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議論之聲微微弱下,顧明琴故意抬高聲音,看著邱敏錄,慢悠悠地問道:“邱大夫,此話從何說起,不知你從哪裏聽說,我顧明琴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他人?”


    “這一次,邱某並非道聽途說,而是親眼看見。”邱敏錄冷笑,眼見為實,顧明琴,我看你這一迴還有什麽臉麵留在這醫者大會?


    “哦?”淡淡地問了一聲,好像是在詢問,又好像是並不在意。


    不理會顧明琴這種不以為然的態度,邱敏錄繼續保持著打抱不平的態度,恨恨地說道:“那天早上,我路過你顧府門口,曾親眼看見,你顧明琴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萬般羞辱陳大小姐。那陳小姐跪在你麵前,一語不發,卻是淚流滿麵,好不可憐;而你顧明琴的臉上卻是一絲動容之色也沒有……”


    秦一仁一聽此話,立馬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冷眼看著顧明琴:“顧大小姐,可有此事?”


    “這是顧家的私事。”先顧明琴一步,顧鑫開了口。放下茶杯,迴頭麵對著秦一仁,“秦大夫、溫大夫、賈大夫,今天是什麽日子,這裏是什麽地方,一年一度的醫者大會,本該是我們這些醫師們切磋技藝、討論疑難雜症之時,各位的家庭瑣事、不提也罷。”


    三人聽了此話,都覺得有理,商量了一下,便準備岔開話題。不料,那邱敏錄卻是抓著不放、咄咄逼人—


    “不對,這件事必須說清楚,否則顧大小姐就沒有資格代表顧氏。”邱敏錄非常堅持。看向前方三人,他輕輕點頭,“我知道,在這個醫者大會上,討論他人家事,確實是不合規矩。可我們是什麽人,大夫、醫者。所謂醫者仁心,如果一個醫者連最起碼的對他人的尊重都沒有,那還有什麽資格指望他救死扶傷、濟世安民。”


    說完,凜冽的目光直視顧明琴。


    迎上他的目光,讓顧明琴感受到了一股殺氣,一股寒意。若是沒猜錯,他陳錦顯是想利用這件事,讓自己身敗名裂,將顧家趕盡殺絕了。思及於此,顧明琴握緊了拳頭,一方麵提醒自己冷靜;另一方麵思量接下來該說的話,絕不能讓他們抓住把柄。正想著,還沒開口,便聽見一陣絕望的嘶吼—


    “我不活了,讓我去死吧。”發出喊聲的是陳思婉,利用哭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在眾人的注視下,義無反顧的往牆上撞去。


    陳錦顯急忙死死地抱住她:“思婉,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轉過頭來,卻是埋怨邱敏錄,“邱大夫,事情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提它做什麽?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迴到家,思婉一直是情緒不穩,直到今天才稍稍地恢複了……”


    “陳大夫此言差矣,事情雖然是過去了,可這件事關係到顧氏的名譽,顧大小姐的為人,所以在今日的醫者大會上,邱某不得不提;況且……”


    “既然陳小姐情緒不穩,陳叔叔還把她帶來做什麽?”接著他的話的,卻是顧明琴慢悠悠的聲音。


    這個聲音一響,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於陳思婉也停止了哭喊,紛紛迴過頭去,蹙眉看著顧明琴。


    “難道我說錯了嗎?”顧明琴聳了聳肩,好像是不明所以,“陳大夫剛才也說了,陳小姐身體欠安、精神不濟,若是如此,不管原因如何,都應該呆在房間裏好好休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由陳大夫領著,東走西看;再說了,如果真的如這位邱大夫所言,陳大小姐是因我而起,陳大夫就更不應該帶她前來這個醫者大會,否則的話,陳小姐看到了我,豈不是舊病複發?”


    “我又不知道你也會來。”陳錦顯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嗎?自從爹爹去世,我們顧家的一舉一動,陳大夫難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顧明琴說罷,看著陳錦顯冷笑。


    麵對她的嘲諷,陳錦顯心中一凜:“明琴侄女,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顧家的事,我怎會知曉?”顧明琴也不答話,隻是看著他笑。麵對她的笑容,陳錦顯隻覺得渾身冒冷汗,喘不過氣來。側目看去,其他人的目光不隻是停留在顧明琴身上,也是落在自己身上。他把手放下,暗暗地掐了女兒一下,隨即,陳思婉更是哭鬧不止—


    “我不想活了,丟死人了,我要去死了。”


    陳錦顯似乎才反應過來,緊緊地拉住女兒:“思婉,你冷靜一點,你是父親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女兒,你死了,讓你爹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辦……”


