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非常不滿,賀孟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東西,拿過來,隻一眼,就變了臉色,厲聲質問胡家兄弟:“你們和陳思婉到底是什麽關係?”


    顧明琴一聽,震驚萬分,真的是陳思婉?不覺轉向方敏,對方微微頷首,形容平靜,看來,果然……


    一聽此話,胡家兄弟俱是驚慌失措,雙雙連連擺手:“沒關係沒關係,一點關係也沒有……”


    賀孟宇冷笑:“沒關係?沒關係,在你們身上怎麽會有陳家的東西?”說著,隨手將手裏的東西扔在地上。


    耐不住好奇心,顧明琴湊近一看,隻見掉落在地的玉佩上清晰可見一個小小的陳字。就憑這個,就可以說明這是陳家的、陳思婉的東西?


    “當初為了方便登記,收錄陳家的贓物,都做了標記。陳思婉迴來以後,如數奉還。”


    就在顧明琴一時想不明白之時,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側目看去,方敏站在不遠處,向自己微微頷首。果然是他……隻是這麽遠的距離,可為什麽自己感覺到的他就在身邊?顧明琴突然想起來以前聽說過一種武功,叫傳音入密,是不是說的就是這個?雖然有些好奇,可現實卻不允許自己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此時,胡家兄弟似乎更是不知所措,相互看了看,竟異口同聲的說出來一個名字:“老張?”


    “什麽老張?這到底是什麽人?”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名字,賀孟宇便提高了警覺。


    關鍵時刻,兄弟倆反而猶豫了,“嗯”了半天,紛紛再次抬起頭來,看向對麵的顧明琴。


    “兩位叔叔,你們這樣看著我幹什麽,莫非是在暗示賀大人,這位老張是我派去的?”顧明琴挑挑眉,主動發問。然後又轉過身,向賀孟宇行了個禮,主動解釋,“啟稟大人,明琴確實是認識一個叫‘老張’的人,這個人是我們家的車夫,在顧家已經十幾年了,除此之外,明琴並不認識其他什麽叫‘老張’的人。當然,還有一些醫館裏的病人,或許也姓張,但隻不過是點頭之交,印象不深。反正如果明琴真的有什麽事要交給一個叫‘老張’的人去做,必然是家裏的車夫。既然兩位叔叔咬死這件事和明琴有關,明琴建議,讓家裏的張叔過來,和他們當麵對質。”


    最後一句話,顧明琴咬的很死,字正腔圓,驚得兄弟倆臉色蒼白,不知所措。而此時,賀孟宇的一聲令下,更是讓二人徹底繳械投降—


    “方敏,你過去一趟,把顧府的‘老張’找來。”


    “是。”方敏應了一聲,和顧明琴相視一眼,轉身要走時,趴在地上的兄弟倆突然嚎啕大哭—


    “大人,我們知錯了,我們說,我們什麽都說。”


    “到底是怎麽迴事?”賀孟宇板起臉來,再次厲喝一聲。


    兄弟倆又互相看了一眼,確定由誰來說。隨後胡老三扭扭捏捏地開了口:“啟稟大人,這個老張,就是我們說的那個老張,是賭場裏的一個、一個債主。”


    “債主?”初聽這個詞,賀孟宇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也很快明白,揚揚眉,“接著說。”


    看到賀孟宇還算是態度和藹,兩個人看到了生機,咽了咽口水,一口氣把話說下去:“我們兄弟倆去賭場,身無分文,手又癢,就找他借了點錢。沒想到那段時間,我們兄弟倆運氣不好,走背字,那筆錢輸的幹幹淨淨。本想去顧府借點錢,沒想到他們家的賬房那麽小氣……”


    說到這,忽然感覺到涼風陣陣,側目斜睨,隻見那顧明琴看著自己,半眯起眼睛,隱含著殺氣。驚得那胡老三打了個哆嗦,立馬低下頭來,咽了咽口水,接著說下去:“我們還不上錢,那個‘老張’就派人打我們,老二實在受不了了,就喊了一句‘你們讓我幹什麽都行’。然後那個老張就問我們敢不敢放大炮。”


