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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出神,卻忽然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在看她。


    柳雲意有些呆愣地抬起眸子,朝周圍張望,便直接撞上了封承乾的目光,才發現一直看著她的人原來就是他。


    頓時有點心情複雜。


    猶豫了片刻,她勾著嘴角,故作坦然大度地笑了笑。


    封承乾向來是個聰明人。


    如果說,入京之前,他還以為她當真是被封至誠抓來、並可憐兮兮地在京城受罪,因而想要來救她的話。


    那麽當他來到這邊,發現她不僅沒有被限製人身自由,甚至還將封至誠整成了這副模樣,他肯定也能猜到,引他入京乃是她故意作為。


    他做不了決定的事情,她便強行推動他做了決定。


    柳雲意早就做好了,事發後承受他怒火的準備。


    而她既然做了決定誘他入京,便早該想到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的發生。


    人做事就該一心一意,堅持到底。


    而不是三心兩意,眼瞧著快要成功了卻又突然反悔,這樣連她也會瞧不起自己,更別說封承乾了。


    想到這,她便朝他笑得越發溫柔,按下心中的怪異,然後與周圍一眾諸侯王和將士們,齊聲附和:“吾願擁護誠王為帝……”


    才怪!


    心底有個聲音悄悄補充。


    封承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旋即,他突然扭頭朝身側之人看去,卻是道:“入宮後,宮內各處可有異動?”


    宮裏的士兵所剩不多,即便有什麽異動,也得識時務為俊傑,乖乖放棄反抗接受現狀。除了王家姐弟,但這兩人已經被投入獄中,自然不必提及。


    侍衛統領自然搖頭:“並無異動。”


    封承乾的視線輕輕瞥過封至誠,而後道:“聽聞高貴妃不久前曾誕下大皇子?”


    “迴皇上,是的,大皇子如今已滿三個月。”


    統領說完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口中稱唿封承乾為皇帝,可大皇子卻又不是封承乾的孩子,未免矛盾拗口。可這一聲大皇子,又是封承乾先說的……


    封承乾倒是沒糾結,卻是支著胳膊朝封至誠望去:“皇兄可還記得你的孩子?”


    封至誠瞬間瞠大了雙目:“本殿何時竟還有了孩子!”


    顯然把這事也給忘記了。


    封承乾淡淡一笑,吩咐統領:“讓高貴妃帶孩子來一趟吧,我也算那孩子的皇叔,還不曾見過。”


    統領忙不迭地應了一聲,轉身出了殿去。


    其餘幾個諸侯王們,卻是露出了有些怪異的神色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著又打量封承乾幾眼,卻都無法從封承乾的臉上看出喜怒。


    最後還是年紀稍長的禹王開了口,顧左右而言他。


    “雖說三殿下在位期間,欲圖勾結淩光國,實乃大罪一樁,但三殿下如今畢竟記憶全失,心智如小孩子一般。那皇子更是年幼不知事,亦無從談論仇恨,皇上是不是能否網開一麵大赦天下……”


    禹王盡量試圖不把話說得太通俗明白,畢竟那樣未免有些難聽。


    但隻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得懂他話裏的意思——是在提醒封承乾,你既然都得到這天下了,就不要對那尚且還愛吃奶的小娃娃斬盡殺絕了吧!


    倒不是這禹王多麽的好心,他說這些,實際上也是為了測試封承乾罷了。


    他們之所以擁護封承乾,最大的原因便是封至誠太過苛刻冷厲,把他們給逼急了。


    今日若是封承乾當真要不留情麵地,對付封至誠和那小娃娃,這無疑會在他們的心底深深地紮下一根刺……


    然而禹王說了一大痛,封承乾始終隻是淡淡地笑著,並未說明自己的欲圖。


    諸侯王們自然也拿他沒轍,心裏各有各的小九九。


    不多時,高貴妃到。


    心憂皇帝安危,她甚至都沒有好好地梳妝打扮。


    昨夜想必也熬了一整晚,這會兒看起來神色有些憔悴,遠沒了平日所見的風情和驚豔,入殿之時,神色是明顯的倉皇無助。


    這大殿之中所見皆是鐵甲兵,剩下的便是一個個看起來都不像好貨色的諸侯王,尤其以封承乾為最,她要不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這會兒定是恨不得和封承乾拚命。


    看到封至誠還活著,雖然身上臉上好多的傷,整個人看起來著實狼狽,但不管怎麽說畢竟還活著,她才多少鬆了口氣。


    趕緊避開諸侯王們的側目,快步朝殿內走去,兩個嬤嬤緊跟其後,懷中繈褓裏裹著一個稚嫩嬰孩,似乎才剛睡醒,還正懵懵懂懂。


    還挺乖的,不哭不鬧。


    “皇上!”


    高貴妃難以自持的發出一聲驚唿,朝封至誠撲了過去,懸了一整晚的心這會兒才多少安定了些,但心裏卻是越發的委屈。


    狡兔死走狗烹,她能預料到封承乾肯定不會放過皇上,自然也不會放過她。


    就是不知封承乾到底能做得多狠,她和封至誠能夠何去何從……


    孰料封至誠瞧見她之後,卻擰起了眉頭,在她一把抱住他的時候,他的身體明顯地僵硬起來,後便用最大的力氣掙脫了出來。


    “你、你莫要碰本殿!”


