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顧明琴停了下來,抬頭看著老人。片刻後,她繼續說道:“那個品姑告訴明琴,杜老夫人臨死之前,雖然和杜員外發生過爭執,可到頭來,卻是什麽也不肯說。我想,就算老夫人自己知道了真相,恐怕也會護住杜員外。畢竟是母子之間、血濃於水。既然當事人都並不在意,我們一個外人,一個和他們毫無關係的人,又何必吃力不討好,追求所謂的真相呢?再說了,我們已經和杜府結了梁子,如果因為這件事,使得兩家人仇怨加深,對我們顧家百害而無一利。”


    “你說得對,我們現在的確不能再多管閑事了。”聽了顧明琴這話,顧鑫非常欣慰。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擔心顧明琴意氣用事,非要追根溯源,把杜家得罪到底。現在好了,顧明琴不管了,看來是真的長大了。


    “這件事能不能真相大白,就看馮德明如何抉擇了。”顧鑫抬頭看著夜空,感慨般地說道。


    “馮大夫真的有可能說出真相?”顧明琴不無憂心的試探。


    “如果他還自認是顧氏的弟子、大哥的弟子,該怎麽做,他心裏應該明白。”


    雖然顧鑫這麽說了,可對於馮德明的為人,顧明琴實在是不敢恭維,尤其是想到他對自己的敵意心中就有些不確定。盡管作為顧家的當家人,顧明琴必須控製住自己,不去理會與自己無關的“現實”,可實際上,她也希望杜老太太這個慈祥的老人在天之靈可有瞑目。即使那個殺人兇手是她最舍不得、放不下的親兒子……


    所以,每次坐在馬車上,路過馮氏醫館之時,她都會掀開簾子,向裏麵看一眼。如果馮德明恰好在裏麵,她會一言不發的和她對視。差不多了,便把簾子放下。她相信,作為一個聰明人,馮德明能夠讀懂自己眼裏的深意,並且作為一個醫者,他不會忘記祖父當年的叮嚀……


    “顧大夫,你趕快去看看吧,杜夫人跑到少夫人那裏鬧事去了。”


    一天早上,顧明琴正在醫館裏坐堂,突然有人匆匆而來,跑到自己麵前,非常急切地說道。


    顧明琴聽了此話,也是大吃一驚。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沒有了杜老夫人這座靠山,那個貪婪的杜夫人必然會去尋孟氏的麻煩。隻是顧明琴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顧明琴來不及細想,向趙文明等人交代了幾句,便急匆匆地隨著來人去了。


    一進入孟宅附近,才發現周圍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隔著人群,就可以清楚的聽見杜夫人那非常激動而又尖銳的聲音—


    “這裏的房子,這個院子,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杜家的財產。孟氏,你已經被休,並非我杜家人,限你馬上搬離,否則……”


    顧明琴好不容易從人群裏擠過去,擠到最前麵,才發現杜夫人身邊圍了幾個彪形大漢,他們一個個手持大棒,滿臉橫肉,一步步地向著孟氏越走越近。前方的台階上,孟氏緊緊地抱著孩子,瑟瑟發抖,一臉恐懼地看著眼前這些人。這時候,旁邊的品姑把她推到身後,望著前方的杜夫人,怒目而視—


    “什麽杜家的,這個宅子是老夫人留下來的。是老夫人當年的嫁妝,是老夫人自己的東西,你憑什麽說是你們杜家的?”看著眼前這個疑似害死老夫人的殺人兇手,品姑激動萬分,說話的時候,雙手握拳,聲音顫抖。


    “老夫人?什麽老夫人?杜老夫人,說來說去,還是杜家的人。”說到這,杜夫人得意地哈哈大笑,“既然已經嫁入杜家,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杜家的,包括嫁妝。現在老夫人已經死了,她留下來的東西,自然就是杜家的東西。來人啊,把這兩個閑雜人等給我趕出去……”


    “我看誰敢動。”對方話音剛落,品姑就是大喝一聲。麵對著那幾個來勢洶洶的彪形大漢,老婦瞪大了雙目,目露兇光,倒使得那些人不敢靠近,紛紛向後退去。依然是把孟氏擋在身後,品姑看著杜夫人,控製住情緒,故作平靜地說道,“杜夫人,老夫人臨終之前,曾再三交代,把這個房子贈送給少夫人,以保障少夫人和杜小姐的生活。為了以防萬一,還立字為據……”


    “字據在哪裏,可不可以讓我看看……”杜夫人說出此話,嘴角輕揚,露出一抹冷笑。


    品姑不疑有詐,從衣服裏拿出一張字據,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不可……”看到這一幕,顧明琴情急之下,禁不住大喝一聲,可還是晚了一步,那杜夫人已然拿到了字據,不說二話,看也不看,直接“啪啪啪”撕成了幾半。


    “你……”品姑睜大了眼睛,簡直是不敢相信,杜夫人居然敢撕毀字據?


