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長楠這一動作,唬得場上鴉雀無聲,江嘯天一陣心悸,終究是錯看章程風了嗎……


    “嗬,好大的架子,聶莊主!”章程風拿開王珩扶著他的手,驕傲地站著:“說吧,我聽著呢。”


    “事到如今還執迷不誤,就休怪老夫枉顧同莊共事之義!”聶長楠一甩袍袖,“林藥師,告訴大家章程風怎地殘害沈掌門。”


    “是。”林藥師往前移兩步,一板一眼開口道:“若言姑娘寫給章門主的這封信中,開了一張清心茶方,老夫看過並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在信的末尾,若言姑娘特意提到了她的師父沈掌門也是同一張茶方,不過沈掌門素來少眠,她還往裏多加了一味七葉。”


    “七葉!”喬逸靈忍不住瞥向自己纏著布條的手,心裏說不出的難過與失望。


    “七葉?”各派掌門你看我我看你,都未曾聽過七葉這一東西。


    “林藥師,你給大夥說說七葉是何物?”左正寧恨不得立馬讓章程風伏法,急於知道他的手段。


    “是呀是呀!”大家附和道。


    “七葉乃是一種稀有藥物,老夫也隻是數十年前,有幸隨師父在深山采藥時見過。其葉劇毒,汁液如不慎滲入傷口,亦或有心之人把它摻入茶水,便會隨血液流走全身,侵蝕五髒六腑。另外此毒發作緩慢,如果不是膏肓之際,饒是高手也很難察覺出自己中毒。”


    一眾人皆是驚懼,江嘯天右手緊緊扣住桌麵,克製心中怒火。如此卑劣手段,章程風如何配得上他的聲名地位!


    章程風也是大吃一驚,往後退走半步,他能說他也不知道,甚至還在信件被盜當日早晨,吩咐丫鬟照著沈世義的茶方調茶,隻是丫鬟在藥房找不到七葉,因此不了了之嗎?


    “好毒的心!”章程風憤恨地盯著地上的若言。


    喬逸靈雙手鬆開若言,沮喪地起身走近盛淩雲,盛淩雲趕忙扶住她。


    “毒?聶門主,不是你授意的嗎?”


    聶長楠一再發難,章程風百口莫辯,隻得半跪在地上,“若言,好若言,我待你不薄吧!你與嬸娘一家躲債我也沒有追究你們,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來,你告訴我,是不是嚴嵐教你的,好孩子,你告訴我!”


    “聶門主,就別嚇唬若言了,她嬸娘一家已經得到很好的保護了。”嚴嵐斜睨著狼狽不堪的章程風,斷了他所有後路。


    若言虛脫匍匐在地,不敢直視章程風。


    “若言,你從哪裏得到的七葉,可還有私藏毒物,快快從實招來!”聶長楠走到若言身邊,居高臨下。


    喬逸靈手心一緊,不知當說不當說,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在後……後……”喬逸靈艱難的從口裏吐出這幾個字,低低切切,用盡力氣。


    盛淩雲注意到喬逸靈的舉動,手上稍稍一用力,暗示她不要多言。


    幸好大家都在議論,沒有聽見喬逸靈說些什麽。就在此時,若言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哭花著臉跪爬到嚴嵐腳邊,“掌門對不起,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大家。是他!”若言狠下心,紅著眼顫著手指向章程風,“是章門主說我隻要幫他……幫他下毒,我與仙都的賬就一筆勾銷。”


    眾人嘩然,章程風挺立的腰背忽然垮了下去,顫顫巍巍站起來,他還奢望什麽呢,早就料到若言下定決心咬死他了,何其諷刺,一輩子他都在算計別人,最後也被算計了。


    “你血口噴人!我師父不會這樣做的!明明……明明是你拿著銀票來仙都的,我們都看著呢!你不要誣陷人!”王珩不能接受他敬仰的師父一朝人人喊打,衝上去要向若言討個說法。


    嚴嵐隔開他,“人證物證俱在,焰刀境內由不得你放肆!”


    “老夫說沒有就是沒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章程風最後一點傲骨維護著自己的清白。


    王珩也還欲為師父爭辯,聶長楠搶先開口:“章門主,你不承認是吧,好,很好!你看這是什麽!”


    聶長楠從懷裏夾出一張紙,章程風霎時麵如土色。


    聶長楠呈給江嘯天過目,江嘯天一看登時火冒三丈,唰的立身而起,掀翻茶杯,“如此賊子,萬死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場上驟然鴉雀無聲,都在納悶是何物讓江嘯天雷霆大怒。


    聶長楠走近王珩,嚴聲厲色,“你可知你敬作神人的師父與焰刀的勾當?還是你也與你師父同流合汙?”


    王珩又驚又怕,“你胡說些什麽!”


    江嘯天怒氣衝衝走過來,一把把紙張扔到王珩手裏,“你看!你看看!可是冤了你師父。”


    王珩忐忑地拿起一看,是一封信,師父傳給金蓮教的信,讓他們抓緊時間攔截盛淩雲等人手上的東西,以及去武夷抓住若言的嬸娘一家。


    王珩連連後退跌倒在地,難以置信地叫著師父。


    “老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仙都弟子是無辜的,請聶莊主不要為難他們。”終於,在此鐵證下,章程風不得不認,垂頭喪氣,無力地請求著。


    一切事情真相大白,章程風為了爭當莊主,先是利用若言毒害有最大競爭力的沈世義,再勾結金蓮教,大會當日欲加害後來居上的顧明訣與上官海,兩相關聯,若言的七葉來自金蓮教也順理成章了。


    罪名一定,章程風也不再反駁,他不知道如果繼續爭辯是不是會連累仙都,況且與金蓮教往來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果然天道好輪迴,前半生為了登頂造的私孽,在這一天全部反噬了。


    聶長楠命暫時把章程風與若言關進焰刀大牢,之後再帶迴衍玉山莊處置。


    焰刀大牢內,若言與章程風相對兩間牢房,若言抱著腿靜靜靠牆貼著,憔悴不堪。


    章程風走到牢房門口,看著若言,“若言,我隻是為你不值。你的嬸娘,叔父,他們為了你連家都不要了,你這樣怎麽對得起他們?”