    封至誠完完全全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


    盡管眾人已經給他打了預防針,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是他的寵妃,可他還是完全接受不了現狀。


    在他看來,高貴妃完全就是個陌生人。


    而封至誠的反應,也徹底讓高貴妃呆住。


    昨夜便收到了皇上容貌大變的消息,方才侍衛統領也給了她通知,所以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沒人告訴她,皇上容貌變了也就算了,竟會連她也給忘了!


    她滿是不可置信,可當她仔細去看封至誠,發現封至誠竟是認真的,這個發現更是令她難以接受。


    她終於忍不住朝封承乾瞪去,啞然質問:“你對皇上做了什麽!”


    一旁的侍衛頓時皺起了眉,沉聲提醒:“貴妃娘娘,注意你的言辭,莫要對皇上大不敬!”


    “皇上……”高貴妃看看封承乾,再看看封至誠,一時間不禁恍惚。


    封承乾至始至終倒是淡然的表情。


    他隨意地抬了抬手,嬤嬤得令,將嬰孩抱到了他的麵前。


    這孩子倒是不認生,也或許是封承乾與封至誠本身就長得有點相像,他見了封承乾,不但沒覺害怕,反而還朝封承乾伸出了雙手,像是要求抱抱。


    封承乾卻扭頭,朝站的遠遠的柳雲意看了過去。


    他唇角勾著笑,目光柔柔,旁若無人道:“娘子不過來瞧瞧?”


    柳雲意反倒被他說的愣怔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即將當母親了,對小孩子倒是天然地有些好奇,她不禁走到了封承乾身邊。


    那小娃兒眼睛滾圓,白白嫩嫩很是可愛,瞧見柳雲意突然出現在他視線中,像是感受到了躲貓貓的樂趣似的,他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柳雲意目光隨之柔和。


    雖然她討厭極了封至誠,且高貴妃在她入宮之後,也表現得很是膈應人,但這孩子尚不知事,單純得如同白紙。


    父母的所作所為,與他並無幹係,這麽看來可真是招人疼。


    正這麽想,封至誠突然就牽住了她的手,像是想到了她心中所想似的,他道:“將來你我的孩子,也會有這樣可愛招人喜歡的。”


    柳雲意被他篤定的語氣弄得哭笑不得:“哪有做父親的像你這般臭不要臉?”


    聞言,鳳眸微微挑起,卻十分自信地篤定道:“雲意此言差矣,本王容貌不凡,你亦是嬌俏動人,咱們的孩子不論男女日後定也是人中龍鳳!”


    封承乾這得意的勁兒,沒有來地撫平了柳雲意心中一些不安。


    兩人旁若無人地交談著,並未注意到周遭一片安靜。


    眾人:怎麽感覺被喂了一嘴的狗糧?


    尤其是諸侯王們,這迴是真真聽不下去了。


    “皇上,外邊大臣們都還候著呢,都迫不及待地等您詔令,時辰也不早了,再拖下去可就過了吉時了……”安王催促道。


    其餘諸如亦點頭附和。


    高貴妃心中不忿,卻也不敢有任何的異議和怨言。


    不想,卻見封承乾緩緩抬起眸子來,望向眾人:“本王並非皇上!”


    字字清晰。


    眾人頓時驚了!


    是真的驚了好嘛!


    您誠王殿下率領萬馬千軍逼宮篡位,大夥兒齊齊和你一起作案,好不容易成功了,結果這會兒你卻說,你不做皇帝??


    不帶這麽耍著玩的好嘛?!


    安王齊王出力最大,一聽這話頓時不答應了,忍不住就要站出來質問緣由。


    都是大越的王爺,這些年受封至誠的壓迫,處處為難。本以為協助封承乾造反,成為封承乾的心腹,日後便能順風順水。


    結果這誠王竟不想做皇帝……


    幹!


    不想做皇帝你造什麽反啊喂!!


    殿中一團亂,各諸侯王急的那叫一個火冒三丈。


    封至誠安安靜靜地聽著聽著,忍不住拽了拽封承乾的袖子,小聲咕噥:“皇弟,你難不成想讓本殿做皇帝?本殿做不了的!”


    他這會兒,還沒從父王母妃已經雙雙離世的打擊中迴過神,腦海中的記憶,還停留在太傅近來一直在逼他背誦史書,別的一概不知啦!


    封至誠再次朝他看來,隻不過這迴略微的有些嚴肅。


    他語氣凝重:“帝王雖為天下之主,卻並非真的就高人一等,本質上是要與大越與百姓共存亡共進退。皇兄已經犯了一迴過錯,後果尚未收拾完畢,皇兄自然是無法勝任帝王之位。”也不配勝任。


    一個放棄家國百姓的帝王,是大越之恥!


    諸侯王們聽懂了其中意思。


    但疑惑卻還是沒解開:“那,誠王是打算?”


    封至誠的眸子便悠悠落在了不遠處,那尚且還在繈褓中嬉笑的孩子身上。


    “這是大越的大皇子,自然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他如此道,笑意再次自眼底浮現。


    頓了頓,卻又朝柳雲意看了過去,悄悄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在傳遞隻有他們二人能懂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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