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做事,我老頭子放心。”這一晚上,老人家終於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重新閉上眼睛,衝她揮了揮手,“說了這麽多,我老頭子也累了,你出去吧,讓我好好的休息一下。”


    “好吧,那我也不打擾了,叔公好好休息。”說了這麽半天,顧明琴也累了。幫老人掖好被子,起身便走。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什麽,迴頭看著老人,猶豫了片刻說道,“叔公,今天我從藥田迴來,專門去了佟大夫的家裏。”


    聽了這話,老人重又睜開雙眼:“情況怎麽樣?”


    “沒有見到人,隻是聽鄰居那位大媽說,佟大夫一個多月前就離開了。”


    “一個多月前?”老人皺起了眉頭,好像是不解,又好像是難以相信。


    顧明琴點點頭:“據她說,那是個晚上,佟大夫急匆匆地去找她,告訴她,自己要走了,還把鑰匙交給了她,說什麽讓她把房子賣了。”


    “賣了?”


    “確實是這樣,後來,我冒充買家,進去看了看。發現,佟大夫隻帶了換洗衣服和鋪蓋,其他的,什麽也沒帶,尤其是那麽多醫書,還在那裏,擺的整整齊齊,都落了灰,看來很久都沒有人動過了。”顧明琴這樣說道,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什麽,急忙補充,“我觀察了一下,書架上好像是缺了一本書。因為其他的地方都擺的整整齊齊,唯有那一處,有一個空隙,看起來不大,依我看,那本書不會太厚。”


    話說完,便看見床上的老人捋著胡須、眉頭緊皺,似在考慮著什麽。顧明琴開始的時候不敢打擾,時間長了便有些不耐煩,忍不住輕喚幾聲:“叔公,叔公……”


    顧鑫打了個冷戰,好像瞬間清醒過來:“有什麽事嗎?”


    “二叔公,佟大夫的事……”


    “人各有誌,他的事,你就別管了,畢竟,良禽擇木而棲嘛。好在,還有另外三個大夫,我們顧氏醫館,也就可以堅持下去。待得有一天,嶽衝長大了,繼承了這個醫館,我們也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聽他這麽說,顧明琴不由地點點頭,是啊,嶽成不學醫術,鑽研官道,繼承家業的惟有嶽衝。可他現在隻不過是八歲孩童,什麽也做不了,想要繼承家業,還需要很長時間。而這段時間,隻能是自己陪他度過。


    “丫頭,顧家以後的日子,就全靠你了。”


    正想著這些,忽然聽到此話,顧明琴一愣。抬頭看去,老人望著自己,眸子裏充滿了憐惜和期待。這樣的目光讓顧明琴沒來由的感動,一陣熱血沸騰:“叔公放心,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照顧好弟妹,照顧好醫館。待得有朝一日,嶽衝長大了,便把一個完完整整的顧氏醫館交給他。”


    顧鑫聽罷,重重點頭,欣慰不已。隻是想起一件事,又禁不住不安起來:“剛才在你二叔麵前,你說的話……你和那個杜公子……”話未說完,就看見女孩默默地低下頭去,神情憂傷。顧鑫隻能閉上嘴巴,靜靜地看著她。過了好長時間,女孩抬頭看他,麵帶微笑—


    “叔公,你放心,且不說阿爹去世,守孝在先;何況弟妹年幼,我作為長姐、長女,理所當然代替父母,把弟妹撫養長大,在他們成家立業之前,孫女是絕對不會離開這個家的。至於個人姻緣……”說到這,顧明琴略略低頭,停了片刻,才重新仰起頭來看著老人,平靜的說出四個字,“一切隨緣。”


    顧鑫聽到此話,先是一愣,隨後便是熱淚盈眶。拍著她的肩膀,重重地點頭:“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你放心,隻要我老頭子還活著,就算他杜家出爾反爾,我老頭子也會替你好好選擇,把你嫁給一個好人家。”


    顧明琴聽他這麽說,抿唇一笑。想起一事,不由地征求起老人的意見:“二叔公,今日我去了藥田,他們和我說,因為今年雨量稀少,有些藥材收成不好,恐怕需要出去購買。我初來乍到,又是個女孩,怕那些人心裏不服,暗中做手腳,就想著派一個信得過的人和他們同去。想了想,覺得三叔最合適。”


    見老人家皺起了眉頭,形容不解,怕他誤會,顧明琴又接著解釋道:“我是這麽想的,三叔雖然是讀書人,但為人老實,比二叔值得相信,讓他出去,至少不用擔心他胡亂花錢;其次,還是那個原因,顧家現在的狀況,養不起閑人,不管是二叔,還是三叔,我都準備安排他們做些事情。做的好不好,是一個方麵。隻要兩位叔叔願意做事,顧家的未來才有希望。叔公,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顧鑫微笑地點點頭:“好好好,丫頭,實不相瞞,你這麽說,也說到我心裏了。早先,我就提醒過你爹,讓他安排兩個人做事情,可他就是不放心。如果他能早作安排,他們兩個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著,老人苦歎一聲。突然想起什麽,抬頭看著女孩,“你三叔那裏,要不要我幫你去說?”