    “放大炮?”賀孟宇皺起眉頭,似乎是不解其意。


    胡老二慌忙點點頭,接著說下去:“我就告訴他,沒問題,放大炮,多簡單啊,我們兄弟倆從小玩到大,有什麽了不起的。”迴頭看著哥哥,對方急忙點點頭,隨聲附和。然後,胡老二又說道,“然後他就告訴我們,今天晚上讓我們在城東放大炮,如果成功的話,所有的債務一筆勾銷,還有可能拿到一百兩銀子。我們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所以就馬上答應了。”


    “馬上答應了?”聽到這話,賀孟宇一陣冷笑,“你們也不問問,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麵對這個問題,胡老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說道:“我們也沒想那麽多,覺得有錢就行。”就在這時,看到賀孟宇準備說些什麽,胡老三不給他機會,立馬繼續,“其實我們剛開始也懷疑過,因為剛才把東西交給我們的不是老張。”


    “不是他?”


    兩人連連點頭:“是一個蒙麵黑衣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兩隻眼睛,說話的聲音也是悶悶的,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來。”


    一聽這話,方敏、賀孟宇、顧明琴三人禁不住相互對視一眼。好像是迫不及待,賀孟宇催促了一句:“接著說。”


    “那個人把一個包裹交給我們,我們打開一看,居然不是普通的炮仗,那個東西很大,我一個人抱著它都費力。那個人告訴我們,選擇一個隱蔽的角落,不要傷害到他人……到了後來,他們幹脆給我們指了一個角落,和我們說,第二次爆炸聲響起之時就點火。然後他就不見了。”


    “怎麽不見的?”方敏急忙問道。


    胡老三仔細地想了想:“好像是我們低了一下頭,人就不見了。”


    低了一下頭?不過是片刻功夫,看來很有可能是高手。方敏這樣想著,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接著往下說。”賀孟宇麵色陰沉,又催促了一句,似乎對方敏的新發現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兄弟倆不知道縣令大人為什麽會突然變了臉色,但為了活命,隻能據實相告:“沒過多久,我們就聽見了第一次爆炸聲,好大啊,把我嚇了一跳。那個時候,我也害怕了,差點想放棄。後來一想,那個人那麽厲害,說走就走了,萬一知道我們沒做,怎會放過我們?我還沒想好呢,緊接著,第二聲爆炸響起了。我又是嚇了一跳,來不及多想,就急忙點燃了火撚子,然後就跑開了。也沒跑多遠,爆炸聲就響了,我們兩個人暈倒在地,過了好長時間,才清醒過來。我本來想走,老二告訴我,黑衣人留下來的包袱還沒有拿,那裏麵還有一百兩銀子,如果不拿走,今晚上的事就白幹了。然後我們就急急忙忙地跑迴去了,沒想到,沒想到……”


    說著說著,兄弟二人垂下頭來,無奈的一聲歎息。


    這大概就是事情的真相吧,方敏這樣想著,正準備開口,但在他抬起頭、看見賀孟宇的那一刻,不由地閉上了嘴,保持沉默了。


    站在台階上,俯視著方敏,賀孟宇抿了抿嘴,卻沒有對他開口。而是轉向胡家兄弟,冷聲問道:“除你們以外,那個老張還有沒有人其他人參與過這件事,比如城北和城南的爆炸?”


    “不知道。”兩個人皆是搖搖頭。不曾想,此話一出,對方猛地迴頭,冷冷地看著自己,兩個人大驚失色,慌忙用力地擺擺手,“大人,我說的是真的,我們真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那個老張什麽也不說。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們啊。”說罷,兄弟倆對著賀孟宇連連磕頭。


    看樣子,兩個人真的是被榨幹了,說不出什麽了。雖然有點失望,但賀孟宇還是馬上下令:“來人啊,帶他們去賭場,去指認那個老張,將他抓捕歸案。”


    一切來的太突然了,兄弟二人自然是驚慌失措,待得有人拖著他們往外走時,他們一麵拚命地掙紮,一麵向著賀孟宇、顧明琴二人哭天搶地:“賀大人,我們冤枉啊,該說的都說了,其他的,我們真的是不知道啊。明琴侄女,救救我們吧,我們畢竟是一家人……”


    對於兄弟倆歇斯底裏的哀求,顧明琴選擇冷眼旁觀。並不是不想救,而是覺得沒必要。對於這兩個人,賀孟宇不可能不了解,簡單一想就會明白,他們是被人利用了。不管能不能找到幕後主使,這兩個人,賀孟宇都是不可能就地正法。將他們關入大牢,收斂一下張狂的性子,對於兩個人來說,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


    叫嚷聲盡皆消失,胡家兄弟已經被人帶走,消失不見了。顧明琴收迴目光,一迴頭,便對上賀孟宇懷疑的目光,好像是在打量自己、觀察自己。


    輕咳一聲,引起他的注意,顧明琴俯身行禮:“賀大人。”


    這一聲唿喚使得賀孟宇清醒過來,不過他反應快,輕咳一聲,故意問道:“顧女醫以為本官處理得如何啊?”


