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叔走後,一群船工罵罵咧咧的湧向大床,許雲錫與盛淩雲互相看著,吳叔這一招真是玩得陰險,不過他應該還沒有發現他們去過了應語堂,否則早就對他們下殺手了。既然如此,他們就還有機會。


    許雲錫與盛淩雲直接下樓坐在一張桌子上,李恆不敢走近他們,隻帶著幾個弟子遠遠的盯著。


    “李公子,過來吃杯酒吧。”許雲錫朝他們招手,李恆尷尬的走過去。


    “明天就要行船了,你們不去歇息嗎?”李恆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佯裝無事的問道。


    “不急,剩下也沒有多少行程了。”許雲錫一邊說著,一邊灌進一杯酒,“這酒涼了,不好喝。”


    “我去換壺熱酒。”盛淩雲拿起酒壺就往櫃台走去,“小二,來,拿去熱熱。”


    “誒,好!”小二伸過雙手來接酒,從盛淩雲手裏掉出一張折好的銀票和紙條落到他手中。


    小二愕然,盛淩雲用嘴型說了“送信”兩個字,小二立馬會意,若無其事的捧著酒和東西離開。


    沒多久就端著熱酒迴來,“公子,酒好了,你請好吧!”看來小二已經把信送了出去,盛淩雲接過酒迴到座位,三人圍坐一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李恆其實沒有那麽擔心他們兩人會對船上的貨不利,重要的東西已經送出去了,神不知鬼不覺的,他們再厲害也隻能撲一場空。隻是現在許雲錫知道他的秘密,他暫時也不想離開芙蓉鎮,這該怎麽辦呢?


    然而許雲錫可不是那樣的人,他從未想過用李恆的秘密來要挾他,再說他也不覺得那是個秘密,所以至今連盛淩雲也還不知道那天他們倆在路上發生的小插曲。此刻信已經送出去了,跟著去魚淵也無妨,隻是看李恆欲言又止的樣子,許雲錫才喚他來坐下。


    “李兄可是有話要說?”許雲錫給他倒了一杯熱酒,問道。


    李恆本想與他們直接挑明說出來,但是轉念一想,留了個心眼,“你們不是船工。”


    “不是。”許雲錫幹脆的迴答,反正身份已經敗露了,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是生機是殺機也要一步步慢慢走出來。


    “其實我挺羨慕你們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李恆拿起熱酒一飲而盡,少了幾分之前的扭捏,多了一份成熟。


    “不用羨慕,路都是自己選的,是好是壞都要走下去。”盛淩雲不喜歡婆婆媽媽的男人,對李恆的態度不算好。


    李恆感知到盛淩雲強硬的態度,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起身迴到同伴身邊,讓他們盯住兩人,自己迴房間休息了。


    許雲錫知道李恆的心思,那日驚鴻一瞥,匆匆一別,芙蓉鎮已經給他留下了牽絆。此去魚淵,迴來也不再多做停留,往後山高水遠,相隔萬裏,再見麵又當是何時呢?


    許雲錫突然替他感到一絲惋惜,剛萌生出的一點情感,就生生被現實掐滅了。隻是,他也無能為力,即使再多幫助他留在芙蓉鎮兩天,他也不會有一個好結果,除非……他能脫離驚風門。


    平平安安過了一天,吳叔如期修好了船,天剛擦亮,就讓李恆叫上船工去開船。


    李恆無精打采的,許雲錫從後搭上他的肩膀,“有緣再見。”然後才走向船艙。


    李恆知道他在安慰他,其實挺感激他的,沒有以此來要挾他,不然,他覺得自己是會動搖的。


    吳叔從遠處看見李恆精神萎靡的樣子,大聲嗬斥了幾句,把他叫過去,“你是喝了迷魂湯了嗎,失魂落魄的!今天給我小心點!”然後附在李恆耳邊交代了幾句,李恆瞳孔驟然放大。


    船起航了,平平穩穩駛離芙蓉鎮,往魚淵方向靠近,與此同時,盛淩雲送出的信也一路無阻流向鳳來城。


    船很快就到了大海中央,茫茫無邊,現在吳叔他們已不似之前那般看管嚴格,可惜許雲錫兩人對船上的貨已經沒有了興趣,心裏隻想著應語堂存放的東西。


    過了一段時間,許雲錫兩人終於換崗歇下,這時李恆從上麵走下來,給大夥送來茶水。許雲錫替他接過,給大家都盛了一碗,最後再給盛淩雲和自己分別舀了一碗,就要遞到嘴邊,“欸!”李恆突然往前一伸手。


    許雲錫疑惑,“怎麽了?”


    “哦,沒事,你們夠嗎?”


    李恆莫名其妙的,許雲錫兩人忽然意識到事情的不對,把碗放下,“夠了。”


    李恆把自己認為應該傳遞的消息傳到了,便迴到吳叔身邊。現在是換下來的船工休息的時間,大夥喝了茶昏昏沉沉的,隨便一躺就睡去了,許雲錫與盛淩雲也不例外,昏睡在通鋪上。


    李恆也說不清為什麽會幫他們,也不熟,而且他們還是驚風門隱藏的危機,但是就是沒來由的,他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也或者,是因為許雲錫沒有嘲笑他不自量力,垂涎小姐美貌,甚至還安慰他,“有緣再見”。


    但是,自己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究竟能不能逃過這一劫,還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喝下了嗎?”吳叔悠閑的坐在桌子旁,正細致地擦著手裏的寒劍。


    “嗯。”李恆站在他身後,還是以前那個聽話怯懦的少年。


    “等會兒隨我下去。”


    茶裏加了十足的蒙汗藥,他雖然不確定下麵兩人跟著來的目的,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得逞了沒有,但留著終究是個禍患。先前在客棧很難下手,還會給知府惹麻煩,如今在這一望無際的海麵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屍體沉入海底,痕跡一點也不會留下。至於剩下的這群船工,都是些欺軟怕硬的主,隨便一哄一嚇,一切就太平了。


    吳叔讓李恆下去送茶的意圖也很簡單,經過這幾日在芙蓉鎮的相處,李恆似乎和許雲錫走近了些,而且那天許雲錫還把手搭上他的肩膀,一看就是對李恆沒有了戒備之心,這不就是一種成全!