    “不用了,我已經想好了,明日親自去一趟,以顯誠意。叔公如果真的想幫忙,可以去藥田,看看二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的去找老三吧,老二那裏,我會派人看著的。”


    “那就多謝叔公了。”顧明琴微微欠身,以表感謝,“叔公如果沒有其他事了,小女子就不打擾了。”看見老人閉上眼睛,衝自己揮了揮手,顯然是疲憊之極,顧明琴心存內疚,輕輕地打開房門,悄無聲息的轉身離開,並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


    聽不見聲音了,床上的老人重新睜開眼,望向前方,那道關閉的房門。仿佛是無奈一般,深深地歎著氣……


    離開房間,走在院子裏,顧明琴抬頭看天,長鬆一口氣。顧鑫給自己講的那個故事,實在是太震撼,自己需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安安靜靜的消化。


    對顧明琴來說,這個故事的震撼之處不僅僅是當年兄弟二人白手起家的艱辛,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東麗人的殘忍。雖然沒有親眼看見、親身經曆,可她仍然記得說起這件事時,老人家眼中泛起的淚光,和渾身的顫抖,這說明什麽,說明老人在憤怒、激動。若不是真的讓人不忍直視,時隔多年,老人怎麽還會記憶猶新?


    這讓顧明琴不由地多了一層擔憂,如果那個所謂的瘟疫配方,落在陳錦顯的手裏,再通過他,遞給東麗人,那對於整個世界來說,恐怕都是滅頂之災。可現在的問題是,真的是這樣麽?真的是那個陳錦顯為了所謂的瘟疫配方,害死了父親;他真的是在和東麗人合作嗎?叔公說的話有道理,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隻不過是猜測。


    在顧明琴的印象中,陳錦顯還算是個和藹可親的叔叔。想當初,兩家人還是有來有往之時,每次陳叔叔過來,都會給自己帶許多好吃的好玩的。過年過節之時,父親也會帶著自己姐弟四人,跑去陳家做客。那時候,父親和陳錦顯稱兄道弟,兩家親如一家。顧明琴實在是無法相信,他陳錦顯會對父親、會對自己的兄弟下殺手。


    可兩家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往,卻是事實。


    雖然剛才叔公說了那麽多,可顧明琴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有些事,二叔公沒有說。不是疲憊,不是忘記,而是隱瞞,故意隱瞞。尤其是那個佟之厚的事情,顧明琴總是有一種感覺,叔公知道些什麽。可究竟是什麽,叔公卻不願意相告。


    為什麽,佟大夫會突然離開滬城,他的離開,和父親的死是否有關?所有的問題在刹那間湧入腦海,讓顧明琴摸不著頭腦,找不到答案。


    “大姐……”


    正想著事情,突然一聲輕喚把顧明琴嚇了一跳,猛地迴頭,看到來人,輕輕地拍拍胸脯:“嶽成啊,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啊?”


    “我不困。”顧嶽成隨口一答,好像是本能的,向著姐姐身後看了一眼,“叔公呢,已經休息了?”


    顧明琴點點頭:“叔公年紀大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有比較多,他太累了,所以就早些休息了。明音、嶽衝呢,已經安排好了嗎?”


    “姐姐放心,吃完了飯,我就安排他們去休息了。”顧嶽成這樣說道,看著姐姐,支支吾吾,顯得欲言又止。


    “你有話和我說?”顧明琴開門見山。對方抿著嘴,麵露難色,好像是猶豫不決。顧明琴也不客氣,“你跟我進屋,剛好,我也有話和你說。”說罷,也不理他,徑自往前走。


    顧嶽成站在原地,好像是愣住了,過了好一會,才喚了一聲:“大姐……”匆匆跟了過去。


    臥室裏—


    “大小姐,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讓廚房裏留了晚飯,給你熱了熱,不管怎麽樣,多多少少吃一點。”管家顧忠親自端來飯菜,擺在她麵前,並且溫和的勸慰道。


    “忠叔,謝謝你了,真的是麻煩了。”顧明琴表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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