    “賀大人事無巨細、抽絲剝繭,大公無私,乃百姓之福。”


    “顧女醫真的這麽認為?”


    “賀大人覺得明琴應該做何感想?”顧明琴反問一句。


    賀孟宇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笑過以後,卻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時間也不早了,今日耽誤顧女醫了,實在是非常抱歉。方捕快,送顧女醫迴去吧。”


    “是。”方敏應了一聲,上前一步,“顧女醫,你請。”


    顧明琴也不多說,也不多問,向賀孟宇告辭行禮,隨後便轉過身,跟著方敏離開了。


    賀孟宇仍舊站在原地,目送著兩人離去,捋著胡須,像是在考慮著什麽。過了不多時,他伸手招過旁邊的一個衙役,吩咐道:“去,你去跟著他們兩個,盡可能不要讓他們發現了,迴來以後,不管情況如何,都要據實迴報。”


    “是。”那個衙役雖然覺得奇怪,但既然是大人的吩咐,也就不敢質疑,答應了一聲,便跟蹤去了。


    三個人都走了,賀孟宇站在原地,踱了幾步,隨後就匆匆地進入了內室。


    書房裏,拿著手裏的信件,賀孟宇反複查看,確認就是那個人的筆跡,不會有錯的。把信放下,捋著胡須,蹙眉踱步,現下,許多事情他不能確定,該信的到底能不能信……


    走在路上時,顧明琴心裏總是說不出的不安,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本能地迴頭,去看看究竟,果然,身後不遠的拐彎角有一片可疑的衣角,好像……


    “別往迴看,一直往前走,就不會有事。”


    耳邊響起低沉的聲音,側目看去,方敏一臉肅然,頭也不迴。不知為何,對於他的話,顧明琴深信不疑。叔公去了以後,眼前這個男子或許是唯一可以給自己指點迷津的人。顧明琴聽罷,隻是點點頭,收迴目光,跟著方敏,快步往前走去。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路上零零星星還有幾個行人,世道比較亂,所以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天黑之前,匆匆迴家、關上房門,再也不出來,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因此,對於有人的刻意跟蹤,也是比較容易發現的,顯然對方也意識到這一點,不敢跟的太近。這讓顧明琴覺得如果兩個人生活,隻要不是很高的聲音,那個人是不容易聽見的。


    “看樣子是衙門中人,賀大人派來的?”顧明琴邊走邊說,直視前方,刻意不去看方敏,隻道,“賀大人在懷疑我?”


    “可能是他發現了什麽吧。”方敏說著,一聲歎息,語氣中有太多的無奈。


    “發現什麽?”聽到此話,顧明琴自然奇怪,不由地迴頭看他,“發現了什麽?”


    方敏也轉頭看著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些什麽,可……“走吧。”他歎息著,垂下頭來,慢慢地往前走。


    顧明琴站在原地,看著那熟悉的背影,不覺擰起了眉頭,看得出,方敏是想給自己一個解釋,可關鍵時刻,卻沒有開口。這是為什麽,有什麽難言之隱嗎?眼看著方敏越走越遠,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大,顧明琴不敢再想那麽多了,快走幾步,跟上了他的步伐。其後,兩人一路無話……


    “大小姐,你終於迴來了。”顧府門口,顧忠翹首以盼,當他看見顧明琴的身影時,激動異常,急忙迎了過去,打量她一番,“大小姐,你可不知道,嚇死我了,尤其是剛才那‘咚咚咚’三聲,我還以為是縣衙那邊,差點去看你……”


    “家裏情況如何,沒出什麽事吧?”顧明琴擔心弟妹,慌忙問道。


    顧忠歎了口氣,答道:“剛才聲音響起那會,二小姐受了驚嚇,哭鬧不止,好在,李姑娘一直在旁邊安慰,現在已經安靜下來、睡著了;小少爺也鬧了半天,要去找你,幸虧三老爺那會在,勸了一陣……”


    “三叔來了?”聽了此話,顧明琴不由地大驚,心裏也是忐忑。顧家棟此番前來,莫非是為了胡家兄弟?