    “爹,我對不起你,可女兒實在是沒辦法啊,有人容不得女兒,要逼死女兒啊……”


    “思婉……”陳思婉也流下了眼淚,好像是為了以防萬一,緊緊地抱住女兒,免得她做傻事。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重咳,陳錦顯慢慢地轉過頭,看著前方的三位老人,麵露難色,“三位長老,我這是……”


    好好的一個醫者大會,變成了家長裏短、女人訴苦,像什麽樣子,都是因為顧明琴。秦一仁想著,迴頭瞪了眼女孩。本欲訓斥陳錦顯,卻見他安撫女兒,也是力不從心,倒是沒來由的生出了幾分同情。輕輕地歎了口氣,柔聲勸道:“陳大夫,令愛情緒不穩,今日的醫者大會,你就暫時不要參加了。陳小姐身體要緊,你先扶她迴去休息吧。”


    “多謝三位長老,各位,見笑了,見笑了啊。”陳錦顯連連拱手,賠笑地說道。作勢拉著女兒離開,陳思婉卻在這個時候手一揮,甩開他,衝向顧明琴,恨恨地說道,“我不走,我今天就留在這裏,給自己討個公道。”


    “思婉……”陳錦顯拉過女兒,似要把她帶走,卻是很容易地被女兒甩開了自己—


    “我不走。”聽語氣,陳思婉態度堅決,抬起手來,指著周圍眾人,好似理直氣壯一般地說道,“今天這裏這麽多人,各位叔叔伯伯都在,我陳思婉就在這裏讓各位評評理,看看到底是顧明琴對不起我陳思婉,還是我對不起她。”說著這話,陳思婉隨手一抹,擦幹眼角的淚水,一臉憤然地望著對麵的顧明琴。


    該來的終於來了,顧明琴在心裏歎息,表麵上卻是不卑不亢,臉色平靜地看著陳思婉。


    “咳咳咳……”一直沒有言語的溫大夫突然咳了幾聲,看向那陳思婉,盡可能溫和的勸慰道,“陳小姐,你看是這樣,這裏是醫者大會,是滬城以及周圍各地方的醫師集會。我們聚在一起,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交流學術經驗,其他的個人恩怨,和我們無關。若是你對這個顧大小姐有什麽不滿,或者是私人恩怨,你們可以私下解決,或者是對簿公堂……”


    “溫大夫,話可不能這樣說啊。”話還沒說完,那“路過此地”的邱大夫就再度開口,“三位長老,還是那句話,我們這些醫師、大夫,講究的是什麽,醫者仁心。若是像顧大小姐這般不尊重他人,尤其是弱女子、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羞辱,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行醫救人,有什麽資格坐在這醫者大會上受人尊敬?”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議論,連帶著上方的三位長老也湊在了一起,低聲交流著什麽。惟有顧明琴,神色淡然,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裏。可能是剛才說的太多,口渴了,她轉過身,接過顧鑫遞過來的茶水,輕輕地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無意間迴頭,卻見那邱敏錄半眯著眼睛,衝著自己目露兇光。顧明琴似乎並不在意,隻是衝他微微一笑,然後便移開了眸子。


    過了好一會,三位長老似乎商討完畢,各迴各位,先是重重地咳了一聲,秦一仁朗聲說道:“肅靜肅靜。”待得所有人安靜下來,秦一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轉向顧明琴,冷聲說道,“顧大小姐,事到如今,你可有話要說……”


    “有。”就一個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秦一仁一愣,或許是沒想到顧明琴如此幹脆,這反而使得他有些尷尬了。故意不去理會,隻是看著顧鑫:“顧老爺,這事……”


    “我剛才已經說了,明琴是我顧家的掌家人,顧家的事,她說了算,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顧鑫說著,特有抬起眼,向對麵的陳錦顯瞥了一眼。然後轉頭看向前方三人,“三位長老,我老了,說的太多,我累。如果你們始終覺得明琴開口不太合適,那就麻煩你們想象一下,她說的話就是我在說,你們可以想象一下我的聲音。”


    聽到此話,三位老人頓時哭笑不得,什麽什麽,聲音也可以想象,這不是開玩笑嘛?他顧鑫把他們當成什麽人了?三人交換了眼神,正準備斥責顧鑫,卻在這個時候,聽見顧明琴清脆的聲音響起—


    “三位長老,叔公年事已高,實在不宜說的太多;何況,事關明琴,有些情況,叔公也未必說得清楚。明琴是當事人,這件事由明琴親自解釋,那是最好不過了。如果明琴解釋完畢,各位叔叔伯伯還認為此事是明琴的錯,明琴願意跪在各位麵前,磕頭認錯,從此以後,閉門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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