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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叔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封輕舞嘟著嘴,撩起窗簾朝外頭張望著。


    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行人,就是不願搭理封承乾。


    封承乾也不戳破她,女孩家的心思猜不透,況且他也不是多麽細膩的人。


    封輕舞方才的態度,顯然是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既然無法違抗聖旨,那便順其自然地接受。


    這種心態自然是好的。


    畢竟皇家的女兒,婚姻向來都由不得自己。這既是一種無奈,卻也是注定了的責任。


    正如他和柳雲意的婚約,定下之前,他也不曾知曉這麽個人,隻知道她是柳家足不出戶的深閨小姐,性格極其呆板木訥。這對當時的他而言,聽著便覺離奇。


    但現在,他心裏卻有些慶幸。


    他的好皇兄機關算盡,卻沒算到,雲意其實是快瑰寶……


    黑四很快趕到,告知了柳雲意的去向,馬車不一會兒便抵達了城南風林街。


    柳正顏眼光自是不錯,城南這一塊原本都是老舊破院子,偶爾有一兩座還算不錯的宅院,但位於那種貧民窟中,宅子的價格自是非常低廉。


    但在封至誠登基即位之後,城南這邊便特意為太厚建設了一座廟堂,香火起來後,地價房價自然也水漲船高,如今已然價格不菲。


    柳雲意倒不是特意挑著貴的選了這宅子,主要是因為這間宅子距離柳家足夠遠,可以省去諸多煩擾。正巧柳長亭也不希望柳家人打攪,這邊給他住自然是最合適不過。


    柳雲意這次來,身上略有些狼狽,且懷裏還抱著宋如霜的牌位,不用多問便知道柳家肯定又鬧騰了一架。


    柳長亭趕緊命奴仆將偏廳打理出來,又就近請了法事,將宋如霜的牌位仔仔細細地供入了偏廳。這偏廳,日後也隻當祠堂使用。


    待一切都完成之後,柳長亭才急急忙忙地拉住柳雲意:“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快與我說說?父親雖說蠻橫了點,但他再怎麽生氣還是會顧念自己的麵子的,不至於做出將母親的牌位丟出……這種事情。”


    雖然不像激化柳長亭和趙沅沅之間的矛盾,但這次柳雲意也憋不住怒火,便將趙沅沅遇刺,以及遷怒了她的事情說了說。


    柳長亭自是大怒,簡直恨不得分分鍾衝迴柳家,找那對不清不楚的夫妻討個公道。


    “兄長放心,該討公道的時候,我們自然也討,但也得有理有據。正如她沒有證據就指責了我,我隻有拿出足夠的證據,才能讓人相信她錯怪了我。”


    柳長亭趕緊道:“雲意,兄長現已是京兆府衙役,查案方便,這事你交由我來,三日內定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說話間,門口小童來報,說外頭來了輛非常豪華的馬車。


    這別院的下人都是新買的,柳雲意尋思著來的可能是柳家人,快步衝出去一瞧,頓感意外。


    “輕舞妹妹!”她驚唿著趕緊迎了過去,“你怎麽來了?”


    封輕舞趕緊握住柳雲意的手,小聲道:“白家的事情,五叔已經都告訴我了,我尋思著你父親可能會遷怒責怪你,便想要來看看你,沒想到果然……”


    “讓輕舞妹妹擔心了,不過正好,暫時不用迴柳府,我正好清淨,況且明日織夢居便能重新開店,我也有得忙了。”


    說罷,趕緊朝丫鬟們吩咐:“這位是長安郡主,快去屋裏,給郡主上茶。”


    一邊說,一邊引封承乾去前廳。


    柳長亭正欲跟上,卻不想剛抬腳,就被封承乾給擋了下來。


    疑惑抬頭,便見封承乾朝他搖了搖頭。


    雖有些疑惑,但柳長亭遲疑片刻,還是停下了腳步,沒再往裏頭走。


    過了一會兒,奉茶的丫鬟們紛紛退出。


    又過了一會兒,內廳裏竟傳出一陣細細的抽噎聲,並逐漸放大。


    女子哭得很是傷心,像是忍耐了許久,直到現在才終於敢釋放。


    柳長亭愕然:“長安郡主這……”


    卻隻見封承乾閉目,搖了搖頭。


    在睿王夫婦麵前的懂事乖巧,說到底隻是故作堅強而已,因為封輕舞很清楚,自己的命運已經沒法改寫。與其唉聲歎氣,倒不如積極麵對。


    但說到底,她還是個年輕姑娘,心裏也有自己的綺夢,如今夢破,她隻能在唯一說得上心裏話的柳雲意麵前,才敢稍微放肆地表露自己的情緒。


    已入夏。


    隻是今兒天氣算不得好,一個早上都是晴朗天氣,這會兒功夫卻漸漸轉陰。


    天地間都隨之隴上了一抹晦澀,壓得人簡直喘不過氣。


    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內廳的哭聲才終於停歇,或許還有些私房話要說說,故兩人都還在內廳呆著。


    而外院的封承乾和柳長亭,麵對寂靜,難免後知後覺地顯出了幾分尷尬。


    “聽聞兄長進了京兆府?”封承乾驀地開口打破了沉寂。


    柳長亭在霄城也算立下不少功勞,隻是他自己不願升遷而已。如今進了京,要在京中立足,自然得先找一份正經差事。


    正好府尹大人對他的名字不算陌生,再加上背靠吏部尚書。就算柳正顏不向京兆府打招唿,隻要柳長亭幹得下去,升遷也是早晚的事情。


    但封承乾問這個問題,卻不是想要提拔柳長亭。


    恰恰相反,爺他其實挺討厭這位大舅子的,偏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嘖!