    顧忠點點頭:“昨日,二小姐從他們家跑出來的時候,三老爺剛好不在,聽說了以後,過來看看。”解釋完畢,老人家想起另一件事,便禁不住詢問,“大小姐,我剛才看見……”話未說完,便聽見一聲輕咳,抬頭看去,隻見方敏走上前來—


    “忠叔,我有幾句話想和顧小姐單獨說明,你看你能不能……”


    點到為止,方敏並沒有把話說透,不過顧忠也是明白的,隻是拿不定主意,抬頭看著顧明琴,隻見她微微頷首,像是並無異議。顧忠於是就說道:“那我先進去了。”說罷,向方敏頷首行禮,隨即便轉身先入了府。


    待得顧忠進去以後,顧明琴迴過頭來看著方敏:“方捕快有話要說?”


    方敏留下顧明琴,就是為了此事,可現在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側目看去,賀孟宇派來盯梢的人仍舊站在那裏,不遠不近。惹得方敏不由地在心裏感慨,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他還……哀歎一聲,轉頭看著顧明琴,觸及到她疑惑的目光,不由地一陣心痛,但還是溫言安慰道:“你不要害怕,做好你自己,該幹什麽幹什麽。如果沒有發現,賀大人自然會讓人撤離。”


    “你的意思是說,賀大人真的是懷疑我?”印證了這件事,顧明琴震驚萬分,“為什麽?”


    方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應該啊……可能是現下情況越發複雜,賀大人草木皆兵了吧。”這樣說著,抬頭看向顧明琴,對方眉頭緊鎖,顯得難以置信。這個顧明琴看起來比自己想象得聰明。這樣想著,方敏一陣苦笑,幹脆擺擺手,“你先別管了,這件事交給我,我去查查,如果有了消息,再向你說明。”


    “那就有勞方捕快。”顧明琴微微欠身,表示感謝。站起來卻是話鋒一轉,“不過,依著明琴看來,在賀大人眼裏,方捕快和明琴半斤八兩,有些事,恐怕沒那麽容易查證吧?”


    方敏一聽這話,先是一愣,隨即想到顧明琴果然聰明,苦笑地點點頭,仿佛是認命:“的確,賀大人也在懷疑我,而且我非常清楚,他因何懷疑,隻是顧女醫這裏……”戛然而止,不安亦或是不解,方敏猶豫了一下,並沒把話說出來,隻是勸道,“更深露重,顧女醫早點迴去休息吧,其他的事,交給我,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


    說完,正色看著顧明琴,眸子裏寫滿了篤定和期待,期待她相信自己。


    方敏並未把話說出來,可以說是在關鍵時刻戛然而止。這讓顧明琴多少有點失望,但也不好強迫。畢竟,賀孟宇對方敏的懷疑、不信任,是他自己的事,作為一個外人,顧明琴不能參與太多。欠了欠身,感激於他的一路相送,什麽也沒說,顧明琴便轉身入了府。無意間一迴頭,才發現那可疑之人尚在。


    餘光中,方敏微微頷首。顧明琴明白他的意思,便若無其事般的進了府,當做什麽也沒看見。


    見顧明琴入了府,又讓人“轟”的一聲,關上了大門,方敏這才放了心,返過身,準備迴去。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住了,掉過頭,向那可疑之人走去。不過才走了幾步,他又頓住了。站在原地,好像是思量了片刻,這才轉過身,從相反的方向向縣衙而去。


    看他走遠了,躲在角落裏的小衙役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拍著胸脯,長鬆一口氣,幸好幸好,幸好沒有被發現,要不然方捕快問起來,自己理屈詞窮,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釋。真的是奇了怪了,賀大人讓自己跟著方捕快幹什麽,難道他有什麽問題?可這一路走來,自己並未發現什麽可疑之處啊?賀大人讓自己看的,到底是什麽啊?