    杜夫人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拍了拍手,得意地笑著:“好了,什麽都沒有了。這個宅子既然是杜老夫人的宅子,就是杜家的東西。既然是杜家的東西,我作為杜家的女主人,收為己用,何錯之有?”


    “你你你……你卑鄙。”品姑氣的渾身發抖,好容易才說出這兩個字。


    “品姑,我早就和你說過,隻要你願意留在杜府,我和老爺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給你養老送終;可你偏偏不聽,非要勾結外人,誣陷我們……”.


    “誣陷?杜夫人,我品姑活了這麽大歲數,可以對天發誓,從未說過一句假話。如有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品姑說著這話,舉起手來,自然是信誓旦旦。環視一周,在看見顧明琴的那一刻,老婦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她移開了目光,接著說道,“現在鄉親們都在這裏,我就讓各位評評理,看看我的懷疑有沒有道理。杜老夫人臥病在床,將近十年時間,在這十年時間裏,哪怕是每天去看一眼你們都做不到,更別說是伺候床前、端茶倒水了。老夫人去世的前一天,不知為了什麽,和杜員外大吵一架,母子倆不歡而散。當天晚上,杜員外和杜夫人突然來到房間裏,說什麽要陪伴杜老夫人,還把我趕出了房間。結果,當天晚上,杜老夫人就‘因病去世’了。你敢說,老夫人的死和你沒有一點關係?”說到這,品姑猛地轉過頭去,注視著杜夫人,眼神淩厲,似有殺氣。


    麵對著殺氣騰騰的目光,杜夫人身體一抖,但很快,她平靜下來,理直氣壯道:“和我有什麽關係?滬城人盡皆知,老夫人臥床多年,這段時間病情加重,病入膏肓,去世,那是早晚的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那為什麽白天還好好的,到了晚上,突然就不行了;而且偏偏是你們把我支出了房間……”


    “我怎麽知道,或許隻是巧合……”


    “巧合?有這麽簡單嗎?”品姑再次冷笑,“可為什麽我聽說,在老夫人的體內發現了大量的砒毒……”


    此話一出,不僅是杜夫人大驚失色,就連周圍的圍觀之人也是議論紛紛—


    “什麽,砒毒?那不是毒藥嗎?”


    “難道杜老夫人是被人害死的?”


    “不可能吧,杜老夫人這麽大年紀了,完全是臥病在床的,害她幹什麽……”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個杜夫人和杜老夫人麵和心不和,婆媳關係早就是劍拔弩張……”


    “你胡說八道什麽,什麽砒毒,誰告訴你的?”好像是為了緩解內心裏的恐懼,杜夫人故意抬高聲音,大聲質問。也唯有如此,才可以讓她聽不見左右的議論。


    品姑隻是冷笑著,看著杜夫人,一語不發。眸子裏的輕蔑卻是顯而易見。


    品姑越是如此,杜夫人心裏越是不安,因為她沒有十足的把握,品姑到底知不知道。四處看看,突然間,杜夫人撲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難道是她?


    看到杜夫人陰沉著臉、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顧明琴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不過,對此,顧明琴並不畏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此事理在自己。於是就抬頭挺胸,迎上杜夫人憤怒的目光,嘴角微微揚起,淡笑著,你來吧,我不怕。


    誰知道路走到一半,杜夫人突然停住了,猛地迴頭,吩咐身邊的打手:“你們給我過去,把他們兩個人給我打出去。收迴了宅子,本夫人重重有賞。”


    最後一句話,杜夫人刻意加重了語氣。那些打手因為這句話,皆是眼睛發亮,舉起手裏的棍棒,在眾目睽睽之下,衝著孟氏二人撲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灰衣男子從屋頂上一躍而起,大喝一聲,舉起手裏的鐵棒,大吼著,把所有的打手掃在地上。隨後“咚”的一聲巨響,將鐵棒錘在地麵上—


    “我看誰敢再來。”男子聲如洪鍾,手持鐵棒,傲然而立。


    杜夫人帶過來的那些打手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這個架勢,自然不敢硬碰硬,紛紛向後退去,舉著手裏的木棍,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尤其是那杜夫人,本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看見此人,更是嚇得渾身哆嗦,快步向後退去,躲在人群裏,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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