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琴愣住了,此時,在她的心裏,好不震驚這麽快?杜家這麽快就得到消息了,為什麽,難道是……她想到了一個人,不覺擰起了眉頭,想說又不敢說。


    “顧女醫,你不要瞎想,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不是有人通風報信,而是動靜太大。你想想,孫媒婆被抓,連我都知道了……”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不過她相信,顧明琴如此聰明,自然是明白的。花娘之所以如此解釋,無非是擔心顧明琴懷疑到自己頭上,打消她的疑心。畢竟,比起姓杜的暗箭傷人,她寧願相信這個女子的坦蕩。


    說的也是,那孫媒婆跑過來提親,就是杜員外的指示,如今被抓,杜員外怎會不知與自己有關?顧明琴這樣想著,不由地輕輕點頭。


    “不知杜員外此番與夫人見麵說了些什麽?”顧明琴試探地問道。雖然明白,花娘既然來了,選擇不言自明;但她畢竟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在這件事情上,絕不會無故幫忙。不曾想,女人的答話卻讓自己大吃一驚—


    “我沒有去見他。”花娘直截了當。話音剛落,便見顧明琴瞪大了雙眼,顯然是瞠目結舌。女人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把玩著手裏的團扇,慢悠悠地說道,“就算是不去,姓杜的想說什麽,我也是一清二楚;無非就是威脅我,把有人得了花柳之事,四處傳播……”


    “難道夫人不怕?”


    “這不是還有你顧大小姐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顧女醫可是答應過妾身,自會還醉仙樓一個清白。”說到這,不覺身體前傾,湊近了顧明琴。


    初聽此話,顧明琴有些愣神,而後便是恍然。隨即,兩個人心照不宣一般地笑了。


    笑過以後,花娘收迴了目光,輕輕地搖著扇子,歎息地說道:“顧女醫,今天自從你走了以後,我一直在想你說的話,越想越覺得,柳鳳這次的花柳病是有人故意讓她染上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杜員外。我真沒想到,為了娶你過門,杜家可真的是煞費苦心啊……”


    “夫人,你說錯了,杜家想娶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顧家的家產。”顧明琴糾正她的錯誤。


    花娘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既不反駁也不分辯,隻是問了一句:“難道顧小姐不感動嗎?”


    “若是夫人,這樣的‘深情’,你會感動嗎?”顧明琴反問。


    似乎早就想到顧明琴會說出這樣的話,聽罷,花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低下頭,從衣服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了顧明琴:“顧女醫看看這個。”


    顧明琴雖有疑慮,但還是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卻見上麵是一個男子畫像,此人看起來比較年輕,二三十歲,臉型消瘦,眉眼黝黑,看起來精神不振:“這是……”抬頭看著花娘,顧明琴微微蹙眉,形容不解,這個人是誰啊?


    “這就是那個竇先生。”


    一聽這話,顧明琴大驚,急忙拿起畫像,再次打量起來。


    “我也想看看,柳鳳的病是不是此人而起,所以你走了以後,我就讓人根據記憶,把此人畫下來。雖然事情過去了一個多月,但因為當初伺候過他的人不在少數,所以拚拚湊湊,畫下來了倒是**不離十。”花娘說著,低下頭,把目光投在顧明琴手裏的畫像上,“其實在我看來,這張畫像表現得並不完全。我記得那天見到他,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我還問過杜員外,用不用直接安排客房,讓客人去休息。杜員外說不用,然後就告訴我說,這個客人非常重要,一定要讓我們最好的女招待—柳鳳姑娘親自伺候……”


    “你仔細地迴憶一下,這個竇先生是如何的精神萎靡。”顧明琴抬頭看她,問道。


    花娘皺著眉頭,陷入了迴憶:“我還記得,此人剛來的時候,是杜員外拖著進來的,閉著眼睛,感覺是馬上就要睡著了。我問他貴姓,他也不答話,一直是杜員外在和我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臉色蠟黃,眼睛無神,看樣子就是個病秧子……”說到這,花娘忽然想到什麽,不由地眼前一亮,再度湊近顧明琴,“你說,那個人精神那麽差,是不是就有可能本是就有病?花柳病?”