    絞盡腦汁,小衙役才疏學淺,也想不出個一二三來。他拍了一下腦袋,想什麽想,迴去以後,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向賀大人如實相告,賀大人要怎麽想,那是他的事。對,就這麽辦。小衙役做了打算,渾身輕鬆,前進的步伐比之剛才,也輕鬆了不少……


    “大姐,你沒事?”顧嶽衝一看見姐姐進了屋,便急忙迎了過去,關切地問道。


    其實他剛才就想去的,隻是忠叔告訴他,方捕快有話要和大小姐單獨說,讓他最好不要打擾。那個方捕快的情況,顧嶽衝也是知道的,雖然年紀尚小,可以看得出來,叔公在世的時候,有意把兩個人做成堆。雖然在顧嶽衝眼裏,哪怕是皇親國戚、天下第一,都配不上姐姐分毫;可是和那個嘴裏深情款款、暗地裏卻是無恥小人的杜少航比起來,還是這個方敏看起來更加順眼一點。


    既然姐姐願意和此人單獨接觸,作為家人,自己最好就不要打擾了。反正已經迴來了,安心等待就好了。


    “我沒事。”看見弟弟如此關心自己,顧明琴心裏自然是非常欣慰和感動,禁不住愛憐的撫了撫他汗濕的頭發,隨後問道,“今日醫館裏的情況如何?”


    “今天天氣不太好,病人不是特別多,有兩個急診,但也沒有生命危險,處理及時,都已經轉危為安。隻是爆炸發生的時候,有兩個人受了傷,跑到醫館裏來包紮,情況也不是非常嚴重,皮外傷,而且都是自己跑過來的,別的醫館,我就不太清楚了……”


    “聽說城南李家的那個醫館去了一個傷勢嚴重的,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顧忠補充了一句。


    顧嶽衝點點頭,接著說道:“那兩個受傷的人包紮完畢,就走了;本來醫館裏還有幾個病人,聽到爆炸聲,也就不看了,直接迴去了。我看醫館裏也沒什麽人,就讓其他人提前迴去了,讓羅大夫留在那裏值班。”


    聽著弟弟有條不紊的迴答和安排,顧明琴欣慰地點點頭,看來弟弟真的可以獨當一麵了。


    “大姐,怎麽迴事,怎麽會突然發生爆炸,有人故意的?”闡明了自己的安排,顧嶽衝就迫不及待地詢問。姐姐剛才就在縣衙裏,想必了解的更多。


    顧忠也想起一件事:“剛才那些衙役在大街上四處搜索,找到兇手沒有?”


    顧明琴點點頭:“找到了兩個人。你們猜他們是誰?”說著,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顧忠、顧嶽衝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胡家兄弟。”


    “是他們?”顧嶽衝大驚失色。


    顧忠一拍腦袋:“哎呦,我想起來了。”隨後看著顧明琴,進一步解釋道,“剛才爆炸聲響起時,我就跑出去了,一直站在門口。大概是一個時辰之前,看見幾個路過的衙役壓著兩個人從門口路過。當時我就覺得那兩個人像他們,本想著跟過去看看,晚了一步,人已經走了……”


    說著,老人家深深地歎了口氣,充滿著無盡的失落。隨後湊近顧明琴,好奇地問:“真的是他們,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啊?”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一個錢字,一個賭字,他們兩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顧明琴歎道,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接著說道,“這兩個人是被人利用了,不過他們倆的秉性,賀大人也是知道的,三詐兩詐,詐出了實情。隻要找到幕後主使,他們兩個人應該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真的沒事?”顧忠不安地求證了一句。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畢竟參與了放火……”顧明琴說著,卻發現顧忠眉頭緊鎖,貌似不安,便不由地關切道,“忠叔,你在擔心什麽?”


