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捕快知道這件事嗎?”


    “老爺聽說了這件事,就馬上讓人去通知方捕快,方捕快不在衙門。不過賀大人知道以後,也派了一個高手過來。那個人虎背熊腰的,看起來比方捕快還要厲害。老爺帶著他們關起門來,在院子裏。半個時辰之前,我到門口聽了聽,總算是安靜下來了。”顧忠把大概的情況向顧明琴說了一通。


    聽了他的話,顧明琴暗鬆一口氣,看來是控製住了。於是便把弟弟嶽衝交給顧忠:“忠叔,麻煩你先帶嶽衝去吃飯,我去看看叔公。”說罷,就徑自往前走,卻不想,被弟弟抓住了衣服—


    “大姐,我也要去看看。”


    “不行,太危險了。”顧明琴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了。


    “大姐,我也是學醫的,將來有一天,我也要行醫救人,遇見特殊病例,怎能臨陣脫逃?何況到現在為止,斷魂草之毒依然沒有解藥,若是將來有一天,我遇到類似的情況,豈不是也會兩眼一抹黑?我遲早有一天會繼承顧氏醫館,而解決斷魂草之毒恰恰是我們顧氏醫館的招牌。以後必會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將他們趕出醫館嗎?”


    顧嶽衝說著這話,望著前方的姐姐,眉宇蹙起,既有哀求,也有不滿。


    看著小弟,顧明琴一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第一次,小弟在自己麵前說了這麽多,對自己表示不滿。或許他也清楚,自己隻是想保護他;但作為醫者,碰見特殊病例,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看看的。嶽衝說出這樣的話,讓顧明琴禁不住感歎,小弟長大了,再不是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孩子了,自己也不能把他當成孩子了。至少有一點,他沒有說錯,早晚有一天,他會繼承家業;而解決斷魂草之毒的辦法隻能由他繼承。


    “好吧,我帶你一起去;不過如果叔公不許你進入,我是絕對不會為你求情的。”顧明琴提前發出警告。


    顧嶽衝低下頭,認真地想了想,才重新抬起頭來,看著姐姐,微微頷首。


    顧明琴見是如此,知道他不再執拗,便放了心,拉著弟弟直接去了後院。


    和方敏分開以後,顧明琴直接迴了醫館,卻沒有看見顧鑫。據趙文明說,顧鑫是因為得了消息,馬大壯突然開始發瘋咬人,情況危急,顧鑫便把手裏的病人交給了自己,囑咐了幾句,就急匆匆地離開了。聽說了此事,顧明琴便是放心不下,想要馬上迴家,卻因為有幾個是自己的專屬病人,不得不暫時留下,替他們進行複診。待得複診結束,那幾個婦人告辭離開,天已經暗下來了,顧明琴也來不及休息,帶著嶽衝,急匆匆地迴了家。


    按照顧鑫的吩咐,後院門口,不許有人逗留。所以顧明琴到那兒之時,一個也沒有。後院的大門被鎖得死死的,透過門縫,裏麵一個人也沒有。前方的木屋更是房門緊閉。趴在門上,仔細地聽了聽,確實是安靜異常。顧明琴立刻吩咐顧忠打開院門,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來到木屋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叔公,你在裏麵麽,怎麽樣了?”


    “是明琴吧,你進來吧。”老人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至極。


    聽到如此聲音,莫名的,顧明琴心頭一酸,自己還是迴來晚了,若是可以提前迴來,說不定可以幫到叔公。不過還好,老人沒有拒絕自己。忍了忍眼淚,顧明琴輕應一聲,就要推門進去。就在這個時候,嶽衝碰了碰自己,抬頭望向自己,目光中滿是希望。


    “叔公,嶽衝也來了,也是想進去看看,可以嗎?”顧明琴再度探問了一句。許久,聽不到答話,旁邊的顧嶽衝似乎也有點緊張和不安。本想再問一句,卻不想屋內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了—


    “一起進來吧。”


    老人家應允了,姐弟倆都是欣喜萬分,相互對視一眼,便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去。


    一進門,便看見馬大壯躺在床上,仿佛睡得很沉,弟弟馬小五坐在床邊,正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著頭上的汗水。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捕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如顧忠剛才說的,此人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看起來確實是比身材修長的方敏更加強健。兩個人看見顧明琴二人,紛紛點頭示意,似乎是怕打擾了熟睡中的馬大壯,誰也沒有開口。


    看是如此,顧明琴也是欠身行禮。隨後便帶著弟弟輕手輕腳的走向顧鑫。


    聽見腳步聲時,顧鑫才睜開了疲憊的眼睛,看著侄孫女、侄孫,輕輕地喚道:“你們來了?”