    時間差不多了,吳叔領著幾個弟子下到艙底,一群人橫七豎八的倒在桌邊、床上,吳叔用腳踢開攔在路邊的船夫,走到許雲錫和盛淩雲身旁,用手拉住許雲錫衣領,獰笑道:“給我把他們兩個丟進大海!”


    說著用力把許雲錫丟迴去,跨走出來,讓弟子上前抬人。外麵的船夫聽見裏麵的聲響,派兩個人進來查看發生了什麽,“你們要幹什麽!”


    吳叔全然無視他們,“還愣著幹嘛!”


    李恆領著兩個弟子就要走上來,“等等,吳先生,你什麽意思,仗著天高皇帝遠就要濫殺人嗎?”兩個船工大聲質問引來外麵的其他人,一窩蜂湧進來,留兩個老船工暫時控製船。


    吳叔麵上覆上一層冰霜,這群船工愈發越矩了,“我殺兩個與你們不相幹的人,你們這麽著急幹什麽,還是你們與這兩人就是一夥的!”


    “什麽一夥不一夥的,大家都是為了生計奔波,也沒有冒犯到你們,何苦要下如此毒手!”其實大家心知肚明,許雲錫兩人是在那天臨時頂替上來的,但是連著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們並沒有什麽可疑的舉動,還任勞任怨,跟著吃苦,與大夥一起同吃同睡同樂,比高高在上的驚風門更好相處,更得人心。如今不明不白就要葬身汪洋,這群人自然要出來替他們說兩句。


    “天底下哪有不給罪名就殺人的道理,驚風門豈不枉稱名門正派。”一個心直口快的船工也辯駁道。


    吳叔自然不能告訴他們是為了什麽,隻想早點了事,硬闖著就要上去,難道堂堂驚風門還打不過一群蠻夫?


    這群勢單力薄的船夫齊齊站在通鋪麵前,要攔住驚風門,可是他們哪裏是習武之人的對手,吳叔一手一個就往一旁丟去,毫不費力就走到床邊,提著兩人就要丟出來。


    恰在此時,許雲錫與盛淩雲忽然睜眼,一人抓住他一隻手腕,翻身就把他扔在床上,然後許雲錫伸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想以他做人質。


    “吳叔!”


    驚風門弟子見狀,抽出長劍就朝他們刺來,盛淩雲隨即腿一掃,截倒一片,船上頓時陷入混戰。


    沒有了盛淩雲的壓製,吳叔能活動的空間就大了許多,畢竟他也是一個江湖老人,許雲錫一時不能完全製服他,兩人也在一旁纏鬥起來。


    船工們見大事不妙,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站在許雲錫他們這一邊,為了不給他們添亂,連忙退出戰局,往木梯上跑去,關上底艙與中艙的門,靠蠻力抵住,不讓剩下的驚風弟子進來。


    幾個小弟子根本不是盛淩雲的對手,李恆也打得有心無力的,隻是小兵就是難纏,隻有許雲錫與吳叔過了真正的幾招。


    然而英雄輩出,吳叔逐漸占據下風。吳叔氣力漸漸下去的時候,許雲錫騰身一腳就把吳叔從床鋪上踢下去,地上還躺著一個暈倒的船夫,吳叔翻身就把他提起來朝許雲錫扔去,許雲錫隻得扶住船夫,側身躲過吳叔劈過來的劍。


    木梯出口的門已經快被踢爛了,眼看外麵的人就要攻進來,這樣有船夫他們作為人質,許雲錫他們會縛手縛腳,所以必須盡快拿下吳叔。


    盛淩雲不想再與這群弟子過多糾纏,一個斜身抓住麵前小弟子的手腕,舉起他的劍就往身後的弟子手上幾個花招纏上去,一群人的劍纏在一起,盛淩雲再一腳從他後背踢去,幾個人就滾做一團。


    現在隻有李恆躲過了盛淩雲的攻勢,才退去又往前刺來,兩人就在許雲錫他們麵前不遠處打鬥。在李恆往旁邊柱身上一踩,淩空朝盛淩雲斜砍過來時,盛淩雲從劍勢下麵滑過,右手反身拽住他的手腕,左手沿劍柄往前一推,預備把他的劍抽離開,可是李恆又往前一把捉住劍柄,隻是身體就隨著劍上的力量往前送去。這個時候的李恆是可以放開手中的劍來脫離盛淩雲的控製的,可是他竟然沒有,而是握住劍柄就朝著前方的許雲錫和吳叔直直刺過去。


    木梯的門被撞開了,船夫們往甲板上逃去,外麵的所有弟子都往底艙聚來,他們沒有心思去管船夫,而是抽出身上的佩劍來圍住盛淩雲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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