    “我……”顧忠猶豫不決,所有的話如鯁在喉,卻不知如何說出。考慮再三,還是鼓足勇氣,把話說了出來,“大小姐,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可依著這麽多年的了解,這次的事,那兩個家夥恐怕也是罪有應得。可是那個三夫人……我擔心她會跑過來鬧事……”


    “那又怎麽樣,大不了讓三叔休了她。”顧嶽衝不以為意,如是說道。


    “嶽衝……”顧明琴輕斥一聲。弟弟好像是不服氣,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顧忠顯然是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了,禁不住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三老爺畢竟是一個講理之人,對錯是非,還是分的清楚的;可兩個人畢竟這麽多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三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擔心三老爺心軟……”說罷,抬頭看著顧明琴,眼裏寫滿了擔憂。


    顧明琴卻是非常平靜,輕歎一聲,搖搖頭說:“其實我並不是非要讓三叔二選一,大家都是一家人,三嬸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如果她來,我會明明白白的說清楚,如果三嬸是個聰明人,那就安安靜靜的等著賀大人裁決;若她還是無理取鬧,明琴作為晚輩,不方便說什麽,自然是交給三叔處理……”


    “可我擔心……”


    “家裏現在的情況,三叔也是清楚的。如果他想保住家業,自然會明白,該如何選擇。實在不行,那就拿出家規,強製處理吧。”說到最後,顧明琴又是無奈一歎。她不想這樣子,可如果到了最後,胡氏仍舊執迷不悟,顧家棟也是搖擺不定,自己就隻能力排眾議,強製執行顧忠生前定下來的規矩了,把胡氏、甚至是顧家棟逐出家門。


    身旁,顧忠似乎還要說點什麽,顧明琴擺擺手:“別說了,我累了,讓我去休息吧。具體怎麽辦,三嬸來了以後,見招拆招吧。”


    看顧明琴臉色蒼白,渾身無力,顧忠心生憐惜,也不好再為難她,點點頭,於是就不再說什麽了。


    雖說是要去休息,可對於顧明琴來說,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吃過了晚飯,顧明琴分別去看顧明音和馬大壯。


    正如顧忠所說,顧明音受了驚嚇,在李鳳妹的安撫下,靜靜地睡著了,睡得很沉。顧明琴在床邊站了好長時間,對方都沒有察覺。顧明琴也不想打擾她,拉著李鳳妹出了房間,問了一下情況,確定妹妹並無大礙,也就放了心。隻是顧明琴心裏明白,妹妹身體上的傷疤很容易恢複,可是心靈上的傷害,恐怕就……


    現在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做點什麽,充實自己,轉移她的注意力。可問題是,做什麽好呢?


    然後,顧明琴又去看了那個馬捕快。一進屋,就看見馬小五和馮德明圍著病人坐在床邊。聽見聲音,馬小五抬起頭來,顧明琴這才發現,年輕人眼圈微紅,好像是剛剛哭過,顧明琴很快反應過來,便走過去問道:“發生意外了?”


    馮德明抬頭看她一眼:“剛才那麽大動靜,怎可能不出事?”


    “醒過來了?”


    “差不多了,還好發現及時,一碗安神藥喂下去,暫時睡過去了。”


    聽了這番話,握緊的拳頭慢慢地鬆開,顧明琴舒了口氣,總算是眼見為實,沒有發生意外就好。正想說點什麽,耳邊卻突然傳來低低的抽噎,迴頭看去,馬小五捂著臉,哭個不停—


    “這麽久了,哥哥還是……他到底怎麽了,還能不能治好,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他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我,我……”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年輕人卻在麵前哭的稀裏嘩啦,讓顧明琴心裏一陣難過,頗不是滋味。轉頭看向床上的病人,也是歎了口氣。算算日子,此人在顧氏已經差不多五個月了,可還沒有起色,而且情況越來越糟,到底還有沒有活路?


    “你放心,既然來了,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讓他恢複。”顧明琴再度安慰年輕人。


    “真的能好起來?”馬小五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顧明琴。


    顧明琴用力地點頭:“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力的,我們一起努力,你也不要放棄。好不好?”對方點點頭,答應了。看是如此,顧明琴很是欣慰。不想,耳邊卻傳來一聲輕哼,側目看去,馮德明斜著眼,好似不屑。當著外人的麵,顧明琴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恭敬地試探,“馮大夫,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出來一下,明琴有些事想要請教。”


    馮德明似乎看出顧明琴的用意,也不推脫,隻是囑咐馬小五照顧好病人,然後便隨著顧明琴離開了房間。


    “馮大夫……”顧明琴剛喚了一聲,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對方已然冷漠地開口—


    “顧大小姐,你應該明白,我們是醫者,不是神仙。治病救人,雖說是努力而為,卻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能讓人起死迴生。”馮德明說著,沉著臉看著顧明琴,明顯的表達著不悅。


    對此,顧明琴並未馬上分辯,隻是反問一句:“馮大夫,你可曾想過,你這番話如若讓馬小五聽了去,會是如何感受?”


