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傍晚,顧明音和顧嶽衝二人也從醫館裏迴來了。顧明琴隨即吩咐廚房做了晚飯,讓人親自給顧鑫送過去,自己則是陪著弟弟妹妹吃了飯,詢問了一下醫館裏的情況,了解到今日患者多了許多,也算是放了心。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流言蜚語,終究是止於一時。


    吃完了飯,吩咐弟弟妹妹迴房休息,顧明琴便端著飯菜,再次去了陳思婉的房間。


    “怎麽樣,沒什麽動靜吧?”顧明琴詢問在門口守候的李鳳妹。


    “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前,她醒過來了。醒過來以後,一直在哭。我本來想進去看看,又有點擔心……”


    顧明琴點點頭,壓低聲音道:“這是對的,這個陳思婉,目前情況不明,是敵是友,不能妄下斷論。若真的是奸細,你不會武功,和她在一起,就有點危險了。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你最好不要靠近她。”見李鳳妹點點頭,認可了自己的說法,顧明琴又笑著囑咐道,“好了,你去吃飯吧,我在這裏看著她。”說罷,就要推門入內,卻被李鳳妹攔住了—


    “你一個人,不會有什麽危險?”李鳳妹自然是擔心她。


    顧明琴拍拍她的手,笑著安慰道:“你放心,她陳思婉不敢把我怎麽樣,最起碼現在不敢。”說罷,微微一笑,輕輕地推開她,開門進了屋。


    待得李鳳妹迴過神來,才發現顧明琴已經進了屋,並關上了房門,李鳳妹也就隻能作罷了,歎了口氣,返過身,慢慢的往前走。


    她看得出,顧明琴始終是沒把自己當成家裏人。即使是在顧家三年了,和顧明音、顧嶽衝打成一片,對於顧明琴而言,自己仍舊是一個外人,對自己說起話來,始終是客客氣氣。若非是抽不開身,這段日子,顧明琴也不會把昏迷不醒的陳思婉交給自己。這就是寄人籬下,難以融入。


    李鳳妹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沒有敞開心扉。隻是,關於自己的來曆、經曆,自己能說嗎?如果說出來,無疑是害了顧家。


    好在,顧老爺子什麽都知道了,而且,開誠布公的那一日,顧鑫還特別囑咐,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顧明琴。李鳳妹自然答應,同時也懇求老人為自己保守秘密。畢竟是無處可去,哪怕是顧明琴把自己當成外人,對於李鳳妹來說,這個顧府始終是一個容身之處,也是惟一的容身之處。


    曾幾何時,那個人的出現,讓她看到了未來的希望,孤苦無依的她想要緊緊地抓住那個希望,愛情也好,依賴也罷,她隻想和他在一起。然而無情的現實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她真的希望迴到過去,迴到家族滅亡的那一刻,和自己的親人一起死了,從此以後便了無牽掛了,至少不會認識他。


    可求生的本能,讓她跌跌撞撞爬迴顧府。醒來以後,她忽然清醒了,為了家人,一定要活下去;有朝一日,一定要報仇雪恨;至於他……


    想起那個男人,李鳳妹的眼淚就控製不住,掉落下來,如珍珠一般,晶瑩透亮。


    猛然間,她好像是清醒了,擦幹了眼淚,徑自往前走。忘了吧,他之於自己,隻配有恨。


    “吱嘎……”顧明琴推門入內,又關上了房門,此響動,驚醒了陳思婉,她掀開被子的一角,好像是偷偷抬起頭來,望了一眼,隨即低下頭,把自己埋在被子裏。


    陳思婉的舉動,顧明琴看得清楚,不動聲色,把餐盤放在桌子上,反身迴到床邊,俯下身,輕聲道:“陳小姐,如果醒來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這幾天你都沒有進食。”


    聽到此話,陳思婉終於從被窩裏探出頭來,輕輕地搖了搖:“我不餓。”然後又好像迫不及待一般,追問顧明琴,“剛才那個捕快說的是真的,奶娘真的死了?”


    “你不知道?”顧明琴有意反問,再次試探。


    “我剛剛迴來,怎會知曉?”陳思婉滿臉驚愕,因為激動,重咳幾聲。扶著胸口,慢慢地止住咳嗽,又非常急切地問道,“你快告訴我,奶娘到底是怎麽死的,是誰殺了她?”


    顧明琴觀察著她,卻發現陳思婉麵上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禁不住懷疑,到底是她裝的太像,還是的確無辜?