    “我也說不清楚,沒見過本人,不能輕易下結論;但就你所言,麵色蠟黃、精神萎靡,看起來應該是疾病纏身,隻不過是不是花柳,那就不清楚了。畢竟有些病的症狀也是如此。”顧明琴迴答的非常謹慎。


    “哦。”花娘垂下頭來,看表情,似乎是有些失望。


    顧明琴不理會這些:“後來呢,那個竇先生一直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倒好了,說不定柳鳳就可以躲過一劫。”說到這,花娘輕輕地歎了口氣,看著顧明琴,接著說下去,“那天晚上,杜員外要的是包房,等我帶著柳鳳進去以後,那個竇先生突然就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了。杜員外不讓我留下,很快就打發我出來了,不一會他也出來了。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那個竇先生就留在了醉仙樓,可憐我好好的姐妹們都被他糟蹋了。”


    說到這,花娘長歎一口氣,好像是非常後悔。


    糟蹋?聽到這個詞,顧明琴差點笑出了聲。那些個女招待們、歌女們、舞女們,不都是心甘情願爬到別人床上的,難道這也算是糟蹋?雖然這樣想著,但顧明琴控製住情緒,並未將此事說出。隻是花娘剛才說的話讓她產生了不解:“前一刻還萎靡不振,後一刻馬上就生龍活虎了。這麽大的差別,難道夫人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麽,在我們醉仙樓裏,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有些人為了多玩一會,就吃藥,壯陽藥的,你知不知道……”花娘說到這,不僅沒有任何羞澀,甚至還帶著點興奮。隻是看見顧明琴的臉上有些不自在,急忙住口,捂著嘴,不好意思地笑笑,“顧女醫,實在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你還未嫁……”


    “沒事,我是女醫,有些事,我也是明白的。”顧明琴硬著頭皮,故作不以為意。低下頭,緩和了一下尷尬的情緒,複又抬起頭來,重新問道,“這麽說,花老板是願意在公堂之上為明琴說明情況了……”


    “顧女醫,你幫了我,救了柳鳳,我自然是應該投桃報李;隻是這件事……”花娘麵露為難之色,顯然,不知如何開口,“顧女醫,你覺得我該怎麽說?”


    “很簡單,就說我顧明琴去你醉仙樓是為了給柳鳳姑娘治病……”


    “那如果賀大人詢問柳鳳得的是什麽病……”


    “天花。”


    “可如果杜員外一口咬定……”


    “是他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顧明琴反問,“杜員外是如何得知柳鳳姑娘得的是花柳病?一般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得的是什麽病,否則的話,還要大夫、還要我們這些開醫館的幹什麽?再說了,花柳病可不是普通人隨隨便便就得了的,一般情況下,除了你們……其他人很少見。如果有人看出來了,要不是他遇到過、得過,要麽就是他知道病人的病源何處。這兩點,杜員外符合哪一條?”


    花娘聽罷,若有所悟,禁不住點點頭。隨後卻聽見顧明琴又說道—


    “杜員外平日裏自詡潔身自好,從不浸染是非之地,如果他敢咬死柳鳳姑娘得的就是花柳,那就這兩點原因,我就可以讓他無話可說、身敗名裂……”


    “如果他說自己是道聽途說呢?”


    “那就更簡單了,道聽途說,那就是以訛傳訛,我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澄清事實。如果杜員外不依不饒,那他就是自毀清譽。要不,此事作罷,皆大歡喜;要不,杜員外身敗名裂。總而言之,明日的對簿公堂,我絕不會讓他姓杜的占到任何好處?”顧明琴說到這,握了握拳頭,給自己鼓勵。


    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迴頭,顧明琴對花娘接著說:“花老板,你真心誠意的幫我,我顧明琴也不會過河拆橋。你放心,公堂之上,我自會盡己之力,給你清白。雖然天花之病也會讓你失去一定的生意,但我相信,比起花柳之症,區區一個天花,影響還是不大的。”


    花娘沉思片刻,輕輕地點點頭,迴頭看著顧明琴:“但願我沒有選錯人。”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親自把花娘送到門口,目送她上了馬車,漸行漸遠,顧明琴輕輕地揮了揮手。看著馬車周圍十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忍不住笑了,沒想到這個花老板還挺謹慎,看來是擔心杜員外對她不利。慢慢地,馬車消失在晨霧中,看不見了。顧明琴收迴目光,輕輕地歎了口氣,返過身往迴走。


    此時她有點累了,本想迴到房間裏,好好地睡一覺,但現在天已經微微亮了,今天是開庭的日子,有些事,自己還需要準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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