    若言不答他的話,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姿勢,隻是淚水漣漣。


    清暉堂裏,大家都散去了,盛淩雲扶著悵然若失的若言迴到房間,這才仔細注意到她受傷的手。


    “這是怎麽了?”盛淩雲現在也是有很多疑問,喬逸靈怎麽知道若言七葉草的秘密,若言是不是也會拉喬逸靈下水……


    “七葉草劃傷的。”喬逸靈紅著眼眶抬頭。


    “什麽!毒液清幹淨了嗎?”盛淩雲著急的想要扯開布條檢查她的傷口。


    “沒事了,盛大哥,若言幫我清理幹淨了。”喬逸靈攔住盛淩雲的動作,悲戚道:“盛大哥,你說若言為什麽會這麽傻?”


    “丫頭,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說過什麽嗎?既然當時你已經覺得若言可疑,你就應當做好接受事實的準備。”盛淩雲不想喬逸靈因為一個若言就萎了心神,故而說話有些強硬。


    “盛大哥你知道嗎?若言一開始唯唯諾諾的樣子讓我覺得她一定是心虛什麽,後來我第二天去找她,她正小心翼翼地摘著院子裏的凝露花,認真細致地鋪好每一片花瓣,當她給我說起她喜歡的藥理時,整個人才有了一絲生氣。那個時候,我從她身上能看到我向爹爹自豪展示我新學會的劍法時候的影子。”喬逸靈迴憶起這些天來她與若言相處的每個時刻,都是溫馨美好的。


    “她也想走遍山河萬裏,想懸壺濟世,隻是她有牽絆,她需要還清債務,安頓好嬸娘一家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隻是她為什麽這麽傻,竟然選擇用這個蠢辦法來解脫自己。”喬逸靈哽咽著,為若言惋惜。


    盛淩雲知道她還很難接受最後的真相,安慰再多也是徒勞,所以默默坐在一旁聽她傾訴,待她情緒穩定了不少後扶她去床上歇下,掖好被子後才離開。


    盛淩雲徑直去找聶長楠,江嘯天,嚴嵐都在,喚他坐下,“淩雲,此番你立了不小的功呀。”江嘯天已然接受了看走眼章程風的事實,幸好還有一批賢士能人在身邊,衍玉山莊還有希望。


    “老莊主過譽了,是嚴掌門獨具慧眼。”盛淩雲與嚴嵐互相點頭致意。


    “你們幾個少年人都太謙虛了,都很不錯,老夫甚是喜歡。”江嘯天哈哈笑著,舉杯碰飲。


    “少年江湖,這一輩就是你們的風頭了。”聶長楠深深感觸,又碰了一次杯。


    觥籌交錯,一片祥和。


    幾個迴合後,盛淩雲才想起什麽似的,“聶莊主,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從哪兒截到的書信呢?”


    此話一出,大家都放下碗筷,挑眼看向聶長楠。今日若不是他拿出這封罪證,章程風怎麽會甘心伏誅。


    “哦。說來也巧,或是章程風命當大劫。江先生可還記得雲錫迴來的前幾天,我去看望輕燕門恢複得怎麽樣?”


    “記得記得。”江嘯天連連點頭。


    “那日我迴程途中於紫風竹林歇息,見有隻信鴿越過頭頂在林上休憩,心想最近山莊也沒有什麽安排,各門派也忙於休整,誰會用信鴿傳信呢?一時好奇就把它捉住查看,沒想到正是章程風的求助信。後來我匆忙趕迴山莊,雲錫已經先我一步趕到,見他著急讓通知大家匯合,想著信已被我截下,暫無大礙,便將此事擱置了。”


    “幸得有你,叫他無處狡辯!”江嘯天提起章程風還是氣得牙癢癢。


    “那雲錫與子焱呢,怎麽不與你們一道來。”盛淩雲知道許雲錫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遇此大事居然未參與,倒是稱奇。


    “他呀,他倆自然想來的很,隻是山莊還有些事務未能完工,缺個主事的也不行,就被我強留下了。”聶長楠說起許雲錫也是疼愛的緊。


    “哈哈,可憐雲錫怕是念的很!”盛淩雲與他兄弟情深,趁此良機也好好嘲笑一番。


    “哈哈哈哈哈……”大家也笑開了。


    “隻是此番江莊主接二連三壞了金蓮大事,隻怕金蓮要對你有所動作了。”開懷過後盛淩雲又提起正事,提醒聶長楠要做好應對準備。


    “我等著他們來,正好一網打盡!聶某與金蓮毒教不共戴天,不報此大仇,豈不折辱我山莊顏麵!”聶長楠大義凜然,叫人敬佩。


    “我等願盡綿薄之力。”盛淩雲與嚴嵐齊齊承諾。


    幾人聊得興盛,夜半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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