    “是被人使用暗器,一刀斃命,就是方捕快剛才給你看的,別看模樣不大,卻是殺人利器。”顧明琴慢悠悠地說著,邊說邊觀察著對麵女子臉上的表情。表麵上一臉恐慌,實際上,顧明琴並不能完全確定這是真的。當然,顧明琴也是沉得住氣,不慌不忙,繼續說道,“至於殺人兇手、殺人目的,現在還未可知,畢竟還沒找到什麽線索……”話未說完,對麵的女孩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奶娘心地善良,平日裏連句重話都說不出口,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還會有人想殺她……”陳思婉看起來悲痛欲絕。


    “死的並不是她一個人。”顧明琴再度說道。


    聽到此話,陳思婉不由地停住了哭泣:“怎麽,死的還有別人?誰啊?”說著話,她下意識地擦擦眼淚。


    顧明琴深吸一口氣:“還有一家五口。”瞟了她一眼,接著道,“這一家五口和這個王大媽是親戚關係。據說,三年前,王大媽離開了滬城,不知所蹤;兩個月前,突然又迴來了,就和他們一家人住在一起,據說是親戚。王大媽在你們家那麽久,滬城附近有什麽親戚,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陳思婉含淚點點頭:“她和我說過,一個遠房親戚,平常的時候不怎麽來往。她照顧我,一年半載的也不迴去一次。”


    聽了她的說辭,顧明琴也不馬上開口,隻是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卻見她一臉無辜,是真是假,尚不可知。撇開目光,顧明琴繼續:“失蹤了三年,突然又迴來了,而且還悄無聲息。更重要的是,就在賀大人得到消息,準備去找她的時候,此人突然遇害,連帶著那一家人也遭遇不幸……”


    “為什麽不可能是殺人兇手要害那一家人,恰好奶娘在那裏……”陳思婉提出質疑,卻在看見顧明琴冷冷的目光時,自覺地閉了嘴,並暗暗地低下頭。


    顧明琴打量她一陣,隨後悠悠開口:“這種可能性,賀大人也想過,但很快就推翻了。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這三年來,尤其是這大半年,滬城時不時地發生兇殺案,兇手的手段如出一轍,都是一刀斃命。而被害人曾經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陳家的仆從。”


    “什麽?”陳思婉驚唿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三年前,他們做過同一件事。”顧明琴說著,移開目光,半眯起眼睛,望向窗外,“三年前,你父親陳錦顯被捕入獄,經過審問,發現你們家的那些仆從在這之前並不知情,賀大人公正無私,就把他們放了。對於你們家的財物,除了可疑的書信、藥材,其他的都暫時封存在你們家。因為衙門入手有限,賀大人初來乍到,也抽不出人過來看守,以至於被這些人鑽了空子,方捕快也是無意間發現,雖然也追迴來許多,可還是九牛一毛;有些人偷了東西,怕官府追究,就連夜離開了滬城,一去無蹤跡。這兩年,卻一個個突然迴來,而且突然被殺。陳小姐,你覺得這僅僅是巧合嗎?”


    “我不知道。”陳思婉搖了搖頭,一臉茫然,甚至還有點手足無措,“他們怎麽會這樣,想當初,陳家帶他們不薄,從未虧待過他們,別人還好說,奶娘……我一直是把她當成親人,甚至是母親,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本能地抬起頭,頓時顧明琴懷疑的眼神,陳思婉不由得皺起眉頭,“你懷疑我?”


    “如果你是我,你如何想?”顧明琴反問。


    陳思婉突然愣住了,看著顧明琴,四目相對,二人誰也不說話。突然間,陳思婉再次大哭起來:“大姐……”


    “我不是你大姐。”顧明琴無情地打斷了她。


    陳思婉再次一愣,隨後竟不哭了。擦了擦眼淚,說道:“明琴姐,我可以對天發誓,這三年來,我從未離開過東麗,甚至是沒有離開過那個院子,我真的不敢;這一迴,若不是殺了人,我也沒想到我居然有這麽大的毅力迴到滬城。而這一路上,我最大的動力就是嶽成哥。”


    說罷,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的顧明琴。顧明琴卻不為所動,麵無表情,神色淡淡。


    陳思婉討了個沒趣,無奈之下低下頭,幽幽的又說道:“其實逃出來以後,我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隻想著嶽成哥。快到滬城時,我才想起來,嶽成哥三年前去了京城,現在在哪兒,有沒有迴來。後麵的路,我一直在想,是去京城還是迴滬城,眼看著馬上就要進入滬城了,我才決定進來看看,如果嶽成哥沒有迴來,我再去京城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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