    此話一出,馮德明頓時變了臉色,冷眼看著顧明琴,卻不知如何辯駁。


    顧明琴也不看他,隻是深吸一口氣,悠悠地繼續道:“馮大夫,那位馬捕快雖然看起來年紀輕,好像是不諳世事;可別忘了,他畢竟是捕快,在衙門裏混了這麽久,見多識廣,你以為他真的不知道他兄弟的真實情況?別的不說,他兄弟在我顧府住了這麽長時間,毫無起色,反而越來越糟,你以為他看不出來兇多吉少?”


    說著,顧明琴微微挑眉,頓了一會才繼續:“其實我隻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畢竟人還沒有死。隻要沒有死,就是命不該絕,說不定就會有奇跡發生。馮大夫,我之所以這樣說,也是想懇求你,千萬別放棄他。否則的話,說不定整個滬城都沒有希望了。”說到此,顧明琴不由的一聲長歎,感慨不已。


    初時不懂,片刻之後,馮德明恍然大悟,趕快俯下身去,向顧明琴深深一揖:“顧大小姐深謀遠慮,馮某考慮不周,實在是慚愧。”


    聽到這話,顧明琴禁不住笑了:“馮大夫,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可是你第一次誇獎明琴。”


    馮德明聽罷,一下子愣住了,抬頭看著顧明琴,笑也不是,駁也不是,繃著嘴唇,好半天沒有開口。


    顧明琴隻是笑了笑,就改變了話題:“我記得馮大夫和我說過,馬捕快體內除了斷魂草之毒,恐怕還有其他毒素。觀察了這麽多天,不知道馮大夫有眉目了麽?”


    提起這個,馮德明馬上就興奮起來了,連連點頭:“確實不錯,經過昨天晚上到現在一天一夜的觀察,我越發覺得,自己沒有猜錯,病人體內除了斷魂草之毒,還有另一種毒藥,這種毒藥很有可能就是使其越發嚴重的根源所在。並且到底是何種毒藥,我心裏也已經有了猜測,隻是還不能完全肯定,需要進一步的觀察實驗。”


    聽他這麽一說,顧明琴微微頷首:“既是如此,那就懇請馮大夫盡快確認自己的猜測,如果有可能的話,請不遺餘力為病人醫治。馮大夫原來就是顧氏的老人,顧氏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一般的名貴藥材,也是不缺。如果馮大夫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就好。”


    “你的意思是說,把這個病人交給我,按照我的判斷醫治?”馮大夫有點難以置信,見顧明琴微笑地點點頭,更是驚訝萬分,“難道你不怕……”


    “我怕什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馮大夫本就是顧氏的老人,醫德品行,我還是了解的。馮大夫師從祖父,祖父曾經說過一句話,作為醫者,自有一份仁愛之心,即使做不到起死迴生,也必將會竭盡全力,救人性命,而不是為了私人恩怨,兒戲他人生命。”


    最後一句話,祖父自然是沒說過的,是顧明琴心之所想。說話的過程中,她觀察著馮德明,剛開始的時候,對方連連點頭,神色激動;到了最後一句,便猛然間變了臉色,看不出是怒是羞。顧明琴也不給他質問或者反駁的機會,頓了頓又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明琴明天還有事,就不打擾馮大夫了。馬捕快的病情,就拜托馮大夫了。”


    說完,朝著馮德明俯身行禮,恭敬地一揖,然後便轉過身,離開了後院……


    下意識地跟了幾步,走到後院門口,馮德明停住了腳步,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她到底看出了什麽……


    “哐哐哐,哐哐哐……”


    刺耳的敲門聲乍然而起,砸醒了正在睡夢中的顧明琴。她睜開眼,判斷了一下,應該是有人在顧府大門外敲門。是誰啊,大清早的跑來叫門?迴頭看看窗外,天才蒙蒙亮。緊接著沒多久,又是一陣“哐哐哐”,這一次,叫的是自己的房門—


    “大小姐,不好了,快起來啊,三夫人過來鬧事了。”是顧忠急切的聲音。


    三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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