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的劍勢仍沒有停下,吳叔首當其衝,眼看就要受傷,吳叔隻得往後一偏一躲,許雲錫趁機勾住他的脖子往床板上用力一撞。李恆的劍插入了後麵的船板,吳叔躲過了這不速之劍,卻沒有力氣再掙開許雲錫的禁錮了。


    李恆這時才鬆開劍跌倒在一旁。


    “把劍放下!”許雲錫把吳叔拖起來,右手掐住他脖子,隻要吳叔敢動,他輕輕一用力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這突發的情況讓圍著的弟子們措手不及,他們不敢妄動,隻能用眼神求助李恆,李恆歪著身子站起來,“大家把劍放下,你不要傷害吳叔。”


    弟子們把劍全丟在地上,許雲錫為了防止李恆從後麵偷襲,拖著吳叔往一旁走了兩步,確保能看清李恆的動作。


    “吳叔,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許雲錫用力箍住吳叔的脖頸,這次大意,若不是李恆暗中相告,隻怕他們已經被丟去海裏喂魚了。


    一陣窒息感傳向吳叔全身,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離死亡那麽近,還是有些懼怕,隻得斷斷續續從嘴裏吐出幾個字:“你殺了我,是一分好處也沒有的。”


    “我知道。”許雲錫輕笑著迴他,“所以我不打算殺你。”


    “那你是何意?”許雲錫說不會下殺手,吳叔懸著的心才放迴原處,可是看樣子他們也不是匪人為了劫貨,那麽到底要幹什麽呢?


    吳叔並不認識他們,在衍玉山莊舉辦英雄大會的時候,他還在海上漂泊,這群弟子也是他一直帶著走貨的人,所以對江湖上的這些新秀知之甚少。


    許雲錫並沒有迴答他,吳叔也不急,反正真正重要的東西已經送到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許雲錫喚來船工,麻煩他們幫忙把這群弟子通通綁住,然後他和盛淩雲綁著吳叔去到存貨的地方。


    “吳叔,我們也沒有惡意,隻是希望你能說實話。”許雲錫客氣的語氣中是一種威勢,吳叔必須迴答,“銀麵人要你們幹什麽?”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吳叔聞言如常的眼裏掀起了殺意,原來兩人不是尋常人,連銀麵人都知道了。


    “是什麽人不要緊,吳叔隻管迴答我們的問題。”盛淩雲眼神淩厲,兩人顯然是要逼他就範。


    “哼,虎落平陽,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吧!”


    吳叔盛著怒火把臉轉向一邊,許雲錫也毫不留情,一腳就踹向了吳叔心窩。“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動手吧!”


    說著就要兩頭抬著吳叔丟下海,吳叔沒料到兩人如此心狠手辣,還是軟了口氣,“等等!”


    “想通啦?”許雲錫藏起嘴角的笑意,冷峻地站在吳叔麵前。


    吳叔抬起頭仔細端詳他們,腦海裏迴憶起了楊樹讓他走這批貨時說的話。


    “此番路上十之八九會有變數,我去見閣主時他曾說,如果路上出了意外,就請出老莊主。”


    “老莊主,江嘯天!”吳叔在心裏暗暗思量,腦子裏迅速轉了個彎,然後像警告似的對麵前的兩人說:“年輕人,其實我很欣賞你們單槍匹馬上船的膽識,但是,如果你們背後沒有強大的靠山,我勸你們還是趁早離去的好。我可以捎你們去魚淵,也可以把你們安全送迴梓鎮,絕不為難。”


    盛淩雲聽他話中的意思,隱隱有不詳的預感,愁悶的看向許雲錫,似在勸他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們來去如風,不受任何人管束,更遑論抓住我們,就不勞吳叔掛心了。”許雲錫以最狂的語氣蓋住麵上的隱憂,他其實很忐忑,害怕聽到一句不利於那個人的答案。


    “兩位俠士如此不羈,我卻從未聽過兩位的名號,還請不吝賜教。”吳叔一步一步試探著兩人的底細,隻有確保他們與衍玉山莊無關,才能配合著演一出戲。


    “吳叔,這方圓百裏都是大浪,杳無人煙,你還想等援兵來救嗎,何必婆婆媽媽,說些有的沒的呢?”盛淩雲往旁邊箱子上一坐,冷冷說道。吳叔老道,他們也不是初出茅廬,怎會由他牽著鼻子走!


    吳叔見兩人口風嚴實,自知套不出一點消息,便由著一張嘴胡謅,嘿嘿一笑,“兩位想必已不是第一天走江湖,自然知道衍玉山莊的名號,那就也應當知道我驚風門是隸屬衍玉山莊的。山莊四海皆能遣人,隻怕你們今天傷了我,以後怕是走不上大道了。”


    “山莊要是知道你們與銀麵人的勾當,率先走不上大道的人是你吧。”


    許雲錫已經快沒有耐心了,這樣耗下去,還是聽吳叔胡言亂語,於是他斂起嘴角,一把把吳叔拽到船艙外,海風唿嘯,刮在臉上還有些生疼,怕是暴風雨要來了。


    許雲錫不再猶豫,從袖中伸出匕首,砍斷吳叔手上的繩子,吳叔正疑惑間,許雲錫猛的往他身後一推,他便往海中掉了下去,“啊……”吳叔突然後悔多話了。


    然而許雲錫並不是要殺了他,他拽住吳叔的一隻手,吳叔懸在甲板外。


    “我不想與你多加廢話,你若再不如實交代,我便隻有放手了。”


    許雲錫吃力的拉住吳叔,吳叔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生死關頭,說出來的話才可信,這是許雲錫與盛淩雲一致認為的。


    “我說!我說!銀麵人要買我們的貨。”一個見慣大風大浪的人,在這一天忽然畏懼起了生死,還是本來就是背信棄義之人,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盛淩雲站在一旁,聽這話察覺不對,連忙去幫助許雲錫把吳叔拉上來。


    吳叔死裏逃生,在一旁喘著粗氣,“銀麵人要買我們的貨。”吳叔又重複了一遍。


    許雲錫心裏的大石頭落地了,不是他,就好!