    看著老人仿佛是強打起精神和自己說話,顧明琴更是心頭發酸,幾次想要落淚,都咬緊了牙關,盡可能強忍,溫柔地勸道:“叔公,馬捕快看樣子是已經睡著了,我們就不要打擾了吧。”


    顧鑫聽得出,孫女是在體諒自己,很是感動,不由地點點頭,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就要向前走去。顧明琴和顧嶽衝見此,急忙一邊一個,扶住了他。老人在晚輩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到床邊,對那個身材壯實的捕快說:“朱捕快,今天的事,實在是太謝謝你了,若不是你,隻怕是情況更糟。”


    “顧老爺,你言重了,大壯也是我的好兄弟。如今他身中劇毒,情緒不定,我也是非常難過,一直想過來看看,今日總算是一個機會。”那個姓朱的捕快如此說道。隨後又禁不住探問道,“大壯現在這個情況,到底還能不能康複?”


    此話一出,不僅是朱捕快,就是那馬小五,也是仰起頭來,注視著顧鑫,眸子裏帶著殷殷期待。


    此時,顧鑫臉上卻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磨蹭了許久,才模模糊糊的答了一句:“我顧某人自當盡力……咳咳咳……”


    顧明琴一邊安撫著老人,一麵悄悄地觀察著對麵的兩男子,見他們皺起眉頭,似有不悅,便替顧鑫向他們解釋道:“兩位捕快大人有所不知,此次馬捕快所中之毒,和三年前那些人所中之毒大相徑庭。盡管都屬於斷魂草之毒,但提煉的純度卻是不同的。如果說三年前陳錦顯拿出來的毒藥毒性是一分,現如今馬捕快所中之毒,毒性就是十分。”


    “十分?這麽厲害?”朱捕快驚訝地大唿。


    而馬小五擔心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那我大哥還有希望嗎?”


    看了眼顧鑫,顧明琴卻是輕輕地搖搖頭,麵露難色:“關於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迴答,因為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令兄所中之毒,比之當初,尤是厲害。因為到現在為止,我們都沒有完全提煉出解藥。不過我們也不會放棄。馬捕快既然來了顧氏,就是我們的病人,我們必然會盡力而為、負責到底。就算不能完全解毒,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延長他的壽命。”


    “拜托了。”馬小五深深一揖。


    “馬捕快客氣了,作為醫者,治病救人,是我們的職責。”顧明琴如此說道,並迴了禮。站起身來,接著又道,“兩位捕快大人,病人現在暫時陷入昏迷狀態,雖然不知這個迷魂藥可以持續多久,但我覺得一兩個時辰,應該問題不大,明琴建議這段時間,兩位大人好好的休息一下,以免病人突然醒來,再生意外。”


    “不用了,他是我哥哥,我理所當然在這裏陪他。我不累,在床邊坐一會就好了。倒是顧老爺,年事已高,又勞心勞力了這麽久,也該去休息一下了。若是有什麽突然情況,我再去請示,也是不遲。”馬小五看得出,顧明琴真實目的是顧鑫,索性就就坡下驢,說出這樣的話。


    “還有我還有我。”朱捕快也是自告奮勇,“來之前,賀大人再三交代,如若大壯情況不穩,就讓我留下來幫忙,待得情況穩定了,再迴去複命。所以我今晚上就留在這裏,和小五一起看著他,你們放心,這個馬大壯,他不是我的對手。”說著,男子拍了拍胸脯,好像是信心百倍。


    “那就麻煩兩位捕快大人了,明琴馬上讓廚房裏準備酒菜。”


    “顧女醫辛苦了。”兩個人也是異口同聲。


    這時候,顧鑫再度開口強調:“不管是在是什麽時候,哪怕是半夜三更,隻要病人醒過來了,都必須馬上通知我……咳咳咳……”


    扶著老人在客廳裏坐下來,給老人倒了一杯茶,顧明琴小心翼翼的遞給老人。


    喝了茶,老人“哈”的一聲,吐出一口氣,好像是如釋重負,之後卻是自嘲地笑了笑:“老了,不中用了,才不過半個時辰,都堅持不住了。”說罷,輕輕地搖搖頭,一聲歎息,好像是在感歎,歲月已逝,年華不再。


    聽著老人無盡的感慨,望著老人蒼老的容顏,顧明琴更覺心酸,把頭扭到一邊,輕輕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迴過頭來,安慰老人:“叔公,以後這個馬大壯的事,你就不要親自插手了,站在門口,告訴他們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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