧明琴義正言辭地質問道。


    兩個捕快迴過頭,打量著顧明琴,其中一人,冷笑道:“顧女醫,我知道你,你是我們滬城惟一的女醫,你的任務是治病救人,不是捉拿奸細。這敵軍奸細的事情,不歸你管,你也管不著。去去去,迴你們顧氏醫館,去做你該做的事。”說罷,那個人輕輕地擺擺手,顯得不耐煩。


    顧明琴自然不會就此放棄,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小哥,既然你知道明琴是醫者,那就更應該讓明琴進去了。賀大人受了重傷,身體不適,明琴可以進去為賀大人包紮、處理傷口,而且我們顧氏還有百年難得一見的珍貴藥材,若是賀大人需要,我們顧府願意無條件地把藥材奉上,以保證賀大人早日恢複健康。”


    顧明琴說著,就要往裏走,誰知道卻被那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幸虧顧嶽峰在身後及時扶住。


    “用不著,衙門裏有一個馮大夫已經足夠了。”


    馮德明居然也在,聽了這話,顧明琴吃驚不已,靈機一動又說道:“兩位大哥有所不知,馮大夫以前也是我顧氏的坐堂醫生,是我顧明琴的師父。師父給人看病,通常有一個習慣,那就是身邊最好有一個助手,從旁協助……”話還沒說完,隻聽得“砰”的一聲響,對方抽出一把劍,遞向自己的喉嚨—


    “顧女醫,我已經說過了,賀大人有令,今天不見客,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可以有人打擾。奉勸你一句,趕快離開這裏,否則刀劍無眼,那就怪不得我了。”男子看著顧明琴,目光銳利,帶著殺氣,炯炯有神。


    看到這番眼神,顧明琴心中懼怕,本能地想後退幾步,避開鋒芒,勉強地笑笑:“兩位哥哥看起來陌生得很,為什麽明琴以前從未見過?”


    此話一出,兩個男子瞬間變了臉色,紛紛抽出佩劍,慢慢地下了台階,向顧明琴步步緊逼。


    看這情形,顧明琴暗叫不妙,拉著顧嶽峰慢慢地向後退去,果然沒猜錯,這個衙門的確是出了問題。隻是那個方敏現在何處,為什麽不見他人?眼看著麵前二人殺機更甚,顧明琴頓時不知所措,難不成今日今時,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不曾想,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厲喝—


    “你們在幹什麽呢?”


    此話一出,那兩個捕快馬上迴過頭去,顧明琴也是本能地抬頭,就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中年男子快步向自己走來—


    “顧女醫,抱歉,江某來晚了,讓你受驚了,多有得罪,實在是對不起。”男子走到她麵前,躬身行禮,誠意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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