    “銀麵人買你們的貨幹嘛?”盛淩雲一貫冷靜,繼續追問道。


    “這是江嘯天的貨。”


    “你說什麽!”許雲錫才安穩下來的心重又騰起來,他怒氣衝衝的來到吳叔身邊,很想把他丟進海裏,隻可惜被盛淩雲攔住了。


    “你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清楚。”盛淩雲死死拉住許雲錫,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真相再殘酷,也是真相。


    於是吳叔便和盤托出了整件事,江嘯天從很長一段時間起,就暗中交付他們送兵器來到芙蓉鎮,交給知府。後來,自去年開始,銀麵人就聯係上了他們,凡是江嘯天的貨,願意出兩倍的價錢買斷。可是驚風門多精明,得罪他們的老東家,不好,現成的買賣不做,也可惜。於是他們便想出一招,便是送兩份東西,一邊楊樹秘密與銀麵人交易,把江嘯天的貨送去給他們,一邊吳叔又瞞過所有人,悄然幫江嘯天送貨,賺的盆滿體缽。


    “你說的可是事實。”許雲錫切齒咬牙,在此確認。


    “事到如今,小人自不敢欺瞞。”吳叔俯首做低,信誓旦旦。


    許雲錫背過身,海風吹打在他的後背,揚起他的衣袍,那個每時每刻都挺立著脊梁的少年,卻忽然像失去了支撐,晃晃悠悠的向船艙走去。


    吳叔不明所以,但也猜到了十之五六,他們兩個與衍玉山莊有關。


    盛淩雲把吳叔綁起來壓到艙底,與他門中弟子同在,許雲錫在上麵一個人喝著悶酒,前路渺渺,他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我認識的許雲錫,從來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盛淩雲坐在他對麵,按住他拿酒壺的手。


    “我有這麽沒心沒肺嗎?”許雲錫鬆開手,勉勉強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你不是,但是在我麵前裝得久了,我就以為你是了。”盛淩雲替他拿起酒壺,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酒。


    許雲錫哭笑不得,一個大男人居然躲在這裏神傷,哪裏還有半分風流。


    盛淩雲見他還算留有一點意誌,勸慰他道:“我們不能完全保證吳叔說的就是真的,信已經寄出去了,我們先不要聲張,看看江嘯天的反應吧。”


    “好!”許雲錫端起酒杯,兩人用力碰出了兩滴清酒,一飲而盡。


    現在船夫他們聽許雲錫兩人的,盛淩雲與許雲錫商榷了好久,決定還是先去魚淵,在那裏看能不能打聽到一點風聲。


    船上恢複了清靜,此番迴梓鎮後,這群船夫怕是不能再留在原來的地方了。衍玉山莊是一個好處所,雲俠也是一個好出路,隻是許雲錫已經萌發了一絲解散雲俠的念頭,世事難料,誰又知道衍玉山莊未來的命運呢!可憐一次意外,這群船工卻大義維護他們而丟了自己的前程,無論如何,也是要好好安頓他們的。


    “吳叔,都怪我學藝不精,讓你被困。”李恆耷拉著腦袋,向吳叔認錯。


    “不怪你,連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這次他們也在算計之中,我們依令行事就好了。”吳叔從之前戰敗的困局中醒悟過來,他以為的受難其實是另一種成功的開始,看來門主選擇依附的高枝是對的,吳叔的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笑。


    夜晚,船漸漸走得慢了,他們居然沒有迴芙蓉鎮,吳叔感到意外,李恆也很吃驚。許雲錫從木樓上走下來,“吳叔,我說過我無心傷害你們,過了明日,魚淵也快到了,到時候還請你記得你說過的話,把我們捎迴來。”


    李恆難以置信的看著許雲錫,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狠狠耍了一道,許雲錫他們隻不過在利用他,或者是戲弄他,他們的目的地就是魚淵,自己卻傻傻的想幫他們迴芙蓉鎮。李恆眼裏蓄滿了失望,難過,悔恨以及憤怒,他垂下眼眸,不去看許雲錫,隻是在心底默默種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


    吳叔對此番結果也是意外,不過他很快作出了反應,堆著笑臉,“多謝公子既往不咎。”


    許雲錫沒有多做停留,通知完消息後就上樓去了,“看過了李恆?”盛淩雲問道。


    “嗯,今日原來是他幫了我們。”許雲錫覺得李恆真是個癡人,芙蓉石橋九曲長,直走通了他心裏,從此俏影娉婷,誤郎終身。但願有緣,能成就一段好良緣。


    許雲錫他們還要迴芙蓉鎮的,現在放了李恆太明顯,招致懷疑,更怕給他招來殺身之禍。許雲錫已經在心裏悄悄盤算好了,給他一個新身份,就在芙蓉鎮開始,隻是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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