    “誠王爺消息靈通。”柳長亭朝他點了點頭,態度不亢不卑。


    但還是不忘提醒封承乾:“嚴格來說,誠王爺的年齡,似乎要虛長在下一歲的。”


    怎麽兄長這兩個字,還喊得格外順口?


    封承乾倒是理所當然:“本王隨雲意這麽喊的,算不得大事,無需斤斤計較。”


    行吧,倒成他斤斤計較了!


    柳長亭算是明白了,這位主對自己很是不喜。


    不過這也無所謂,隻要他能好好待雲意,這也足夠了。


    思及此,柳長亭便客氣問道:“誠王爺問這做什麽?”


    “沒什麽。本王隻是有些事情覺得好奇,兄長在霄城呆的好好的,十年八年都不肯迴京一趟,怎麽雲意寫了封無關緊要的信,你便飛一般地直接趕迴來了?”


    正巧那封信,柳長亭還看見過。


    說的是春蓮行刺一事。當時他還笑話柳雲意,找柳長亭幫忙並無用,遠水救不了近火,倒不如向他尋求幫助。


    隻是沒想到,柳長亭見信後就直接趕迴了京城,而且還直接在京城辦了宅子,尋了差事,看樣子是打算留在京城了。


    就算再怎麽和柳雲意兄妹情深,也不至於連自己堅持多年的原則都不要了吧。


    封承乾果然深諳打蛇打七寸之道,這個問題連柳雲意自己都沒怎麽深究,倒是被封承乾給捉了出來。


    有些快速地移開視線,柳長亭隨口帶過:“隻是覺得一直躲避也是無用,遲早都該迴京來麵前一切的……”


    封承乾樂了,黑眸幽幽,看似輕浮浪蕩實則犀利。


    “兄長話雖如此,但實際上也並沒怎麽麵對柳家人,如今不還是住在這別院裏,一副打算與柳家劃清界限的架勢嗎?”


    柳長亭本就略顯嚴肅的臉色,頓時更加硬板板了:“恕我直言,這些似乎與誠王爺並無幹係,這是在下的私事。”


    哪曾想封承乾並不退讓,反倒轉過了身子,直直地看著柳長亭,一字一頓。


    “不,這並不是兄長你的私事吧。你忙不迭地從霄城趕來京城,倒像是知道了什麽內情似的,也好像要保護什麽人似的。而京城裏與你有幹係的人並不算多,咱們逐一排除……”


    “誠王爺!”


    柳長亭聲音驟然冷肅:“無憑無據,莫要多加揣測!”


    被吼了,封承乾卻還是笑得吊兒郎當:“兄長不要這麽生氣嘛。這不是,雲意和輕舞在裏頭談事兒,也不知要談到什麽時候,我們閑著也是閑著,聊聊天又何妨?”


    話雖如此,那雙眼卻分明銳利了不少,毫不掩飾自己的探究。


    柳長亭不悅的皺著眉頭,顯然一個字也不想和封承乾浪費口舌。


    氣氛越發尷尬僵硬起來。


    好在這時,內廳傳出一陣腳步聲,封輕舞蹦蹦跳跳地率先走了出來,麵上洋溢著笑容,哭了一場之後似乎已經放鬆了不少。


    柳雲意緊隨其後,臉上雖然也帶著微笑,但眼神顯然有些沉重。


    封承乾隻瞧一眼便明白,這些沉重,一半是替封輕舞覺得惋惜。


    因為她今早也徹底見識了,白庭瑋並不是個值得托付的君子,甚至可以說江晏城那種吊兒郎當的大少爺,也比白庭瑋這種自視甚高的紈絝,好千百倍。偏偏事已至此無力改變,才覺得沉重和無奈。


    而另一半,她自是覺得內疚。


    若不是她插手了柳漣漪和白庭瑋的破事,或許白相爺也不至於請聖上賜婚,而讓封輕舞著了這苦果。


    歎了口氣,封承乾上前幾步,動作很自然而然地就揉了揉她的發心。


    他個頭高大,她卻嬌小,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整個人攏在了他的陰影裏。


    “不要多想,就算不是庭瑋,也隻是其他的公子哥而已,這是皇家子女注定了的結局,所有的婚姻都是政治籌碼。”他難得溫柔:“好歹庭瑋那邊,我說得上話,自然不會允許他欺負輕舞。”


    封輕舞順勢挽住封承乾的胳膊,笑望著柳雲意,連連點頭:“正是,我其實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隻不過這消息來得突然,有點沒法接受而已。”


    柳雲意點了點頭,也再次揚起了微笑。


    隻有她自己知道,不管封輕舞說什麽,這事都將是她心頭一條傷疤。


    倘若日後封輕舞過得不好,她是絕不會原諒自己今日的衝動的!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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